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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伦…… 脑海里恍然掠过梦里深绿的瞳孔,一下子空气似乎也沉重下来,竟让我有些难以呼吸。, “是……怎么了?”,阳光大的晃眼,我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问道。 “来了一位警官,教务长脸色不大好,我想可能只是询问一些那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吧。” 走廊上喧嚣的脚步逐渐远去,只有老师的声音愈发清晰,像是警铃一般不断重复回荡在脑海。 那个瞬间,我忽然想到了迪伦每次走出教务长办公室都白着的脸……在离开办公室之后就坠海的迪伦,与那男人有着什么关联。 随着心中不断的猜想,心跳在加速,灵魂深处好像长了个黑洞,那洞逐渐扩大吞噬一切。 之前被忽略的信息瞬间汇集到脑海之中,迪伦死去那天,在同古怪男人交谈时,教务长的反应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更多是恐慌,他听到消息时手中的资料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再度捡起资料的手竟像是拿不住一般不停颤抖。 那分明在畏惧,隐瞒着什么。 我很怀疑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一切异样。 “那个人,当天发现迪伦的人。他是谁?”我近乎鲁莽的拽住了老师的手臂,无论如何,都该与那个人谈谈。 “学校的砍树人,克利夫。我记得与你说过他的精神不太正常。” 我没有漏过他眼底的忧虑和无奈,他不希望我去接触那个怪人,就像长辈不想孩子去接触成绩不好的孩子一样,可我不是小孩,不需要躲在围墙里。 我掠过老师,快步向着远处那片荒废林地跑去,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叹息。 那里杂草丛生,两旁还有杂乱的树桩和灌木,走上一会儿,步伐就有些沉重,道路上的泥泞沾了一鞋底,回去可就难办了,我得想办法躲开其他人,这满脚的泥泞可是妥妥的罪证,要知道学校是不允许学生们私自走出校门的,虽然还是会有一些顽劣的偷偷跑出来。 几分钟后,孤零零立在那儿的木屋映入眼帘,走进才发现,那屋子的门摇摇晃晃的靠着仅剩的螺丝固定在转轴上,看起来有些危险,所幸这种长年被雨水腐蚀的木门早就蛀空了内里,根本没什么重量,我正准备敲门,屋里传出来的人声使我顿住了动作。 “你会的,克利夫。” 我一愣,那是亚尔曼的声音,枯朽的木门打开一条小缝,我顺着那道缝隙向里看去,阳光透过唯一的窗子照亮了屋子,亚尔曼背对着门无法看清表情,只是声音比往常更加冰冷,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抱着这个疑问我屏住呼吸静静观察着。 “我……我只想赎罪。”话音落下,我才注意到一旁坐在长椅的颓废男人,他就像个流浪汉,佝偻着背干枯杂乱的头发顺着两侧掩住了大半面貌。 “你知道又死人了,那个组织仍在继续。告诉我当年的事,我会连根拔除盘踞在学校内的老鼠。那才是你最好的赎罪,而不是在这里用着可笑的方式!” 亚尔曼难得的语气有了丝波动,他的背绷得很紧,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什么被打破,我觉得他在压制怒火。 面对亚尔曼克制的愤怒,克利夫沉默了许久,空气也如同凝滞住了,男人干枯的手搭着额头,他重重摩擦了几下,将头发撩了起来好使自己的脸露出来,生活在那张黝黑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沟壑纵横,看起来十分苍老憔悴。 “你没有办法做到,那是个……怪物。”他低喃道,在吐出最后俩个字时,声音有一丝怀疑和颤抖,“我犯了天大的罪,烈火应该将我吞噬,而我却活了下来……这是神的惩罚,祂要我活在噩梦之中忏悔。” 克利夫缓缓说着,语气就像将死的老人一般沉重。 “我对那个人许下愿望,只是……只是想让那几个混蛋去死,死在火海里。