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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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季屿又烧了根烟,细细研磨着:“但是跟你住了大概两个月左右,我的生物钟就习惯了你每天弹琴的时间,听着钢琴声从楼下飘进我的卧室,刚开始是觉得好听,慢慢就发现神经没那么紧绷,整个人逐渐放松,然后……不知不觉就想睡觉。” 季屿可不是睁眼说瞎话,这一年来庄亦麟的钢琴声确实治愈了他的失眠。 刚开始那几次是大中午的在卧室,听见庄亦麟在楼下舞弄钢琴,听着听着就莫名其妙有了睡意,那种眼皮下塌只想打瞌睡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久违,他睡醒一觉后连自己都在找原因,究竟是什么外在因素让他在无所事事时都会产生睡意? 经过几次实践,季屿逐渐发现他都是在有意无意间听着楼下的钢琴曲悄无声息就进入的睡眠状态,连他自己都暗叹神奇。 庄亦麟看他描述的跟真的一样,嗔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讨好我说这种话吧?” “那你可想多了,”季屿顽劣一笑,话锋一转:“我从来就不想讨好你,我只想干你。” 庄亦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轻叹道:“小朋友怎么脑子里每天想的都是限制级的东西?” 季屿放低声音凑过去:“就算是小朋友,昨天也让你硬了。” 季屿微颔下颌,上翻着漂亮的桃花眼,加上路边灯光偏暗,从庄亦麟的角度看过去更显凌厉和阴沉。这小孩眼睛狭长,大部分时间看上去明朗阳光,极少时候又会冒出些许狼的侵略性,猛烈而霸道,不免让人对他产生某种猎奇心。 “你是有多饿啊,就这么想吃我?” “我不饿,只是嘴馋。”季屿看他的眼神一动不动,生怕错过庄亦麟弹指一挥间说来就来的撩人模样。 是人都知道,嘴馋比饿更可怕。 庄亦麟放弃跟他探讨这个话题,直接斩断:“下一个话题,我不想聊这个。” 知道今天成功掰回一局,季屿没有再追根揭底,见好就收,就跟没事似的接着问:“你在伯克利读完书为什么不留在美国而要回来呢?” “你以为美国是我想留就能留的吗?如果拿绿卡这么容易,墨西哥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难民冒着生命危险偷渡了。”庄亦麟吃完烤鱼,继续向牛肉串发动进攻。 “那就算你回国,也可以加入国内的演奏乐团啊,为什么要做私教,局限性太强,也没什么发展前途。”季屿知道,小众乐器不论职业化还是市场需求远比钢琴这类大乐器狭窄的多,手持伯克利毕业证想在国内乐团谋一份工作不是难事。 庄亦麟停下撸串的动作,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在演奏乐团待过?” “哪个乐团?” “SO,国交。” “嚯……我们国家顶级乐团啊。”季屿惊叹道,庄亦麟竟然在中国交响乐团待过,跟他一对比,突然觉得自己嘛玩意儿都不是。 对于他的仰望,庄亦麟也只是发出一声冷笑,好像并不以此为傲。 “这么有前景的乐团,别人都求之不得,你为什么要退出?”无论从哪方面权衡,国交都比在家里当私教更有优势。 面对季屿的提问,庄亦麟沉默了,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一分钟后,他笑道:“关你什么事?” 又是这几个字,搭配着同样举重若轻的笑,让季屿当时就意识到自己又踩着庄亦麟的尾巴了。这个人好像有很多异乎寻常、不堪回首的过往,因为庄亦麟两次从嘴里说出“关你什么事”这几个字时,季屿问的都是带刺的问题。 第一次是问他为什么要在呼浪当先生,第二次是为什么要退出乐团。这两个问题看似不搭边,但季屿就是隐隐觉得两者中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庄亦麟闭口不谈,是因为他对自己心存防备;庄亦麟面露不悦,是因为他被冒犯了。这个人心思很重,时刻都在警惕,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浮浪荡。 那晚之后,季屿感觉他和庄亦麟的关系又冷却下来了,就像俩人欲火互撩那事没发生过一样,又维持着之前不温不火的关系。 他觉得庄亦麟并没把他当回事,不仅如此,他有意跟自己划清界限的行为倏然明显,几乎都约等于点头之交相敬如宾了。他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惹到庄老师了。 加之上个月谈妥的那个广东老板装修公司的工程最近刚开工,季屿整天跑工地,忙的不可开交,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也没那么多闲暇时间跟庄亦麟耳鬓厮磨。也好,那就先放放,冷处理未尝不是好事,反正庄亦麟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也跑不掉,省得前段时间他殷勤过头,让人真觉得他是随地可捡的便宜了。 “贺澜,你这水电工哪里找的?”季屿接连几天在施工现场发现问题,这不是他们一直合作的施工队:“连开槽线都是弯的,他不知道凹槽两个方向,一个垂直地面一个平行于墙面吗?排线都排的乱七八糟,什么水准啊?” 