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死城（完）
第十二幕? 死城（完） （结局一） 妻子和儿子最终离开了。 纳比尔一直在外奔波，不敢进门去，只能隔着门劝慰妻子。纳比尔在门口守到天亮，最后在天快亮时看到妻子抹着泪抱着孩子坐马车走了。他终于松了口气，回去继续照顾病人。 城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街道上到处是腐烂的尸体。 莱纳居然出了阁楼来找他，浑身裹着漆黑的斗篷。 “我想念你。” 两人在死气沉沉的无人街道忘情地接吻，惊世骇俗，却蓦然热烈。 “听着，离我远点，你会死的。”纳比尔警告他。 “你不会。”莱纳笃定地说道。 纳比尔别无他选，只能先把他送回去，纳比尔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向死而生却恐惧死亡，是人的本能。 他闭上眼就能想起街头死不瞑目的尸体，死去的人太多了，以致于收尸的人手远远不够。不断堆积的尸体，又会酿成新的大祸。 整座城彻底会在不久后沦为死城。 哑巴不知道去了哪里，空荡荡的庭院显得更为寂寥了。 纳比尔让莱纳先回去房间，自己去冲了个冷水澡，冰冷的水让他麻痹的神经反而有了几分暖意。洗了几遍手后，他将酒精倒在手里揉搓。 白天，纳比尔奔走在不同的街区，安抚病人，有太多年老的病人因为身体虚弱无法适应远途而放弃逃离。他们昏沉地仰卧在房间里，窗帘半遮半掩，好像是人到暮年不合时宜的情绪。 早晨的阳光洒进来，却已经无法像年轻时一般高兴地起床出去走走。任由春天的花粉，初夏的虫鸣骚扰自己。 年老的病人因为身体的疼痛整夜整夜的失眠，然后又遗忘些什么，日复一日地静静等待天使来接自己回去。 “医生，我还能活多久？”他们问。 纳比尔没法儿回答。 莱纳开始发烧了，纳比尔也觉得身体状况不妙，他大概要失约了。他的妻子还在南方等他，可是他也许不能去了。 所有人都被放弃了，他们被放逐在死亡之城，每天都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莱纳好像知道了，但是他只是默默地为纳比尔清点好工具，默默地跟在纳比尔后面。 他们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他们白天形影不离，配合默契，夜晚，他和莱纳并肩躺在床上，莱纳枕着他的肩膀，手指搭在他的肚子上。 “你说，等别人发现我们，会怎么想？” “两个男人，像畜生一样叠在一起，亵渎了神灵——” “我爱你——” （结局二） 选择留下来的纳比尔不可避免地遇见了莱纳，没有了别人的顾虑，他们像是初恋一般待在一起。 莱纳不怕死，跟着纳比尔游走在各个街区。 纳比尔拗不过他，原本怎么也不肯，后来只好答应他，让他跟着。 莱纳很聪明，他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助手，他在纳比尔忙不过来的时候，陪伴着病重的病人，跟他们说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再后来，也许是死神已经完成了它的目的，浓重的黑云被撤走了，死去的人的尸体被拉到城外焚烧。街道被重新清洗、消毒，一切似乎都在恢复着原有的秩序，但是所有的幸存者都能感受到居民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没过多久，莱纳的叔叔派人把他接走了。纳比尔无能为力，实际上他也没有办法照看他。 城市恢复正常后，纳比尔选择了离开，他不知道妻子究竟去了哪里。连年的大小战争因为鼠疫得以停息，多么讽刺。 没有战争，外科医生失去了许多试验的机会，但是这并不算什么。纳比尔安慰自己，他还有漫长的一生去拯救更多的人。 纳比尔后来和妻子会和，凭借一手医术定居在另外的城市。他们后来又生了几个孩子。 许多年后，他偶尔还会想起阴沉的夜晚，和死寂的街道，死不瞑目的尸体。 但是那些都已经被人们渐渐淡忘了。 某天一辆漂亮的马车经过大道，他们说看这个家徽，是某某家族。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一个体面的绅士从上面走下来，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这是全国最富有的商人。 接近着还有一些人开始说起他跟他的养父关系不一般。纳比尔看了一眼马车就失去了兴趣，并且，他对富有的人的风流韵事没什么兴趣。 商人精致的靴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紧接着是他裁剪得体的衣服，它看上去面料昂贵，手感应该不错。 商人站在了马车边，指挥几个人为他卸下行李，他即将下榻对面的一座奢华庭院。 纳比尔再看了眼他的面容，忽然就迈不动步子了。 尽管他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却气势逼人，他的目光随意地掠过众人。在看到纳比尔的一瞬间绽放光芒。 他拿着手杖快步走过来，含笑地看着他，“好久不见，纳比尔医生。” “好久不见。” “医生，我得了一种病，我想大概只能您可以将我治愈。”他接着说。 纳比尔沉默地与他对视良久，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我的荣幸。” 他的目光里带着笑，像易碎的星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