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止咬器与二胡揉弦艺术在线阅读 - 35爱情,不是随便许诺

35爱情,不是随便许诺

    “舅舅怀孕了。”

    这件事显然比荀风的相机重要,他识相地没有接嘴,用沉默示意靳原继续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比较嘈杂,间或着鸟叫和蝉鸣,靳原的声音被衬得平稳沉静,他温吞地告诉荀风:“医生说胎儿不是很稳定,要静养保胎,可能要去乡下住一阵子,你……”

    话没说完,却没接下去,像是不知道后面的话要怎么开口。

    其实靳原不用说荀风也知道,那未出口的后半句话无非是林霁不能再教他学琴了,提前支会一声让他找下家。

    荀风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没关系的。”

    他一语双关,靳原听懂了,怕荀风难过,就没有再多说这个,压着声音和荀风说了些别的,比如荀风刚刚是低血糖犯了,醒了要先喝粥再下床,防盗门是用他的指纹开的没撬锁,手机是酒庄的工作人员送过来的还捎了根线,相机放在楼上的小客厅里……

    说到最后都没有再问饭兜,好像这事儿就翻篇了,挂电话前还强调了一遍一定要先喝粥,不然一会儿又头晕。

    电话挂断后荀风讷讷地撑着身子转了半边打算下床,脑子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消息,脚垂在在床沿扫了半天没碰见拖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靳原抱上床的,对方没给他拿拖鞋,他不想赤着脚走路,只好缩回床上,在查看未接来电的同时瞥了一眼床头放着的粥,手伸过去贴了贴碗壁,还是温的。

    屋里开着空调,粥却没凉,说明靳原没走多久,那也就是说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荀风确实还有些昏沉,端过那碗粥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温热的粥顺着食管淌进胃里,复苏着困乏的身体。

    通讯录显示他从昨晚到现在一共收到六通未接来电,今早的两通是荀明泽打的,再晚点荀薫又来了三通,昨晚联系他的那个,是阮决。

    荀风简单地权衡了几秒,荀明泽在工作时间不会接他的电话,荀薫那边也已经报过平安了,那第一通回电应该打给阮决。

    思考完荀风就放下粥碗拨号了,阮决接电话很快,像是捧着手机等了很久,大概率还哭了一宿,开口就是拖着哭腔抽抽噎噎的吵嚷:“风风,风风你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是薰薰不让你接的吗?我,我我我听妈妈说阿姨在酒会上打她了,打得重吗……你们现在在哪儿啊,我想找她,她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我不怪她的,不是我跟爸爸妈妈告的状,是他们拆我快递,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有说,我就是没忍住哭了……”

    “你小声一点,我听得见。”荀风被他吵得脑仁疼,捏了捏鼻梁,说:“我们没在一起,我昨天喝断片了,现在也不在家。她手机可能没电了,一会儿我帮你问问家里的阿姨她回去了没,行吗?你先别哭了。”

    阮决失了最后一根稻草哪里忍得住不哭,硬憋了半天,从鼻子里地挤出个好,又小心翼翼地问他:“风风,你的嗓子怎么了,你刚睡醒吗?”

    荀风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句有点感冒糊弄过去。

    阮决心眼儿少,没多想,咽着哭嗝催他:“那你快点打,快点打,我等你。”

    等到阮决挂断电话后荀风才松了口气,他称之为家、温潜常住的那处宅邸,保姆阿姨是高薪断联作业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存在往家里打电话的可能。

    他骗了阮决。

    -

    突如其来的雷雨让天幕在白日显出黯淡的鸽灰色,潮湿而闷热的暑气也随之消减,暴雨攥着盛夏的尾巴,一点一点浇灭溽暑。

    荀薫坐在候机室托着腮看窗外低低的云和雨,食指点在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雨声落在她耳朵里,雨点掉在别的地方,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她却依旧觉得热。

    五分钟前,荀薫定了个闹钟,和自己约定,如果五分钟之后雨还没停,就出去“逛逛”。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闹钟响起的第一秒,她的手机忽的响起了微信的提示音,打断了闹铃:“风风”请求与您[共享定位]。

