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易
苏岚回到自己办公室，给部门开发小组组长和测试人员群发了信息：“总监下达了限令，要我们在三周内将开发人员人为加进去的漏洞全部找出来并且修复漏洞，要不然整个研发部都会被开除，这次真的不是开玩笑。下午我们开会讨论流程。” 下午两点半，会议室坐了三十多个人，会议开始前，一片嘈杂，各个组长都在把责任推给其他组，吵闹声充斥整个会议室。 “这新总监新官上任哪止三把火？他这都快把整个研发部烧了！偏偏人家还是大老板的亲儿子，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 “我早都跟你们说了，不要偷懒耍滑，你们不听，恨不得把整个软件全变成漏洞，现在东窗事发，大家就不要互相埋怨了，好好讨论一下修复流程和测试流程吧。”苏岚说。 “苏经理，这件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三个星期，怎么可能找出所有人为漏洞？就算这些漏洞我们早都知道，但是修复漏洞也不是把漏洞代码改了就万事大吉的，何况，这每天还有那么多工作，真的是您说的那样，三周内解决不了所有漏洞全部被开除吗？” “是。”苏岚深吸一口气，手撑着桌面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引咎辞职，这件事没管理好是我的问题，是我发现有人偷懒还默许这种做法。” “怎么能这样说呢，经理你都跟他们说了不能偷奸耍滑，是他们不听，”测试人员夹枪带棒地说，“要说应该引咎辞职的也应该是那些往程序里加漏洞的人辞职。” “怎么说话呢？” “……” 会议室嘈杂一片，苏岚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不要吵了，这件事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了，解决不好问题，大家都得卷铺盖走人，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听我的，我们先从有注释的地方入手，每三天让测试人员和开发人员联合做个测试，每组每修复好了一个模块再做个测试……” 敲定方案之后，整个部门就热闹起来了。苏岚看着这些人勤勉工作的样子，心里不得不佩服陆宇恒的铁腕手段，有时候强硬的手段确实能得到显着的效果。 忙碌着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快到了最后期限。 本来研发部的人为故障修复工作已经够让一群人焦头烂额了，偏偏这个时候，公司的服务器突然崩了。 服务器的维护工作一直是袁裴在做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帮搞开发的那些人搞故障修复工作，忽视了运维这件老本行工作。 服务器崩溃这件事让陆宇恒忍无可忍，终于爆发。陆宇恒让手下紧急发布服务器关服维护公告，然后召开了临时会议。 会议上，陆宇恒朝和这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苏岚发了半小时的脾气，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什么“曲意逢迎”，什么“不知好歹”，什么“忘恩负义”……不像是在说工作上的事，倒是像在私事公办。 骂得苏岚那叫一狗血淋头，末了了，还要苏岚给他道歉： “明天早上之前给我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否则，你就等着辞职，吃官司吧。”陆宇恒把公司收益表和会计列的损失明细摔到苏岚眼前。 虽然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没关系，官司也打不到自己头上，可毕竟那人是陆宇恒，自己欠他那么多，再多的委屈要自己承受那也是应该的，于是苏岚低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说：“是，我明天就交检讨书。” 袁裴以为苏岚是为了研发部的同事才委曲求全，心中不忍，何况这次的事情也是自己没有做好才连累了苏岚，他主动担责：“陆总，这件事不能怪苏经理，运维工作本来就不是经理该管的，我的失误我一个人承担。” “你来承担？你拿什么承担！服务器维护半天，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损失，你能赔得起吗？” “服务器维护是正常事，何况如果不是陆总为了整顿部门，把那么多无关的人全部牵扯进来，我也不会不管本职工作跑去帮开发的那些人修复漏洞！这件事就算闹到法院，我也不一定会承担责任，倒是陆总您，”袁裴不像苏岚一样委曲求全，和陆宇恒杠上了，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袁裴眼神凌厉地看着陆宇恒，咬牙切齿道：“您一意孤行，这个工作我不要也罢，不是离开了琥珀，我就没地方去的！” “好啊，那你下午就提交辞职申请吧。”陆宇恒耸肩道。 这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看来他说的“干不好就辞职”不是说说而已的。 “不用等下午，”袁裴愤愤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封辞职信，展开信纸，将信纸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在各位同事面前亮了个相，然后故作无恙地说，“三周前，我就已经写好辞职书了，只是不想连累苏经理，所以才暂时没有交上去，在这段时间帮部门一起完成工作。” 袁裴将辞职信交上后，推门而出，回到工位收拾好东西就去了人事部门。 还在午休时间，陆宇恒叔叔陆嘉走进他的办公室巡查工作。 见他怔怔地望着门外失了神，陆嘉敲了敲桌面把他的神魂拽了回来。 见来的人是叔叔，陆宇恒微笑说：“怎么了叔叔？” “宇恒啊，在看什么呢？”陆唐笑问。 “没什么。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放空一下自己休息一下。” “哦，这样啊。你工作的同时也要注意休息啊。” “好，我知道了。叔叔你来有什么事吗？” “你部门最近在忙什么呢？我看他们忙个不停，午饭时间还在盯着电脑看。”陆唐明知故问。 “没什么，他们自己惹下来的事情，当然要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你知不知道研发部已经有十几个人辞职了？” “那又怎么样？