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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腿脚不好,躲避不及,被打之后站立不稳地向一旁倒去,头部正巧撞到了一旁的石块。 砰砰两声。 摔倒的良人脸色一白。 手中的木盒落地,里面的钱银洒了一地。 一旁吵闹的人瞬间收了声音,不自觉地扭过头去看那些落在泥地里的钱银。 雨后的泥土有股淡淡的清香。 那清香混合着金钱,格外的迷人。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口水。 接着,人群里有人喊道:“这人要阻止我们把这贱人淹死,肯定是她的同伙!” 话音落下,给自己找好行恶理由的人们都没有犹豫太久,纷纷上前哄抢落在地上的钱银。像是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就是理应由他们来收的意外之财。 那些叶女和良人幸幸苦苦才攒下的钱财,被看不清脸的人们抢走,造成了第二次的疯狂画面。 叶女发现血从良人身下流出,并没有看一眼那些钱,只是心急如焚地吼着:“来人!来人救命啊!来人……谁来救救他……谁来……” ……谁来救救我们? 为什么呢? 只是想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今日无雨,阴沉的天际始终不见放晴。 喉咙喊到沙哑,仍逃不出囚笼。 叶女眼睁睁地看着良人慢慢合上眼,心里的念想随着对方的沉静而碎成了数块。事到如今她不再去说无用的话,只跪坐在囚车里,用那双上挑的美目怒视着周围人群。 眼前的情绪从凄楚变得疯狂。 “我且看着,看着,你们能得什么好下场。” “我且看着,看这世道是否真的恶比善佳。” 一字一泪的叶女声音沉重,用一双不在明亮的眼眸,似癫狂,又似冷静,愤恨的注视着人世。 直至被扔入河中,她都在用这一双眼睛,看着来这里的每一个人。 杀了叶女,抢了钱财的人心中并无不适,他们拖着良人的尸体回到万来香,将良人扔到井中,点了一把火。 白色的靴子停在竹林,脚旁是已经没了气的少女。 阿菊死在夜里,雨水冲刷着她的尸体,洗去了少女明艳的笑颜。 没能顺利去刺史府的人如今躺在泥地中,宛如被雨打落蹂躏过的野菊花。 “……”穿着一身干净的衣物,手中拿着钱袋子。面容沉稳平静地宁修注视着阿菊的尸体,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从被好友欺骗,到为了保下性命散了一身修为;从周围旧人环绕,到如今形单影只所用的时间不多。 过去的一切就像是昨日一般。 而过去的他本以为,他还能重新看看晨曦暮色,结果到来,事情并无变化。 手中的钱没了存在的意义。 钱袋子被扔掉,宁修坐在阿菊的身边,像是他们还在楼中之时闲谈一样。他与阿菊说:“你也太过贪玩了,睡觉也不找个好地方。”“你之前问我,我都想干什么来着。我在取钱这一路都在想,可我想不出来,只记得很久以前我就想回到沈河,带着我的镜子……回得去?回不去……”他自说自话,自问自答,等着天彻底大亮,他又点了一下头,确认了一下心中想法,说:“怕是回不去了。” 这话说完,“噌”的一声。 宁修侧过脸,表情淡漠,眼神凶狠的像狼。 他拔出灵剑的动作潇洒,指着阿菊的身影,等灵剑唤来阿菊的鬼魂,没费多大的力气就从阿菊口中问到了佐官李尹的名字,随后拎着剑直奔李尹府上。 李尹尚不知即将发生什么,拿起官帽的他只听院中嘈杂不休,不多时,见一位穿着白衣,满身是血的少年走了进来。 俊俏的少年郎冷着一张脸,表情如同凶恶的鬼神,拎着头颅出现在门前。 等瞧见李尹,他把手中的头往旁边扔去,无视房中其他的人,只盯着李尹一人。 来人是个修士。 世家出身的李尹身边自是有本领不凡的修士跟随,只不过与少年一比,他手下的修士显然不够看。 “你是何人?” 李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慌不忙地戴上了一旁的玉带。 几个修士挡在李尹的面前,拦住了宁修的去路。 宁修身边还跟着阿菊的鬼魂,李尹瞧见,大脑飞速运转,忽地笑了:“不必拦他,且让他过来。” 李尹泰然自若地指着宁修,说:“你若要杀我,怕是我府中这些人拦不住你,而你要杀我的原因,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那你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而死吗?” 他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因为我骗了她。” 宁修听到这里眯起眼睛,咬了咬牙。 李尹又道:“我知她是无辜,但那又如何?你知她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吗?”他朗声道:“我叫李尹,李家,乃是四大世家之一,我的族姐是今上最宠爱的贵妃,父亲是两朝元老,门生无数。而她——不过是娼肆里的一个贱民,别说是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富户打死她,都不能算作是什么大事。” “我看你一脸英气,想来是个喜好打抱不平的修士。可天底下不平事这般多,你管的完吗?人心若是向恶,怎么都会有不平事。别说旁的,我杀她是恶,可你杀我,难道你就对吗?”李尹看似不在意,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宁修的表情。他甩了一下衣袖,一字一顿道:“我离京前曾留了话,若我死,便要我死的地方不能好过。” “如今水灾失控,周官本就会问责,加上东州刺史下狱,赞替他职权的就是我。这时我若死了,当地官员必然会被治罪。 你杀了我算不算是为民除害? 算! 可要是我死了,只会连累到无辜之人。 这些人我本没想杀,又岂能算是我杀的?因此,你若杀我,我死后无辜之人枉死,这笔账应该落在你的头上。此刻你动手就是想害他们家破人亡。想来你应该也知道,以暴制暴,只会留下无数隐患,你的快意恩仇,不过是建立在自我满足之上。” “当然,你也可以告我,不过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可以与你直说,你告不赢我的。 利弊权衡就是如此。 我害了东州刺史这事难以察觉吗? 不难。 可难的是有心人。 什么叫做冤假错案? 就是朝中党羽互斗,需要扯出来的,能够当做武器的才叫做错案。若不是下定决心,冤案就算扯出来,圣人也会权衡利弊,去算一个已经废掉的棋子,和一个尚可使用的棋子,到底应该留谁舍谁。 因此认清自己,才是你们这些只能随风而定的让人最后的选择。 大人物之间的博弈,本就会有小人物丧命。古往今来,一向如此。” 李尹说完,张开了双臂,嚣张的等着宁修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