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跋扈

    连绵不断的冬雨过后，天际终于放晴，碧空如洗。林泷从地下赌场里钻出来，被耀目的阳光刺得双眼胀痛。车停在路边，黑色的漆身闪闪发亮，林泷俯身坐进去，立即察觉出不对劲来：“司机呢？”

    驾驶位上坐的并非是两小时前载他过来的高原，而是临时顶替司机的手下，他转头答道：“高原被大少爷叫走了。”

    林泷的心一沉，问道：“温鸿雪在哪？”

    H市的生意已经谈完，他们不日就要启程回去，林泷很快得到消息，温鸿雪这会儿在一家酒吧。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这个时间段酒吧还没营业，经理独自一人站在门口面对一群壮汉，赔着笑，擦着冷汗让林泷晚点再来光顾。林泷不耐烦地摆摆手，手下的人推开经理，硬闯进去。温鸿雪就在包房里，门口站的都是这次一同来H市的随扈，见林泷一行人来势汹汹，凶横地挡在门前。

    林泷脸色阴郁，目光凌厉，跟平日里表现出的柔顺文弱判若两人：“让开。”

    “少爷有事在身。”到底是温家的夫人，温鸿雪的手下态度很是客气，只是脚下寸步不移：“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为转达。”

    林泷厉声道：“我现在就要见他。”

    手下硬着头皮站在林泷身前：“抱歉，林先生。”

    话音落地，林泷身后的保镖冲动地往前进了一步，对面守门的人立即摸向自己的后腰，大有再一步就要掏出武器来场械斗的架势，两波人就这么僵着，气氛剑拔弩张，林泷无奈地扶额，正要说些什么，包房的门开了。

    温鸿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吧，林泷。”

    林泷深深看了守门人一眼，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后者夹在中间两面为难，被瞪得如芒在背。包房里有雪茄的香气，桌上摆着酒瓶和几只盛着残酒的玻璃杯，看起来刚在这里会客过，温鸿雪坐在中央的沙发上，翘着长腿神情自在。林泷关上门，走到他身边。

    “你还记得吗？”温鸿雪剪开一支雪茄，没点燃，在手里缓缓转着，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当然记得。那天温鸿雪在卫生间里操得他快直不起身子，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每每想起那些疯狂的性爱就让林泷脸颊发热。他不想和温鸿雪叙旧，直截了当地问：“我的人在哪里？”

    温鸿雪摇摇头，从林泷的角度看，侧脸的表情晦涩不清。他把雪茄剪扔到桌上，棕褐色的瞳仁映着林泷霜雪般的冷脸：“高原是警察，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林泷表情纹丝不动，仿佛无法皱起波澜的死水。“多谢大少爷告知，这事我会处理的。”

    温鸿雪侧了侧头：“你不必处理。”

    “难道你还想像上次一样？”林泷微微睁大眼睛，半是提醒半是警告：“这里是H市，就算他是警察，你也动他不得。”也只有在山高皇帝远的法市才容得温家盘踞一方，罪行罄竹难书。

    “莫不是你舍不得？”温鸿雪挑了挑眉，他站起身走近林泷，深邃的眼睛直视着苍白秀丽的青年，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你真多情啊，小妈。”

    再呆下去不知道温鸿雪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说不定还要动手动脚。门外人多眼杂，林泷不想惹人口舌，再传点儿和继子的香艳绯闻出来。他忍无可忍，站起身两步走到门口，猛地推开门。林泷出来得突然，守在门外的两波人都是一惊，只见他在门口站定，朝其中一个男人扬了扬下颌：“东乔，去把人放了。”

    被点名的男人微微一鞠躬，利落地说：“是，林先生。”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东乔是老爷子给温鸿雪选的随从，南下这群人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个，这几天都跟着温鸿雪办事，谁也没有想到，林泷和温鸿雪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东乔会站在林这一边。

    他是老爷子的心腹，这只能说明温鸿雪这个儿子在温振南心中不如林泷。

    温鸿雪的脸色立即难看起来，用几乎是在呵斥的高声：“东乔！”林泷这么做，无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温鸿雪的脸，告诉所有人他这个少爷在温家的位置。

    东乔有些为难，但语气十分坚决：“对不起大少爷，老爷吩咐过，一切以林先生的命令为先。”

    温鸿雪不怒反笑，又像是松了口气：“好，好。”他阴鸷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随扈们噤若寒蝉，心虚地低下头。温鸿雪冷笑，穿过他们大步离去。

    发生了这样的插曲，一行人依旧要按时启程回法市，第二天一早就上了飞机。高原的警察身份被温鸿雪查了个底朝天，林泷并不怕他，官匪勾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早就想好要如何跟温振南解释，或者索性直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当高原是警方的卧底。

    两个小时的飞行，林泷裹着毯子靠在半放的椅子上假寐，温鸿雪偏不让他安生，几次挑起话头：“喂。”

    林泷不理他，闭着眼睛装睡，温鸿雪就在他身边自顾自地说话。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和警察搅在一起？”总不会因为林泷是正义的伙伴吧。温鸿雪知道林泷自己也没少干所谓的脏事，涉足温家的生意，怎么可能像朵白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有些地方不干净，我不喜欢。”当着温鸿雪一个人的面，林泷既没有解释又懒得掩饰，他睁开眼睛：“大少爷想跟你父亲告状就尽管去告。”他故意笑得欢畅，弯弯的狐狸眼虚伪又狡猾，简直是在讨打：“看他会听我说，还是听你的。”

    温鸿雪这次没被他惹恼，盯着林泷的脸缓缓说道：“你不喜欢毒品，对吗？”林泷的表情意料之中凝固住，温鸿雪心中已经了然，接着说：“被毒品搞得家破人亡的人，会对此深恶痛绝我可以理解。”

    “大少爷调查我？”有些事情揭开往往鲜血淋漓，林泷脸上的笑意收起，淬了冰一般冷漠：“那你是知道很多了，可惜，没有半点用处。”

    “你怎么知道没有用处呢？”温鸿雪拍了拍林泷的肩膀，看向小窗外的澄空白云，意味深长：“回家吧，真想快点回家。”

    难不成大少爷是想爸爸了？林泷想出言讥讽，看到温鸿雪笑似非笑的脸，生生收住了。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然而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却无法言明，就像被猎鹰盯住的兔子，时刻要防备利隼啄杀，提心吊胆。从前的温鸿雪是不会让他感到这种威胁的。

    是不好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