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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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要立刻离开原来的地方，是因为打斗声很有可能引来向导的探查，甚至被一些五感格外敏锐的哨兵感知到。

    “在保持战力的基础上尽量走远一点，然后再找安全的地方疗伤修养。”西维尔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我们成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螳螂。”

    两人带着伤，急奔出几十公里，就在李流格觉得实在是坚持不住的时候，西维尔终于叫停，带着李流格攀上了前方一座怪石嶙峋的矮山。

    李流格的体力已经几乎耗尽——这还是因为星际时代人类的体质大大改善，觉醒了向导能力后，体质又一次得到飞跃的结果。

    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比不上西维尔这类哨兵，但仍旧比普通人要强健得多，如果放在前世，即便李流格是个经常锻炼，能够站几小时手术台的青年医生，别说带伤奔袭几十公里，全盛状态下也没办法跑完全程。

    精疲力竭的李流格放弃思考，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始终领先他一个身位，带着他跑的西维尔身上，根本无暇打量四周的环境。因而爬到半山腰，西维尔猛然停住的时候，才发现在怪石的掩映下，这里竟然有一个无比隐秘的山洞。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修整。”简单地探查过洞穴里没有野兽生活的痕迹后，西维尔从空间钮里拿出睡袋，靠着石壁放在了洞穴避风处。

    “终于停下了，我实在是讨厌跑步。”李流格喘着气坐在了睡袋上，不顾形象地伸直两条长腿，向后倚着石壁：“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听着李流格孩子气的抱怨，西维尔绿宝石一样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当然是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我之前又没来过这里。”

    “你一边跑，一边还有空闲观察四周环境？”李流格吃惊：“你们哨兵的体力可真是惊人。”

    “过奖。”西维尔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可任谁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淡淡笑意。

    休息了一会儿，李流格差不多恢复了体力，之前被忽略其他感官也就渐渐回笼。

    他皱了皱鼻子，闻到了空气中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毫不陌生的血腥味。

    “你的伤口还没处理！”他一翻身跪坐起来，靠近一旁闭目养神的西维尔。

    “没事，”西维尔睁开眼，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不是很严重，一会儿用治疗仪扫一下就好了。”

    “不行，我看看。”在这件事上，李流格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待西维尔反应，他拉过西维尔的手腕，把西维尔整条手臂都搭在了自己膝盖上。

    从空间钮取出急救箱，打开箱子，拿出剪刀，小心地剪掉因为刚才的那场战斗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袖子。

    袖子剪掉，露出满是细碎划痕的手臂，小臂中央，横亘着一条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这是刚才西维尔拼着以伤换伤，用手臂硬挨了木属性哨兵一刀，也要打晕蓝发哨兵时留下的。

    身为从业多年的医生，比这严重的外伤李流格见了不少，但此刻这伤口明明长在西维尔身上，却无端让他觉得痛楚。

    “这么严重，还说不严重！”李流格语气严厉，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我帮你缝合一下，很快，不痛的。”。

    伸手覆住西维尔的后脑，精神力轻柔地包裹住神经，隔绝了疼痛。

    李流格从急救箱里拿出生理盐水，小心地将西维尔的伤口冲洗干净，又在缝针上穿上治疗仪专用的外科缝线，先仔细地缝合了裂开的肌肉，然后才开始缝合外层的皮肤。

    看着半跪在他身前，皱着眉低头缝合的李流格，西维尔一时出神。

    等到那人缝合完毕，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缝线末端打了个结，拿着剪刀咔嚓两下剪掉多余的线，他才回过神来，阻止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直接用治疗仪就好。”

    “不行，会落疤。”李流格拧着眉头，为西维尔这么轻慢自己而感到不悦，拿出治疗仪，将这个枪形仪器射出的红光对准了缝合好的伤口。

    有在地球的医学知识打底，李流格在三皇子的记忆里找到有关治疗仪的信息时，几乎立刻就搞懂了用法和原理。

    简单来说，就是治疗仪能够发射一种刺激人体细胞快速生长的医疗射线，照射到伤口上时，伤口附近的细胞快速生长，以此达到止血和愈合伤口的效果。

    但这样好用的仪器，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如果照射的伤口处不平整，就很有可能出现凹陷或者凸起的疤痕，虽然星际时代祛疤变得非常快速且轻易，但以西维尔的性格，根本不会为一条疤痕特意治疗。

    西维尔不在意，可李流格在意，就像摆在面前的一尊玉瓶，李流格完全无法忍受那无暇的釉面上多出一条裂痕。

    治疗仪为了尽可能避免副作用，随机器配备了可吸收的缝线。此刻，在治疗仪的照射下，西维尔手臂上那条缝合过后仍然狰狞的伤口，渐渐结出血痂，然后脱落，露出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光滑皮肤。

    “好了。”李流格松了口气，放开西维尔的手臂坐回睡袋上，紧绷的神经放松后，疲惫慢慢地涌上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李流格长叹一口气：“天都快黑了，这兵荒马乱的一下午啊。”

    西维尔点开通讯器，看了看上一次更新后的各队位置，征询道：“其他队伍离我们距离还很远，这里暂时安全，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这里。你晚饭要吃些什么，我去附近找找。”

    李流格拉住起身要出去寻觅食物的西维尔，哭笑不得：“停，停下。你刚刚大战一场，又受了伤，快点好好休息。我们不是有营养液吗，我吃那个就行。”