    荀薫刚闲着听了信箱里的话,知道荀风有事要和她讲,她也正好解释一下“下药”的事,于是淋雨计划被耽搁,视频通话请求发送。

    忙音过后,荀风没接,挂断又顿了几秒,在微信上给她打了句话:

    我嗓子有点不舒服,打字说。

    荀薫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离她最近的一位中年男人在三桌开外,应该听不清她说话,在拉语音条之前打字问了问荀风:方便听语音吗?打字说不清。

    【风风:你说。】

    荀薫清清嗓子,按着录音键轻轻地说:“风风啊,医生说的那个药应该是我放的,你别太害怕,就是一点A型促发情剂,我跟宇叔要的,你们Beta喝下去除了促醉没别的副作用,没事儿啊。我妈……我,我不知道她要来,那时候只能弄到这个了。”

    昵称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荀薫等着,静静回忆了几秒仲夏宁刚刚走之前和秘书不加遮掩的交谈——

    “昨天干得不错。”

    “昨天?昨天不是我做的,我去的时候温先生已经被锁住了,他给我泡了杯茶,还给我看了脚上的链子,但是拒绝和我沟通。保姆说是因为他不肯穿荀总挑的礼服,荀总一气之下就把人栓家里不让出门了。”

    “没事儿,这种事情不用看过程。倒是这人……前几年还挺自在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个人被这么囚禁,都会变的。”

    “我说老荀,你在说谁?”

    “……”

    从仲夏宁答应帮她摆平分手风波的时候,荀薫就知道,温潜是她母亲计划中用来让荀明泽吞吃发泄的工具,所以她不能告诉荀风自己一早就知道仲夏宁会来,更不能跟他说我怕荀明泽跟你撒气,你晚上跟我去酒会,我让宇叔接你去他家避避。

    因为一些意外,这个计划的过程一团糟,但就像仲夏宁说的,这种事情不用看过程,荀风没事就好。

    微信的消息音把荀薫发散的思绪拉回现下,屏幕里,荀风用十几秒打了一个嗯。

    荀薫有些许疑惑,荀风平时跟她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手速,第六感作祟,她飞速敲字问荀风: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荀风坐在床上乍一看到这行字心脏吓得颤了三颤,瞥了眼床头刚喝干净的粥,深呼吸一口气,在靳原和阮决之间两者择其轻,挑了个轻巧的回复:【阮决刚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里,怎么说。】

    荀薫半天回了个:【你别理他,拉黑就行。】

    见着话锋被撇开了,荀风没再紧张,思索了会儿,温吞地敲字:【笨蛋才做这样的事。】

    荀薫有被内涵到,发过来一个怒气冲冲龇牙咧嘴的猫猫头表情。

    荀风没叫她绕过去,耿直地追问:【所以你为什么变笨了?】

    荀薫跟他皮:【因为爱情。】

    荀风对着空气笑笑,打字:【所以你还喜欢他?】

    荀薫的回答模棱两可:【我没说过我讨厌他。】

    荀风知道荀薫不是乱来的人,他因为感知迟钝很难意识到言语的出格,所以对谈话的分寸向来拿捏得很小心,看见这样的答复就点到为止地给荀薫回了个1,意思是好了不说了。

    消息一出去,荀薫那头的“对方正在输入”瞬间变回了“Luanne”。

    如释重负的态度是早就不想聊了。

    荀风捧着手机在床上窝了许久,没等到荀薫后续的话,等到了阮决的夺命连环call。

    Omega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问他人联系到了吗,在哪里?没事吧。

    因为之前没有许诺能百分百联系荀薫,所以前两个问题荀风只用一个“她没回家”就应付过去了,至于第三问,用了点话术,好声好气地哄阮决:“你不要想太多。带她走的是她妈,又不是黑社会,能出什么事呢?”

    阮决也是急坏了,口无遮拦地和荀风嚷嚷:“她妈不就是黑社会吗!”

