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推感情线感情线
“回到位置上去，米路·柯林斯。”优美得就像大提琴一样的声音。 是奥斯维德老师。 就在几分钟前，我正为该怎样面临迟到的惩罚而烦恼。 鬼知道上一次我与弗雷得力克打完一架回到教室，费利克斯老师的脸简直快要黑成煤炭了。 如果不是亚尔曼淡淡的一句“已经妥善处理了”，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处罚。 不管怎样，我是不想在迟到了。 但遗憾的是，年轻时候的承诺总是不那么靠谱。 唯一幸运的是今天的课是宽容且温和的音乐老师，我侥幸逃过了一劫，就不知道可怜的迪伦能否那么好运了，在我早上匆忙洗漱的时候，他仍放空在床上。 或许让这任性的小子为昨晚的事情吃点苦头也不错。 我坐在位子上，看向窗外，明明已经入了秋，夏天却像从未过去。 蝉鸣在耳边歌唱，阳光是最温暖舒适的洗礼。 “通常为三声部，最低声部是定旋律声部，一般采自圣咏，用缓慢的长音符唱拉丁文的教义.......” 音乐老师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使人沉醉。 在我正陷在这种有些恍惚的氛围中时，我无意中瞥见了门口的教务长，看到他的那一刻伴随而来的是骤然紧张起来的气氛。 “琼纳斯·柯顿！” 教务长探进来半边肥硕的身子，他的小眼睛眯起了一条缝，使人看不清他到底是在瞪着哪里。 不过很快，名为琼纳斯的男孩儿就做出了反应，他仓皇的站了起来，“先生。” 怯懦应声。 “你这淘气的坏孩子，你在打瞌睡。竟然在课堂上打瞌睡！这是亵渎学校！”教务长的声音变了调，充满着异样的愤怒。 两片肥厚的唇上下翻动着，白色的胡须上沾了些亮晶晶的唾液。 学生们垂着头，连一丝眼神也不敢泄漏。 离我不远的琼纳斯，倒霉的男孩儿，只有在他后方的我才能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身子。 “琼纳斯·柯顿，下课来我办公室。不听话的坏孩子必须接受严酷的教育！”教务长平静了很多，至少看起来是的。 这话使那孩子颤得更厉害了，他攥紧了校服衣摆，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至于软倒下去。 “尊敬的先生……他或许知道错了，请宽恕他。”奥斯维德老师的声音依然动听。 “我亲爱的老师。你太仁慈了，这些目无礼数的小东西不懂得尊重你，或许你该好好考虑自己是否要改变教学风格了。”教务长面向奥斯维德老师的时候缓和了许多，但他依然没有松口。 在之后的一个上午我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男孩儿。 直到迎来愉悦的午餐时间，我很快就把这件不太愉快的小插曲抛之脑后了，我坐在食堂的一角，这是我喜欢的位置，能安静享受午餐的同时沐浴在阳光里。 不得不说，丹尼斯先生确实是一个优秀的伙夫，他所制作的苹果派好吃极了，据说这是他的独家秘方。 我咬上一口食物惬意的看向窗外，不远处绿油油的草坪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球场，充满活力的学生们正在挥洒汗水，在旁边一点儿则是高耸的古老建筑，而更远的地方还有那片海洋。 是的，海洋。 我垂下了眼睑。 那天去到海边一无所获，哦，除了一只猫。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怎么样了，海边对一只天性好奇的猫来说是致命的。 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中午留给学生们的时间很多，或许我能够去看看它？看看那只小家伙，再给它尝尝丹尼斯先生的拿手美味。 打定主意后，我悄悄的拿了半块派放在了口袋里，没人会注意到，这难得的午餐时间谁会分心去注意一只躲在角落里的小老鼠呢。 我自然的站起身准备离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当人总觉得那极小概率的意外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命运总会跟他开个玩笑。 就如同此刻，奥斯维德老师带着笑意注视着我，他好像在看一只调皮的小老鼠。 “日安，老师。” 我不确定他是否有看到，我只能僵硬的打了个招呼。 奥斯维德老师悄悄的冲我眨了眨眼，多了几分孩子气。 结果就是奥斯维德老师什么也没有说，这使我松了一口气。 透蓝的天空上云层厚重的堆叠在一起，遮蔽住大部分的阳光，这让今天没有那么燥热了。 在到达海边后，我呼唤着那只小家伙，但愿它能听懂我的善意，我是真有些担心了。 持续的呼唤了一小会儿，看到那熟悉的毛团团迈着高傲的步子出现在一束草丛后面的时候，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它围绕着我仔细的嗅闻着，看上去好像饿坏了，但愿它会喜欢，我拿出带过来的派，食物闻上去依然美味，除了形状有点儿不太好看。 可爱的胖猫似乎并不理解地上的那摊东西是什么，它嗅了嗅便不再理会，转而绕着我的腿蹭了起来。 这可真是个让人难过的消息。 它不喜欢丹尼斯先生拿手的美味，也是我最爱的食物。 “抱歉，但.....我想没有猫会喜欢那个。”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我吓了一跳，我猛地抬眼看去，奥斯维德老师站在树旁，眼睛弯成了月牙。 “老师？” 奥斯维德老师听出了我的疑惑，却并没有立刻回应。 他走了过来，手上还拎着一条无法忽视的鱼，接着，他把它扔到了地上。 变心的小家伙就像看到了真正的主人，它软绵绵的冲着奥斯维德叫了几声便垂下脑袋开始进食起来。