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五）

    康奈瞪大了双眼，但还是听话地藏到了桌布下。斯隆站起身，朝其中一个手下伸出手，那人冲上前，交给他一把枪，斯隆立刻上了子弹。

    “斯隆，你在做什么?”康奈从桌布下探出脑袋，俊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你不躲桌下来吗?”

    斯隆对他微笑：“不，宝贝，我不会躲。”康奈看起来像是准备从藏身的地方爬出来。斯隆朝他摇摇头，康奈动作一顿。

    “但你要躲好。你对我很重要，他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我要你呆在原地，不要出声，无论你听到什么，知道吗?”他确认自己用的是一个黑帮老大的语气，那种时常会让他的手下听了脚底发颤的语气。

    “去他妈的，我要跟你一起干掉那帮混蛋。”康奈低声怒道，双眼眯起。斯隆在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双肩。

    “康奈，这次你要听我的。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你离开这张桌子，你就是在拿我的帮派，我的生命，以及你朋友和家人的性命冒险。”斯隆双手加大力度，“藏到桌底下，待在那儿。这次我不允许你和我争论。这是你Boss的命令。”

    康奈张开嘴，随后又闭上了。他瞪了眼斯隆，最终还是爬回了桌布底下。

    斯隆朝他的手下点点头，他们于是把枪都对准门口，静静候着。没过多久，门就在一阵子弹扫射中爆开了。斯隆感觉到有一颗子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但他躲到了服务生用来收拾脏盘子的推车后面。大部分子弹都是瞄准他的一个手下，很快，他跪倒在地，每被子弹击中一次胸膛，他都会抽搐一下。最终他倒在地上，深红的血液在他身体周围汇聚。

    斯隆发出一声咆哮，门外突然一阵骚动，说明他的其他手下赶到了，趁对方的注意力被分散，斯隆透过推车，一枪击中了其中一个混蛋的脑袋。那人瘫倒在地。

    一个意大利人朝他走过来，但是有个人——斯隆意识到是罗南——从他背后给了他一枪。那意大利人扑倒在地，发出呻吟，然后在木板上挣扎，拖着身子朝斯隆挪动。

    斯隆站起身，脚步沉重，在这番喧闹的骚动中依然显得响亮。他站在那意大利人面前，把枪对准了他的前额，无视对方乞求的目光，扣下了扳机。意大利人的脑袋向后一仰，脑浆溅了一地。

    罗南朝他跑过来，把斯隆挡在中间，一齐摔倒在地——有一颗子弹差点儿打中他的脑袋：“还好吗，先生?”

    罗南撑起身体，目光在四周游移，像是在找什么人。斯隆知道他在找谁。

    斯隆抿唇：“我的宠物在桌子下面。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他。”

    罗南没有反驳，简单点点头，就滑跪到桌子附近，险险避开了一颗子弹。他把手枪装满子弹，在桌子周遭守着。斯隆又躲到了推车后面，做出和罗南一样的动作，两人都借着掩护朝意大利人开枪。

    平台上到处是尸体和受伤的人，斯隆在一片痛苦的尖叫声和枪声中几乎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命令。有人还拿着一把自动步枪。斯隆只希望那是他的人。

    他的另一个手下冲到他身边，只过了五分钟就被一枚子弹击中前额，仰倒在地上。很快他们就发现火力不足了。意大利人的这次出其不意远超斯隆的预料。见鬼，连他都没想到托斯卡尼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短时间内发起第二次袭击。他绝不会再低估那个混蛋，今晚过后他一定会加倍奉还。

    斯隆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于面前的情况，以至于等他注意到身后有人时已经太迟了。金属推车上隐约可见的人影让他急转回身，但他还没来得及给那混蛋一枪，就被某根硬物——一根棒球棒击中了脸颊，身体后仰摔进了推车里，玻璃和瓷器都碎了一地。又一棒击中了他的额头，斯隆的视线变得模糊，昏了过去。

    在他半昏迷期间，他听到了警笛的尖啸，有人发出命令，又是一波枪声，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在硬木地板上响起。等他恢复意识时，他的两个手下正扶着他往门口走，他的两条胳膊分别搭在他们的肩上。他们没有走远。

    迪亚兹探长走进房间，扫了眼现场情况，最终落在斯隆身上，嘴上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哎呀呀，这不是斯隆·基洛嘛，我怎么一点都不奇怪你会在纽约城里卷入一场枪战?”

