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名所累
又洗了一次澡,终于熬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仍然是喝粥,不过多了一道荤菜,清蒸鲤鱼,虽然油少了点儿,土腥味儿重了点儿,但她还是吃得很开心,也很彻底,连以前碰都不碰的鱼头都吃得干干净净。 翠云在一边提醒道,“小姐,可不能吃多了,长胖了可不好!” “嗯,没事!”李晓君不以为然地道,“我还小,还要长身体呢,长不胖的。” 穿越过来的这几顿饭,她一直都没吃饱过,现在好不容易沾了一顿荤腥,她如何能放过? 翠云已经无语凝噎了,索性不管了。 你还小?你都二十一了,要是生在正常人家,只怕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哪里小了? 不过,小姐胡吃海塞的样子倒真是痛快至极,看得她都吞起了口水。但李晓君心里却并没有她看到的那样满足,周婶的厨艺真的只能算一般,鲤鱼土腥味儿重做不好也就算了,熬的粥也是一言难尽,要是放在她当大小姐的时候,这样的饭菜她一口都不会吃的。 吃完饭,主仆就俩在院子里闲逛,就当是健身消食了。天色已晚,暑气渐渐褪去,秦淮河边的凉风不时吹来,顺便也带来了阵阵丝竹之声和叫好之声,听着男男女女的莺歌笑语,李晓君知道纸醉金迷的秦淮旧院渐渐地向世人展示她的魅力了。 听着悠扬的胡琴声,看着门可罗雀的大门,李香君忍不住问道,“唉,翠云啊,咱们媚香楼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啊?” 翠云心说小姐啊,你是有相公的人啊,你难道忘了贞娘临走前的教诲了吗? “我们楼刚出了那么大的事,谁还敢来呀。” 李晓君心说也是,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出事了,媚香楼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关门整顿一段时间肯定缓不过来的。但楼里现在这么穷,大伙儿连粥都喝不起了,还要交板板钱,不挣钱怎么活啊? “翠云啊,咱们那五百两银子什么时候交啊?” 翠云掰着手指道,“嗯……教坊司的每月十五之前交,衙门的有时候是上旬,有时候和教坊司的一起来,那些地痞辣虎帮闲就不定了。” “这个……”听说还要给保护费,李晓君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些辣虎帮闲可不可以不给啊?” 翠云摇头道,“不行啊,他们背后都有势力,有的是锦衣卫,有的是东厂,还有些是贵戚罩着的,教坊司和衙门还可以缓一缓,他们是不能得罪的。” 李晓君唉声叹气道,“我们还有多少银子啊?” 翠云和她一样无语问苍天,“只有几两银子了。” “不行,得想法子挣银子啊!”李晓君知道那些黑恶势力有多可怕,目前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她可没有反抗的本钱,只得想法子挣钱了。 翠云比她还着急呢,“可是没有人怎么挣钱啊?” 李晓君开动脑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策略,“做做广告不就有人来了吗?” 翠云不解地问,“什么是广告?” “广告嘛,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喽!”李晓君解释道,“就是宣传,多宣传,到处宣传,打折促销办会员卡啊,多折腾就有客人了嘛。” 翠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良久才问,“小姐不等侯公子了吗?” 哎呀,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自己可是忠贞不屈的李香君啊! 李晓君挠了挠额头,这个人设对自己貌似不太友好啊,条条框框太多,影响自己发挥啊!自己又不是什么工科女,发明创造一样都不会,这样干耗着不仅要饿肚子,还要成老赖啊。 “李香君不是已经被嫁给田仰了吗?”想到当老赖被世人唾骂的下场,李晓君就胡搅蛮缠地道,“以后就用我娘的名头好了。” 李香君啊李香君,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出身都这样了,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翠云的三观瞬间碎成渣渣,嗫嚅道,“行,行吗?” 李晓君想了想,讪讪地道,“貌似不太行哈!” 南京虽然是个大城市,其实也不过几十万人,放在后世就是个较大的县城的水平,县城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如果有人给你介绍对象的话,她有可能是你前任的朋友,或者是你朋友的前任。 南京的青楼楚馆虽然很多,旧院的圈子却很小,李贞丽代替李香君嫁入田府之事其实根本瞒不了多久,她以李贞丽的名义接客自然也是瞒不住的,一想到侯公子家那么庞大的势力,她很快就想通了,这条策略其实是行不通的。 自己为名所累不能接客,台柱子李贞丽又被抓了壮丁,难道媚香楼就要垮了不成? 不行,得转变思路。 要不干脆拉皮条吧,在前世大家建个群资源共享干得不亦乐乎,在这个世界应该也可以的吧? 可惜自己初来乍到,圈子又小,哪来的资源啊? 要不去买几个穷苦人家的姑娘来坐台……貌似逼格也太低了。 再说人也不是那么好买的,媚香楼总共也没几个人,又没有背景,这么干就是找死! 翠云见她一直凝眉不语,也不忍心打扰,只得紧紧地跟着。小姐的这一天实在太古怪了,像个疯子一样,她必须好好研究研究,不然惹毛了她可就麻烦了。 李晓君想了很多主意,又一一否决了,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她身上,“翠云,你今年多大了?”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翠云吓得忙后退了几步,摆手道,“小,小姐,婢子不行的,婢子吹拉弹唱都不会,没人会喜欢的。” 