贺澜笑呵呵的拍拍季屿肩膀:“不着急,排线乱一点怎么了,到时候地砖一铺,谁知道地面下的线排成什么样,你排出朵花来也没人欣赏,甲方自己也不会撬开地砖检查啊。” 季屿懒得跟他废话,正声警告:“换人,重新排线。” “别啊,这队人马才干了没几天,你不能因为开槽不让你满意就否定人家的专业吧?”贺澜貌似不愿意。 “及时终止错误才能让损失减少到最小,连开槽都成问题的人,我不会给机会。”季屿在专业上一直是有绝对的坚持,眼中容不下一粒沙,每一个环节都要做到尽善尽美,这是他对自己工作的尊重。 贺澜知道季屿不是在开玩笑,一时有些左右为难了:“可是四千多平米的水电已经完成70%以上,要重新排线我们不得亏死。” “要是接着用这帮人,我们就会把自己害死。”季屿说。 “接下来的工程我一定好好盯着,绝对不让他们再打马虎眼行吧?” 季屿见贺澜不屈不挠力保这施工队的架势,不免起了几分疑心:“贺澜,这该不会是你的关系户吧?” 贺澜眼神一缩,本来想好坚决不承认的, 但无奈他的好闺蜜那双锋芒刺背的眼睛太煞人,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盯的他浑身一凉,只能耷拉着眉眼说:“就当是吧。” 季屿一股火提上嗓子眼,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又问道:“是你家亲戚?” 贺澜想说,但又不好意思直说,踌躇了半天才怯怯的开口:“是……是我对象他叔叔承包的施工队。” “你对象?”季屿疑惑的眯起眼睛,贺澜前几天还在呼浪搂着那帮先生玩的不亦乐乎,什么时候就有对象了?而且都已经发展到帮对方亲戚谋福利的程度了?! “你对象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想瞒你,本来想着过段时间关系稳定了再介绍给你认识,没想到……” “贺澜,你跟那对象关系都还没稳定,就把这生意揽给她了?”季屿音量拉高,指着他吼道:“你他妈装什么豪迈,还真把自己当老板了?你要泡妞是你的事,别把工作室的前途搭进去!” 贺澜知道自己没有跟季屿商量换施工队的事是他不地道,但季屿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又不是出了施工意外,他火冒三丈什么啊? “你这么凶干嘛,施工进度一直正常进行着,一没拖延工期二没出安全事故,你甩什么嘴脸给我看啊?”贺澜心里有怨言,但又不敢直说,他确实怵季屿。 季屿给自己烧了根烟,沉下气来又问一遍:“你对象是什么人?” 他认识贺澜这些年,知道他交女朋友是什么样儿,无非就是献殷勤送礼物,但从未见过他用这么大“礼物”跟对方表忠心,尤其还是关系都没正式确定的女朋友,这让季屿不免有些心里没底。 贺澜吞吞吐吐:“我可以告诉你是谁,但你不能发火。” 季屿大惑不解,贺澜交的是什么样的女朋友,能严重到让他发火? “快说。” “是……凡凡。”贺澜说完脸都紫了。 凡凡?谁是凡凡?季屿没有一点印象。 见他一脸问号的看着自己,贺澜又解释说:“就是呼浪那个先生,上次看钢管舞那天坐我身边那个。” 季屿一听,顿时天崩地裂、三观尽毁,贺澜竟然因为睡了呼浪的鸭子就轻而易举把这几百万的工程拱手相赠?!这他妈什么职业操守啊? “你把我们的工作室当什么?炮友善后收容所吗?什么狗屎鸡粪都塞进来,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工作室是你一个人的吗?你他妈以后还想不想干了?” 面对季屿的破口大骂,贺澜看出来他是真被惹恼了,他承认这工程当时他自作主张有那么一点原因是想在凡凡面前意气风发一番,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节约成本,只是没想到季屿知道后会如此暴跳如雷,他一时傻了。 “多大个事啊你至于说这种话吗?”贺澜倒还有点委屈了,他觉得被老铁伤害到了。 季屿怒火不减,才不管他是憋屈还是冤枉,张口就骂:“你个精虫上脑的废物!人家撅起屁股给你操了几次就美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人说两句松话捧捧你你就敢把几百万的工程交给从未谋面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来干,你他妈智商是九手的是不是!” “我……我……”贺澜被骂的干张着嘴说不出话,一时脑子空白。 “要是我说错了,你可以反驳,别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像我欺负你似的。” 贺澜支支吾吾半晌,然后苦笑道:“屿儿,你确实说错了,凡凡没有撅着屁股让我操,撅着屁股的人是……是我。” “……”季屿错愕,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一个直男会突然转性喜欢上男人,而且还是下面那个,但当他张嘴时,冒出的却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滚”字。 贺澜没挣扎,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转头离开工作室。季屿坐在工作室莫名觉得心烦,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贺澜,或者根本的导火索就是这些天来都不温不火的庄亦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