    斯隆攥起拳头，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气。他的头很痛，血从脸上滑落，一片黏糊糊的。虽然他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但他的世界仍旧是天旋地转：“探长，我们要走了。”

    ”斯隆，你哪儿也别想去。现在这里是犯罪现场，而你是目击证人。”她气急败坏，向他靠近。

    斯隆的一个手下绷紧了神经，半挡在他面前：“探长，请后退。”

    “没关系。”斯隆收回双臂，和警探面对面相视，两个手下都朝他投来担忧的目光：“迪亚兹，还记得你上次挡我路时发生的事吗？我让你被调离了一个案子。这次你要是再逼我，我保证你会彻底脱离警察的队伍，甚至更糟。”

    “你认为你的威胁有用吗?”她的眼睛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愤怒。他视之为一种胜利。他击中了她的痛处。

    “等着吧，我的目标就是把那个混蛋巡长踢出警察局，那个叛徒！”

    斯隆强迫自己面带微笑，尽管每动一下都让他觉得痛苦。剧烈的头痛让他难以再集中注意力，眼前突然一晃，他差点儿向前跌倒，好在最终还是站稳了：“在那之前，我始终有办法对付你。”他看着他的手下，“带上我的宠物。我们该走了。”

    他们互看了一眼，斯隆脑中警铃大作。

    “他在哪儿?”他语气激烈。

    右边那个明显咽了口唾沫：”先生，他被抓走了。”

    迪亚兹警探啧啧笑道:“斯隆，看来你丢了你的小羊羔。我相信那帮意大利人会很享受杀戮的乐趣。”

    斯隆咬紧牙根，心揪成一团，血管里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冷。他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带走他的宠物?　他会找到他们，然后挫骨扬灰，再拿他们体内抽出的鲜血沐浴。显然他们没打听过他是怎么对付那帮俄国人的，但他们很快就能亲自体验。没有人能拿走属于他的东西，尤其是他最爱的宠物。

    斯隆忍受着巨痛尽力挺直身板，大步走过迪亚兹身侧。他以为她会想方设法阻止他，但她显然知道自己已经又输了一局。路过的警察也没一个人试图阻止他，他们都知道他的身份。

    他的大部分手下都在外面等着，包括芬恩。看到斯隆，他如释重负，匆匆忙忙跑向前，抓住斯隆的胳膊，带他到车上。

    “叔叔，你没事就好，我已经给医生打了电话，他会在家里和我们碰面。也安排了人搜查这块区域。我还没打电话给阿丹，但是——”

    “够了。”斯隆挥开他的手，无视他受伤的表情。等手下打开车门，他坐进了后座。芬恩紧随其后，坐到他的对面。

    “他们抓走了我的宠物，我要他们的脑袋，如果阿丹没兴趣，那就我自己来。”

    “你这是在担心你的玩具?”芬恩的语气小心又轻柔，但仍然带有一种愤恨，斯隆以为他不会再有。“叔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心。如果他们下一步打算袭击我们的钱庄怎么办？或者想再次搞砸我们的毒品生意？托斯卡尼很聪明，这一点我不会低估他。他这是意图打压我们的帮派。”

    斯隆向后一靠，揉了揉太阳穴，那里的皮破了一块，有血渗出，他已经能感觉到淤伤的存在。“现在，我要我的宠物回到我的身边。托斯卡尼抓走他就是因为他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他牙根紧咬，怒火中烧，“追踪他的项圈，今晚就把他带回来。召集所有人，包括乔治那帮合伙人。”

    “斯隆——”

    一个瞪眼就让芬恩猛地闭上嘴。他点点头，手机已经拿在手里。

    斯隆闭上眼睛，浑身颤抖。这不是他经历过的最严重的伤痛，但依然够得上前列。虽然不管痛不痛，他都不打算休息，直到他的宠物重回他的怀抱。不管要花多长时间。而一旦确认康奈的安危，他会把那帮杂碎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