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老师的猫？ 可学校不准任何人养动物，连一条鱼都不能有，当然，这条校规对我们的教务长大人是无效的，他拥有一条万分凶猛的黑狗，时不时会放出来遛遛弯，常常吓得学生们仓皇而逃。 “我偶然发现了这小家伙，它很可爱，我无法置之不理。但你知道的，学校并不允许出现任何动物。”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奥斯维德老师伸出食指竖在唇间，“所以，保密。” “我还能来吗？”我看向高大的金发男人。 “当然，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来。”他蹲下身抚摸着猫咪，又抬起头冲我眨了眨眼，“悄悄的。” 奥斯维德老师的表情很温柔，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了一片阴影。 我学着他的样子，手覆在那毛乎乎的脑袋上，此刻的小家伙心满意足的啃食着地上的鱼，它暂时没有心思去理会身上那两双烦人的手掌。 “它有名字吗？”我看向面前的人。 低着头的老师蓦然对上我的视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更大了些。 “喵。听上去不错。” 那愚蠢的样子被看到了吗，老天。 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如果此刻有条裂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但很遗憾，并没有，我只能掩饰般的看向别处。 庆幸的是，这种尴尬的情绪并没有纠缠我很久。 在我眼睛四处转着以稍微能够缓解些尴尬的时候，我发现阳光暗下来了许多，阴云几乎吞没了太阳。 “快下雨了，孩子，回去吧。”奥斯维德老师也注意到了，他平静的说着。 早就饱食完的胖猫惬意的舔着自己的前爪，它看上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这令我有些担心。 “它很聪明，会找到避雨的地方。”老师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我保证我们还能见到它。” 我看着奥斯维德老师那双在光线下显得深邃而平静的眼睛，莫名放下了心。 果然在之后，天空阴沉，雨滴不断砸下。 这里很少下雨，但这次大雨瓢泼，带着要把这一年的雨都下完的气势。 晚上雨还在下，大家早早的睡了。 床铺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窗外狂风裹挟着雨水在玻璃上落下一道道鞭痕，听着哐当砸下的落雨声，我合上了眼。 ....... “哦亲爱的，这并不适合你。” 一个漂亮的女人，明显经过细心打理的褐色卷发柔顺得披散在肩上。 她细嫩的双臂环抱着婴儿，边看向我边轻声哄着怀中的宝宝。 “哈历，这条领带太过鲜艳了，我并非想要约束你，但古板的教会不会允许你以如此形象出现在教徒们面前。”女人语气里有着无奈。 不远处巨大落地窗洒落进来的金色光芒落在身前热气腾腾的食物上，色泽饱满的苹果看上去十分诱人。 温暖的屋子，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宝宝。 “好吧，我只是非常喜欢，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 我听到自己这么说着，那是更为成熟低哑的声音。 女人显然被这句话击中了心脏，她扬起甜蜜的笑容亲了亲我的侧脸，接着，她走到摇篮旁放下了宝宝。 “喔，我很感动，亲爱的，我会给你挑一条合适的领带。” 女人朝卧室走去，片刻后，她拿着一条黑色领带走了过来。 “跟我来亲爱的，我有多久没为你系领带了，那好像还是在我们结婚之前.....” 她领着我向着陌生的房间走去。 视线的边缘我能看到自己手指上闪耀着的银质戒指，再往上是黑色西装袖口以及手腕皮肤上露出来的半个—— 半个.... 黑色的，被遮盖住一半的椭圆形，上面画着几道简单曲线。 那是一双紧闭的眼睛。 女人拉着我来到房间，她解开我身上的黄色领带，为我换上了另一条。 “这更适合你，相信我，我会为你买上很多条领带，我亲爱的哈历。”女人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她挽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到了镜子前。 卷发的男人，高鼻阔目，面容深邃，那双黑色的眼睛正闪着温柔宠溺的光。 镜子里的男人满意的看着那条领带，低下头与女人交换了一个吻。 “是的，我一向相信你的眼光。” “哈历，你快迟到了。”女人笑了一声催促着。 “让我跟我们的宝贝告个别。”我向着摇篮走去。 精心布置的摇篮边框上摆放着代表美好祝愿的花朵。 柔软的毯子中，可爱的婴儿正沉睡其中，他安静的闭着眼睛，仔细看似乎连胸膛都不曾起伏，这可真是个乖宝宝。 我弯腰留下一吻。 一切都是那么幸福。 可余光中那突然漫上身体的，红色的，凶猛的..... 火焰。 心脏在尖叫收紧，我想要扑灭身上的火，身体却纹丝不动。 画面仍在继续。 “愿主眷顾你们，我最好的家人。”我这么说着。 女人挂着幸福的笑容目送我离去，美丽又温柔。 滋滋作响的声音从身上传来，鼻尖蔓延着人体组织被烧焦的臭味。 一种精神上的喧嚣正在脑海震颤。 “米路…孩子…救救我们…救救妈妈…” 刺眼的白光闪过，意识清醒前脑海里的是满身鲜血的父母。 不—— 在无声尖叫中我醒了过来，差点从床上滚落下去，直到几分钟后，那完全失控的心跳才勉强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