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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修拎着剑,望着剑上落下的血滴,忽然觉得对方说的确实都是真的。因此在府兵冲来的那一刻,宁修离开了李尹府上。 李尹在宁修走后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跪坐在地。 而离开李府的宁修走了许久,他来到了良人死的地方,来到了叶女死的地方,等到城中火光亮起,他又跑了过去。 青楼里面的人被活生生烧死了,可周围的人却鼓着掌,不知在笑什么。 宁修的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移动,最后也笑了。 “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人心到底还能恶到什么地步?” “这人世间到底都是什么人活得安顺?” 囔囔自语片刻,宁修忽地笑了出来。他许久没有笑过,难得去笑笑中又充满了讥讽的凉意。 望着眼前的人群,像是永远除不尽的魔心。累极困极的宁修闭上眼睛,向后张开了手臂,迎着火光走了进去。他的身影很快被烈火吞噬,缥缈的如同火烛旁的飞蛾一般,奔向了自己的死亡。 他在死前曾留下一句话,话穿过了火海,却传不到每个人的心底。 “若是要与你们这些人共处一片天地,我宁可就此死去,来得干净!” 而后,青楼的火光烧了一日。 留下经常讲起这件事,不断辱骂叶女刺史的百姓。 而那作为罪魁祸首的李尹,却官运亨通,借此一路高升。 陈生看到这里,脸色阴沉的吓人。他心中堵着一口气,尚未发泄,先闻身旁传来吸鼻涕的声音。 陈生无语,许久之后才问:“你哭什么?” 跟他坐在一个被窝里,眼睛红红的薛离说:“叶女太惨了。”他说完,拉着陈生的衣袖,擦了擦脸。 一旁同样生气的京彦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瞬间跳上床,一脚踹了过去。 “你又哭什么?”陈生见薛离和京彦扭打在一起,心里这点愤恨世俗的火气还散去,又弯着腰看向床下,与那早就躲在床底,哭花了脸的越河县主说了一句。 越河县主委屈道:“这李尹也太恶心了,一想到我还与李家子孙玩过,我就觉得我脏了。” 陈生顿时哑然,还没安排好越河县主的去处,又见单纯的小天孙被这乱七八糟的往事弄得心气不顺,引得屋外雷落下。 陈生头皮发麻,急忙喊着:“这事我会处理,你给我消停点!” 话刚说完,陈生又听见抽泣的声音。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们还有完没完?! 陈生拍了一下床板,顺着声音看去,却意外瞧见了乾渊尊哭泣的表情。 乾渊尊按着鼻梁,对着宁修生前的最后一幕泣不成声,万般悔恨道:“早知道会发生这等事,当初宁修来找我,我就不该放他一个人走。” 话到这里,陈生心中那点火气彻底是发不出去了。 他头疼,喊着陈六:“去打盆水来。” 第132章 结拜 人心复杂。 世间不公之事常有。 是屈服,还是直面不公,所得结果,并不好说。 善恶是在一念之间,可多数是恶心向恶,便会离善。 陈六在房中摆放好换回身体所需的东西。乾渊尊用清水净面,洗去脸上泪痕之后长叹一口气,眼中仍旧带着悔恨。 屋子里气氛不太好,每个人感触皆是不同。 乾渊尊沉默许久,在陈六放下酒杯之时与陈生说:“让小友见笑了,不过我这心里不哭不舒服啊!当年宁修来找我,我看出他修为已废,可当时我正在救助河西罗族,故而让他等我去寻他。我本想之后找他也可,没想到那一别竟是天人永隔。我这老友啊,过于正直,却见惯了不公,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他摆了摆手,十分伤心道:“当务之急,是要让他解脱,避免有人利用他。等此事结束,我会在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陈生问:“你要如何公之于众?” 紧抿着唇,难得冷面的莫严说:“办法总是有的,大不了我回云城,以天狐之名上京找皇帝。” 陈生听到这里点了一下头,平心静气地问他:“你知道宁修为什么没杀李尹吗?” 越河县主吸了吸鼻涕,思索片刻:“心善却被威胁?” 陈生没去看她,只拿出手帕递了过去,严肃道:“不是。他是绝望了。” 掐着薛离脖子的京彦沉默片刻,不理翻着白眼拍打他手臂的薛离,一针见血道:“他是愤世嫉俗,亦是对世人无望。赤鸿尊知道,他是能杀得了李尹,但天下李尹却不止一个。李尹猖狂,狂于当代情势如此。李尹依仗的是强权,而如果当日来得不是赤鸿尊,如果当时被构陷的只是普通百姓,那些百姓又该如何?……怕是状告无门,彻底变成铺路的石子。” 京彦冷酷地指出:“我想赤鸿尊是想到了这点才走了。他苦,苦得是强权遮目,失望人性贪婪,失望世间不公,失望世人无知,也失望于寻常百姓若是想要碰触李尹,根本不行。 他恨得是黑白颠倒。” “没错,所以他其实是认可了李尹的话。他觉得人心向恶,世间不公,人命在恶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最可悲的是,他所求的公道在世间没有。” 听到这句,莫严实在是气愤难忍。他所在的云城特殊,世人遇见天狐只会讨好奉承,从没有人敢惹天狐,也没有人敢将乱七八糟的心思带到天狐面前,故而云城是世间最平和安全的地方。而那在云城中长大的莫严,自然也没从见过如此不堪又可恨的人。 莫严既恨李尹,又恨当时抢钱的百姓,纵使知道事情已过,也仍旧放不下这事:“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不,只是这件事不该由你去。”陈生无比清楚宁修当时的心理,他微皱着眉,“陈年旧账不好翻,皇室就算知情也未必想翻案。你去,太后会碍于你天主子孙的身份妥协,而若问缘由,之所以能翻案,是因为她惧怕天主。这事放远了看,若是细究,与李尹以势压人并无不同。 那李尹敢欺辱百姓,只因他是李家子孙,士族高于贱民。你是正气,可你也是天主子孙。你去,是仙尊欺压朝廷,此举虽是好心,却与李尹大意相同。 而如今的朝廷该不该欺? 该。 若是往常,你要提起,我必然直接让你去。 让你去闹,闹又何妨? 可这次不同。 你去,不是宁修想要的结果。” 陈生说到这里眼神一点点的出现了变化,“因此此事,应该我去。” 他说这话时表情严肃,眼中似乎有锐利的寒光闪过,强势又坚定。 越河县主听到这里顿了顿,不放心地问:“你要做什么?” 陈生说:“没什么,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