    荀风听见这话心脏坠了一下,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你……”阮决紧跟着就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声音忽然就低下来了,几乎是嗫嚅着和荀风说:“你不知道吗——圈子里都在传,仲姨是涉黑起家的。”

    荀风听见“圈里都在传”的时候松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还没吐出去,就听见阮决没事找事地补充道:“你跟你同学闹矛盾的时候,不都是仲姨养的打手帮你找场子的吗?”

    荀风想说我不知道,我他妈跟她妈不熟,但他不能说,即便是圈子里也鲜少有人知道他和荀薫同父异母,因为这事一旦传开,私生子这个名头不仅会在他身上挂一辈子,还会在荀明泽和仲夏宁脸上贴一辈子。

    最终他只说了一声你下次别再漏嘴了,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听到了很麻烦。

    他说这话的意图很明显,但阮决这个傻白甜愣是听不懂,追着问为什么。

    荀风只好叹着气解释:“你觉得荀薫和你的关系跟她和那些“圈子里”的人一样吗?”

    阮决义正言辞地否定,说不一样啊,薰薰和我天下第一好!

    荀风循循善诱:“那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跟从那些人嘴里说出来,一样吗?”

    不知道这两句话哪个点戳中了阮决脆弱的心灵,他忽然就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隐隐能听出点憋哭的鼻音来,他气鼓鼓地问荀风:“风风,我是不是很笨?薰薰是不是嫌弃我笨才不跟我好了……”

    荀风诲人不倦:“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她应该忍不到现在,你们早分了。”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阮决直接气得挂断了电话。

    荀风的世界总算清静了,他躺回床上翻了个身,靳原把他卧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实,他没办法透过密不透风的帘布望出去,又懒得动弹,干脆伸手关了床头的月球灯,像个残废一样半死不活地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仿佛望见了昨晚雨天的夜空。

    其实他断片也没那么厉害,模糊的记忆里还留着一阵雷声,夹杂着心跳、呼吸,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像是为了帮助他回忆具体的细节,房间外轰然炸响了一声雷,直往荀风耳朵里劈,他吓了一跳,扯过被角捂住耳朵,整个人侧过身跟虾一样蜷起来躲下一阵雷——他的听觉比一般人灵敏,在学音乐上是天生的优势,但凡事都有正负两面,过高的听阈也让他受不了太大的声音刺激,比如说打雷、装修、汽车鸣笛……

    雷声停歇后,荀风满身冷汗地坐起身,赤着脚走进浴室,对着苍白的月色镜前灯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记忆忽地回溯,他猛地想起来,昨天那阵雷声里心跳和呼吸之外,是靳原的胸膛和帮他捂耳朵的手。

    -

    市中心医院,林霁坐在候诊室和季霖打电话,宇杨陪在他身边,一身香水盖不住酿了一夜的酒味,他用一种小学生罚站的板正姿势呆呆地面壁站着,时不时斜过眼偷偷去瞥林霁尚未显怀,平坦细韧的小腹,可怜兮兮地叫他:“老婆,你和宝宝坐得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开间病房躺会儿?”

    林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攥着手里的报告单,眼边儿红红的,骂他混蛋畜生老流氓不是人。

    宇杨一点儿嘴不敢还,耐着性子哄他:“我那几天出差忙忘了,不是故意不吃药的,而且这个药本来也不是百分百避孕,不哭了啊,宝宝知道要难过了。”

    林霁听进去了,下意识地抚着肚子在心里和宝宝道歉,没再和宇杨扯皮,撇过脸抓着手机给季霖打电话。

    季霖本来是要来陪他的,但路上突然接了个单位的电话,说是请年假的事情有几道手续要重新确认一遍,就耽搁了,只叫靳南山给他介绍医生,人没来,本分尽到了。

    “喂?”

    电话接通,季霖的呼吸严重大喘气,听着是跑上跑下了不少回。

    “喂,姐,跟你商量个事儿。”林霁知道季霖要过会儿才能缓过来好好说话,就开门见山地跟她说了:“我之前带了个高中生,你见过的,就跟阿野玩挺好的那个,他的情况有点儿特殊,转给别人教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