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7

    10.

    埃努说的游戏是什么？

    船舱的混乱已经升级为暴动，清晨被尖叫吵醒的众人挤在餐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他们陷入极度的恐慌，在发现驾驶室同样血流成河后，崩溃的情绪终于迎来了爆发。

    “没有信号！哪里都没有信号！”

    一等舱的乘客是最先面对冲击的。昨天虽然死了人，但死相平和，短暂的惊慌很快就平复下来。而今天，只要踏出舱门，就能看见倚着墙、被拆吃的七零八落的尸体。溅射的血迹在走廊肆意喷洒，头颅与残肢散落，简直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死了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挤挤挨挨的尖叫引来了服务人员，而后者在看见这幅场景时同样极度惊吓，语无伦次。

    他颤抖着手拨通船长的无线电，但是只得到持续的忙音。

    因为他死了，死在自己的船长室。脖颈处粗暴的撕裂伤是他的致命死因，瞪眼的头颅要掉不掉的挂着，几乎被吃的只剩空壳，仅余塌陷的人皮。前来寻找船长的船员直接被满室的血色吓疯，他跌跌撞撞的去寻找二把手，发现他同样倒在了血泊里。

    马蒂亚号轮船已经航行近三年，载客量约为2.5k人，船长马伦连续四年蝉联最佳船长，而现在，这艘偏离航道的船只失去了方向与导航，失去了它的舵手和首领，带着茫然惊慌的乘客和不明朗的命运，游荡在被浓雾裹挟着的未知海域。

    餐厅里的物资最先被一扫而空，随后是储备舱里的东西。失去能源的净水装置很快也会停止工作，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囤积淡水。这艘船瞬间从一张船票的实际意义，沦为了求生地狱。没有信号，没有船长和大副，只有茫茫的浓雾、海面；有限的物资和隐藏在暗处的食人魔。

    埃努说的游戏是什么，辛维尔现在明白了。

    他挤在嘈杂混乱的人群里面，拖着疲累的身体，最终只抢到了两瓶牛奶和一些面包。人人都红着眼睛，抱着自己的战利品，用猜疑、排斥、仇视、狠毒的眼神，盯着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抢夺与暴力在无人指挥的混乱里屡见不鲜。食人魔是外在的威胁，得不到救援的无望未来则是惶恐的根源。而这两样之间，是最直观也最先爆发的是在有限物资下人与人之间的倾轧。

    钱在这个时候，真正成为了无用的纸票。

    混乱开始的第一天，大部分人还有着行李里的囤粮，勉强能过渡。辛维尔便是如此。

    之前拥挤的三等舱已经空了不少。有的人抢占了更舒适的一等舱，还有的人因为害怕挤在明亮的地方，比如餐厅、接待区等。

    辛维尔躺在自己狭窄的单人床上，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从进入这艘船后，就向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愈加崩坏。

    11.

    事情愈发糟糕。

    第二天醒来，有些人睁眼看到的依旧是一片血色。新鲜的血肉腥气混着被粗暴撕开的肢体，昨天还挨着人群勉强入睡的乘客，一晚过去就变成了支离破碎的肉块。

    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新的尸体被发现，每天都有人怀着忐忑和崩溃入睡。然而最先压垮幸存者的不是食人魔，而是匮乏的物资。

    “求您，给我喝口水吧，我已经两天没有喝到水了……”

    说话的男人脸颊凹陷，嘴唇起皮，虚弱地靠着墙，向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哀求。在人人难以自保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干净与体面，只是漂亮的蓝眼珠连看都没看卑微的男人一眼，冷漠地走开了。那个男人绝望地喘了口气，怨恨的话语因为他的有气无力更显得癫狂。

    辛维尔也很渴。为了省钱，他带了足够多的干粮，但是急缺饮用水。他在心里不停换算，终于快步上前，拦住想要回房的青年。

    “……先，先生，请等一下。”辛维尔紧张地垂下眼，低声道：“您那里还有多的饮用水吗？我可以拿食物交换。”

    对面轻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不好意思，我不缺东西。”

    这就是拒绝了。不过辛维尔也没想着一次就能成功，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他现在有食物，就是最硬的货币之一。拦住青年也不过是他看起来干净整洁，和这艘混乱的船格格不入。

    “你需要水？”

    已经准备离开的辛维尔停下脚步，看着青年点头。后者的心情似乎很好，走进自己居住的舱门，很快就带着一瓶水出来。

    “给你的。”装着纯净水源的瓶子在递到男人手里前又收了回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我想看看你住在哪。唔……”他看着辛维尔，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这样才能在这艘船上活的更久。”

    “能接受的话，就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