可那场大火带走了更多无辜者的性命,我的挚友因我而死……” “当我清醒在医院时,我痛苦万分,为什么要放过我,死者的灵魂出现在每个黑夜里,折磨得我一度想要自我了结,可后来,我突然想通了,主让我活了下来,我要赎罪,背负痛苦用余生忏悔。” 男人哽咽起来,随着不断的话语那些沉重的秘密仿佛有了一个泄洪口倾泻而出。 当年的大火就是因为一个所谓的愿望吗?男人就这么杀了他们,生命对他来说就如玩乐一般吗,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沉浸在思绪中时,屋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他们已经结束了交谈,亚尔曼诧异的看着我,但那抹诧异很快就被掩在了眼底,只剩冰冷。 “你来这里做什么?”亚尔曼皱起眉,微微眯起的眼带着审视。 “那么你呢,尊敬的大人为什么又会违反校规出现在这里?” 我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片刻,亚尔曼移开了眼,似乎懒得与我在多做纠缠,越过我便率先离去。 之后,我用了很短的时间询问了克利夫是否有关于迪伦的线索,后者只说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已经沉入水中,若不是剧烈荡漾开来的水波引起了他的怀疑,他根本不会下水查看。 什么线索也没有,没有人看见迪伦落水的那一刻,我该去找教务长谈谈,在他回来之后。 走出木屋的时候,我有些惊讶,亚尔曼还未离去,他站在不远处的道路口,笔挺的身姿立在风里,银色长发被随意系在背后,一些调皮的碎发挥舞在苍白的面颊上,不得不说,即使在充满杂草泥泞的荒野他也能看起来像是在自家花园一样维持优雅的姿态。 我犹豫的走了过去,那是这片荒废土地唯一的道路,这家伙不会在等我吧,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瞬间摇了摇头,想什么呢。这家伙……会等我?我在心里冲亚尔曼比了个中指。 见我过去,他不慌不忙的走在前方,似乎也没有同我说话的意思,我只能跟在他身后,在他的缓慢步伐下不得不同样放慢速度,这条道路太窄了,只能容下一人。 亚尔曼的靴底沾上了厚厚的泥泞,他踏过道路两旁伸展出来的野草,步伐依然沉稳优雅,我很想知道他要如何回学校,大摇大摆的吗? 一只乌鸦停在不远的树桩上,圆溜溜的眼睛缓缓随着我们移动,发出粗劣的嘶哑声。 “学校安排我出去一趟,大概跟那男孩儿的死有关。” 心头猛的一跳,迪伦的死果然有疑点。 可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我盯着前方的背影,沉默不语,不知该作何回答。 见我没有应声,亚尔曼紧接着说道,“要跟我一起吗?跟我一起去拜访弗雷得力克的父亲。你知道我答应过会去拜访他的父亲,这是一次机会,之后想出学校可不容易。” “你可以为我作证明,向他的父亲证明他干过的事。”亚尔曼又为自己突然的提议飞快作出看似合理的解释。 喔,他可真是从没有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但这一切确实正合我意,虽然见弗雷得力克的父亲实在没什么必要,亚尔曼自己便够了。 “好,我会去。” 我答应了他,前方人加快了脚步,我们很快就回到学校,当然,是大摇大摆的,一路上学生们不时偷瞄向我们罪证确凿的鞋底,但那又能怎样,没人会去告状。 到了约定的一大早,亚尔曼在宿舍门口催促,我睡过头了,只得该死的慌忙收拾好行李,匆匆与亚尔曼踏上了学校连接海岸的唯一桥梁,守桥人反复检查着我们的证件,他捏着老花镜眯眼来回看去,我想他的视力可能确实不太好。 “少爷。” 原本怵立在桥边的男人在这漫长的等待过程中走了过来,他向亚尔曼打好招呼后,便不再作声退到了一边,而那名年迈的守桥人也终于确认好通行证无误后,把它递回到亚尔曼手上。 我跟随亚尔曼走向停靠在桥边的马车,那马车车身宽大舒适,四轮雕刻精美,车尾的雕塑更是光彩夺目,在奥卡湾最繁华的街道上都很少能够见到如此精致的做工,那是权势汇集的地方,马路上扔颗金子都没人会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