如果人手实在不足，就从其他分公司调一些人过来，难不成还要养着这些蠹虫吗？” “哈哈哈，你以为其他分公司就不是这样了？”陆唐大笑道，“你也太天真了，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的。研发部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来就是要劝你停手的。” “停手？”陆宇恒疑惑不解，整顿部门痈疽腐蛆不是好事吗，叔叔为什么要自己停手？ “是啊，已经有十几个人受不了你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辞职了。他们连让公司辞退多拿点遣散费都不要也要辞职，你也知道他们有多害怕你这个领导了吧？” “可是……这事我总不能不管吧？” “当然要管，可不是你这样管的。行事雷厉风行没有错，可是太过于刚硬只会适得其反。要学会刚柔并济。” 陆宇恒犹豫了半晌，刚准备应允，陆唐便说：“你这傻小子，你啊就是太天真了。工作一样，生活也一样。你啊，得早点找个聪明机灵的女朋友，让你女朋友在你身边时时刻刻教教你。” 陆宇恒一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吓得魂飞魄散，这话要是让他爸听到，提醒了他，非得逼着他找个女友不可。他陪着笑说：“我知道了，不过女朋友还是算了，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还没这个心思？都快三十岁了。古人说，三十而立，也该懂事了。人家三十岁都有孩子了，你找个女朋友，不会耽误工作的。”陆唐心里有疑惑，猜测他是还忘不掉以前那个男生，也不去揭他的伤疤，只是委婉地避免提到那个人，搞不好他早就忘了高中的时候干的糊涂事了，自己无端提起，反而让他又想起来，反而不好。 “叔叔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你私生活我管不着，但是整顿研发部的事你现在必须停手，你刚当上总监，万事还不稳，不要急于求成，等有机会了，你再悄无声息地借其他人的手完成，懂吗？人有时候不能太明白，要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一点，你手下技术经理就做得不错，这个度怎么把握，你得向他学习。” 陆宇恒蔑笑一声，和他学习？那个人就是个什么事都不敢管的草包。 “我走了，你休息休息吧。”陆唐拍了拍陆宇恒的肩膀，转过身去。 “宇恒，记住，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临走前，陆唐丢下这句话。 说完，陆唐就笑着走出陆宇恒的办公室。 下班前，苏岚亲自去陆宇恒办公室。 “陆总，我可以进去吗？” “进。” “陆总，这是我的辞职书。工作交接会在这一个月完成，很抱歉，给您造成不便。”苏岚将辞职信递给陆宇恒，低着头说。 陆宇恒看了一眼苏岚的辞职书，嗤笑一声：“哼，让你交检讨，你倒好，给我一封辞职书？袁裴走了，你就那么急着陪着他？他哪里吸引苏经理了？也告诉我，也让我和他多学习学习？” “我不是因为袁裴，而是因为自己。”苏岚忍着眼泪，这半个多月陆宇恒的针对，他不是看不出来，在部门多一天就会连累大家一天，“只是，那些故障实在没办法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完全修复好，希望陆总可以再宽限他们几天。” “你还真是体恤他们啊？难怪他们对你那么死心塌地的。只是不知道你这十分体恤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对不起，”苏岚忍着眼泪，默默承受陆宇恒的嘲讽与恶意，“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其他人，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他们放进去的漏洞，他们倒无辜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天有的了，也不是只有我们公司才有，我虽然不齿，但也管不了，陆总来之前，想必刘总也跟您说过，研发部没那么清廉。您刚来也没要那么快整顿研发部，这么着急要整顿，不就是因为那天晚上之后，我没有顺从您的心意，所以您要借公事报复我吗？” “哼，”陆宇恒被苏岚这么误解，心里不痛快，但却并没有在口头上否认，他冷哼一声，看着苏岚此刻平静的面容，心里倒涌起一阵不满，他掐住苏岚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报复？从何说起呢？我坐了两年的牢，苏经理不会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吧？你不知道我在监狱里受的委屈比你受的委屈多一百倍吧？我就是要借机报复，怎么，可以吗？” “对不起。”说起从前，苏岚总是愧疚不已，他闭上眼睛，忍着被陆宇恒掐住的下颌处传来的剧痛，内疚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我那两年青春就能飞回来了？” “不管您要我怎么赔偿您，我都尽力，只是，不要再连累其他人了。” 陆宇恒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松开手，说：“他们不会被辞退。修复工作的最后期限，我给你们推迟到三个月后，够了吗？” 苏岚看了一眼陆宇恒失望的表情，弯腰说：“多谢陆总。”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我一定尽力。”苏岚说。 “第一，不准辞职。”陆宇恒伸出手，手指探进苏岚的衣物中，邪魅一笑：“第二，以后，每天都来我家，我家还缺一个管家，打理家务事的。” “陆总这是在和我做交易吗？”苏岚沉痛地望着陆宇恒，泪光闪烁的眼中再无十年前与那晚的温情与依恋。 “我说是，你就会来是吗？那好，我就是在和你做交易，我要你拿你的‘自由’来换研发部三百个人的工作。”陆宇恒倒不像以前一样单纯无心机，也学会了阳奉阴违这一套，分明是叔叔劝说才让自己收回了严整研发部的指令，却要再利用这事一次，让苏岚留在自己身边。 苏岚犹豫了一会，原本打算拒绝，可一想起这三百个员工，他们和自己一样有家人要照顾，有生活要过，他的心又软了下来：“好，我答应你，可是，我弟弟……” “他也一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是。”苏岚弯腰低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