李晓君噗嗤一声,打趣道,“我看你也是个美人胚子啊,吹拉弹唱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波大水多就行了嘛!” “什么波大水多呀?”翠云听得莫名其妙,见小姐正瞄着自己的胸和屁股,心里猛地一震,“哎呀,小姐,你太坏了!” “嘻嘻,小姑娘还挺有料的嘛!”李晓君打趣了一句,便把话题岔开了,这小丫鬟虽然才十五,但身材可比她好多了,比她高半个头不说,还前凸后翘的,放在后世绝对比她有前途。 “哎哎,你别走啊!”李晓君叫住翠云,道,“你听我说啊,你只要听我的,我把你好好包装一下,一定让你成为我们这里的台柱子,不比给我端茶倒水强啊?” “我不理你了!”她话还没说完,小丫头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哎,回来,别跑!” 翠云刚跑了几步,又跑回来了,问道,“还有事吗?” 李晓君道,“有乐器吗?给我拿一把来,别的楼那么热闹,咱们也得整点儿动静出来,不然就要被他们比下去了!” 翠云哦了一声,很快就拿来一把二胡,李晓君调了调弦,很自然地拉了一首《铁血丹心》,她现在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急需郭大侠来拯救。 一曲终了,翠云就忍不住赞叹起来,“哇,这曲子好好听啊!” 李晓君又拉了一首《白桦林》,都是平和婉转的曲子,翠云听得如痴如醉,待她又拉了一曲才小声地问道,“小姐,这些是什么曲子啊,以前怎没见你弹过?” 李晓君没理她,反而开始仔细打量起手里的乐器来,才拉了三首曲子,她就明显地感觉到了不适应,仔细端详了一阵才发现这个时代的二胡还很原始:琴筒是圆形的,不像后世那样是六边形的,音度也只有九度,远没有后世三个八度那样宽广,琴弦虽然也是蛇皮的,但可没有后世蟒蛇皮的声音悦耳。总之,这样的乐器放在后世只有被淘汰的份儿。 把琴随手交还给翠云,李晓君忍不住感叹道,“咳,要是有一把后世的二胡,姐们儿就可以在这秦淮旧院独领风骚了!” 翠云恍若未闻,仍然在纠结之前那个问题,问道,“小姐,你怎么突然会弹这么多曲子了啊?” 李晓君正要说话,小五却像一阵风一样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小,小姐,杨老爷派人过来传话,说有事相商。” 李晓君一听就笑了,心里却轻哼一声,老东西,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吧。 翠云见她脸色难看,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杨老爷和贞娘交好,每年在媚香楼花的银子不下千两,咱可不能得罪啊!” 李晓君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快给我换衣服,老娘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杨龙友派的是他的贴身常随张克己,这厮原本叫张五福,取五福临门的意思,他爹能给他起这么劳苦大众的名字足以可见出身如何了。但杨文骢听了觉得很俗,就给以“克己复礼”之意他改了这个名字。 改了名字的张五福觉得自己也是个高雅人了,走到哪里都喜欢和老爷一样摆摆谱,李晓君到的时候他还在回味悠扬的琴声,口水都流过河了,呢喃道,“这琴弹得真好,人肯定是个尤物,等老爷玩够了,俺就去求情,让俺也尝尝滋味儿!” 李晓君藏在隔帘后面,听着他口里的污言秽语,也没发作,等他意淫够了才轻轻地咳了一声。 张克己一惊,伸手在嘴上擦了一下,尴尬地道,“李小娘子,老爷让我来传话,贞娘的事,他已经着人去打听了。” 李晓君嗯了一声,故作惊喜地道,“嗯,杨老爷高义,小女子先行谢过了。只不知做成这事要花多少银子,贞娘这一去,媚香楼入不敷出,太多了恐怕出不起啊!” 她不想和这人浪费时间,直接把话题引入了正题。 张克己听她这么上道,心中不禁会心一笑,故作为难道,“姑娘说哪里话,我家老爷和贞娘相交莫逆,怎好开口向你们索要银钱?只不过……” 李晓君见他把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心中不免冷笑,道,“张五爷不用不好意思,但说无妨就是。” 张克己故意斟酌了一会儿,才道,“我家老爷和贞娘相交已有数年,可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对姑娘也是青睐有加,要不是侯公子突然来到南京,老爷又有意结交与他,不然定不会忍痛割爱的……如今,侯公子不知去向……姑娘,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才好?” 好你个糟老头子,果然不是好人啊! 李晓君定了定神,淡淡地笑道,“杨老爷对小女子关爱有加,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的,只是贞娘一日不回来,我心中就一日不得安宁。不说杨老爷,就算是侯公子回来了,我也断不会与他相见的。” 张克己有些懵逼,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句,却见隔帘内李晓君已经起身朝他挥手绢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张五爷早些回去复命吧,小女子也要歇息了。” 张克己呆立半晌,见李晓君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廊里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娘子还请明示,不然小的不知如何与老爷回话。” 李晓君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不悦地道,“你把我的原话转告给杨老爷就行了,他断不会责骂你的。” 张克己无奈,只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