    “但是…”西维尔蹙起眉头。

    “但是什么但是，你都能吃，我就不能吃吗？”李流格使力将西维尔按回原地。

    为了完全打消西维尔的念头，李流格很快从空间钮里掏出一只营养液，掰开盖子喝了一口。

    古怪且甜腻的味道盈满口腔，酷似地球时代功能饮料的口感让李流格暗叹，哪怕是几百年后的星际时代，这类提供能量的液体依旧这么难喝。

    即便心里嫌弃营养液的味道，李流格还是坚持地喝完了它。

    那边西维尔也拿出哨兵专用的营养液，几口喝完，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看得李流格暗暗纳罕，怀疑哨兵专用的营养液是不是比普通的味道更好接受些，心里盘算着下次讨一支来尝尝。

    一人一支营养液算是用过了晚餐，比赛期间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李流格和西维尔把睡袋铺展，准备尽快入睡，好恢复体力。

    动作间，两人的手碰在一起，西维尔的体温冰凉。

    李流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治疗仪的另一个副作用了。

    治疗仪发射医用射线促进细胞生长，让原本需要两个星期甚至更久愈合的伤口在短短几十秒内恢复如初，这当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为了让伤口快速愈合，治疗时伤者全身的能量在短时间内被大量集中在伤口处，用以满足新生细胞的增长，伤口越大，消耗的能量就越多。

    因此，伤口恢复后，因为全身能量的集中与消耗，视伤口的大小，伤者的体温会降低几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此时伤者会感觉浑身寒冷，应及时穿配特制的增温衣物或者提高环境温度。

    可如果是在战场上，没有携带特质衣物也没有条件提高环境温度时，当遇到战友因治疗陷入低体温的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由健康的战友帮忙恢复体温。

    第一学院举办的对抗赛，宗旨就是无限接近于实战，当然是不可能给他们提供增温衣物的了。

    “西维尔。”

    “嗯？”西维尔有些疑惑的应道。

    “今晚你跟我睡。”

    李流格的语气太过于平常，要不是他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两人的睡袋一侧的暗扣打开，交叠着拼接在一起，西维尔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为什么？！”西维尔的语气几乎是惊慌的。

    “你说过，我们是战友，不是吗？健康士兵有义务帮助失温战友尽快恢复体温，这是战场救助守则。”李流格云淡风轻。

    李流格用西维尔说过的话来堵他，又抬出了这面大旗，就是吃定了在军人家庭里长大，从来都是以军人身份要求自己的西维尔不能反驳。

    果然，从李流格铺好睡袋，到两人用水简单的洗漱，这一系列过程中，西维尔有数次欲言又止，神情犹豫。

    李流格看在眼里，却不打算解围，他当然知道西维尔心里别扭什么，可他们栖身的山洞本就阴冷，要他眼睁睁看着西维尔一个人躺在睡袋里忍过几小时的低温，他做不到。

    利落地脱掉沾满灰尘的作战服，只留内裤和一件短袖，李流格率先钻进睡袋，神情自若地催促还站在一旁的西维尔：“愣着干什么，赶快过来睡，你不冷吗？”

    西维尔轻轻地吸了口气，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也脱掉外作战服再躺进来，你身上的土比我还多。”李流格步步紧逼，假装看不见他的满脸为难。

    西维尔迟疑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快速脱下作战服，跟李流格一样只穿着内里的短袖和内裤，不待李流格更多地看见月光下他半裸着的美好躯体，就掀开睡袋钻了进来。

    西维尔刚一进来，李流格顿时感觉到一股寒凉之气。

    他们出来参加对抗赛，带的都是最轻量级的单人睡袋，此刻拼接在一起，也没有多大，刚刚够两个成年男性肩并肩挤挤挨挨地睡在一起。

    此刻两人都是仰卧的状态，两人赤裸的手臂相贴，冰凉的温度从西维尔皮肤上传来，让李流格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

    不知道是心疼还是什么，李流格不去细想，只遵从内心的想法，翻身侧对着西维尔，然后不顾西维尔的挣扎，将他揽入怀中。

    两人胸膛相贴，四条长腿在睡袋里纠缠。

    挨得近了，西维尔身上的寒意更加明显。

    “怎么这么凉？”李流格小声道：“这什么破治疗仪，副作用这么强。”

    他伸出手臂，越过西维尔肩膀，掌心扣在西维尔脊背上，将他更紧地拥在怀里，较常人高一些的体温严严实实地笼罩住西维尔。

    “感觉好一点吗？”李流格低声询问，低头时，唇瓣微不可查地擦过怀里人的发顶。

    从进入第一学院起，训练、比赛甚至实战任务，没有一项是能轻松完成的。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是家常便饭，治疗仪也已经用过不知多少次，西维尔已经习惯了独自忍受几小时甚至更长的失温。

    这是第一次，他不再充当保护者的角色，有人不容拒绝的靠近，用自己的体温包裹住他，跟他一起忍受寒意，只为了让他舒服一点。

    妥帖舒适的热意源源不断地穿来，西维尔被紧紧拥住，鼻尖碰着向导温热的颈部皮肤，嗅到那人身上浅淡的松柏和柑橘香气。

    他突然觉得即将被睡意淹没，喃喃道：“好多了，谢谢…”

    似乎感受到了西维尔的疲倦，李流格心念一动，无形的精神屏障张开，将睡袋里的两人笼罩在内。

    “屏障我升起来了，有什么事都能察觉到，放心睡吧。”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怀里人的脊背，像在安抚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神色中带着不自知的温柔，李流格轻声诱哄。

    得到了保证，西维尔几乎是立刻放松了心神，沉沉睡去。

    荒星上的月亮慢慢升起，渐渐高过树梢。

    月光照在矮山上，如水一样浸润至山洞洞口，将洞内的情形映亮了一点。

    山洞里裹在睡袋中的两人交颈沉睡，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