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远空黄鹤
第四十二章 远空黄鹤 第二年,昭和三十七年,西元一九六二年,美空云雀与小林旭这一对艺能界的闪耀之星结为连理,那一天南芳则特别去致意,川口忍则坐在家里喝酒。 金钟勋晚上回来,看到他一个人在喝酒,便笑着坐下来,说道:“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用那种收口的酒盅,少用这样台盏一般的杯子来饮酒了。” 川口忍微微一笑:“喝清酒,还是这样的台盏杯最相宜,让人感觉一直保留了大正风情。” 台盏有镀金或者纯银,不过川口忍用的只是一个木质漆器台盏,下面一个敦厚的立柱,托着上方宽口浅底的杯盏,看起来有一点像灯台,当里面装了清澈的酒液,端在手中的娴静姿态,确实很能激发幽幽的思古之情,有的时候金钟勋不由得便要设想,一支小蜡烛点在里面的情景,周围一片昏暗,只有烛台发出一点点幽幽的光。 这几年川口忍是愈来愈怀旧了,虽然即使过了年,他也只有四十四岁,然而却颇有一点沧桑,有时就会慨叹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只喜欢喝啤酒和那些电光烈酒,我们日本的清酒不给人在意了,虽然是乱世的时候,清酒的酿造也失去了匠人精神,不再是好像过去敬奉藩主那样的用心,而是用一种对待市井酒徒的态度来酿酒,可是如今即使端正了品格,新一代也仍然是不感兴趣,什么都要学美国,连喝酒也按照美国的风格,把我们日本自古传承的东西都抛在脑后。” 金钟勋道:“今天美空君婚典的日子,为什么不去坐一坐呢?毕竟一向是很看重她的啊。” 川口忍放下杯盏,摇了摇头:“我虽然是把云雀当成是女儿一样的人,然而对于她的这门婚事,我并不是很看好,尤其是典礼之后居然准备退出演艺界,安居在家中,我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难道是为了让她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就退隐的吗?刚刚努力了几年,就要放弃取得的一切成果?又不是已经成为五月的樱花,时节已逝,凋萎于地,无论是歌唱还是演艺,都正当引领潮流的时候,只需要顺风前进,不需要挽回什么,哪里有那样艰难?即使是已经给时代忽略的人,还要努力追赶,让自己重新站在潮头,她倒是毫不在意的轻易放弃,难道江利智惠美的前车之鉴她没有看到吗?” 金钟勋本来想说,“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况且女人婚后回归家庭,一心操持家务,使家庭稳定,也没有什么不好”,然而听到川口忍最后那句话,金钟勋便有些说不出口。 虽然不是很热衷艺能界的风波,不过毕竟川口忍在其中牵涉甚深,有的时候便会听他讲起,江利智惠美是美空云雀的好友,三年前与高仓健结婚,婚后便退回了家庭之中,可叹那一次的婚礼,是川口忍亲自致意的。 高仓健虽然性情强硬,然而在热恋之时却是十分的痴情,每次约会提前到场,约会之后送智惠美回到家中,告辞之后仍然久久不会离去,伫立在她窗前,直到屋内灯光熄灭后才转身离开,多么像是恋情电影的翻版,尤其是这样的铁汉柔情,强烈反差之下最为令人心动。 然而结婚之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完全不像智惠美之前设想的那样,浪漫柔情从婚礼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露出婚姻生活的真面目,丈夫之前的内敛含蓄如今变成了强横专断,就在度蜜月的时候,面对夏威夷美丽的景色,智惠美把头靠在高仓健的肩头,既是休憩,也是浪漫,然而高仓健却如同触电般立刻高声指责:“你在做什么?” 当时金钟勋一听到这件事,就觉得高仓健反应有些过激了,自己虽然说不上内敛,朝鲜人的性格比日本人更加热情一些,然而自己也是不习惯在外面与川口忍有太过亲密的举止,当然川口忍也很谨慎,同性恋在日本的接受度毕竟不高,即使是一女一男,也很少当街亲吻,所以金钟勋就智惠美这件事曾经设想过,假如川口忍忽然间靠过来,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大概是要很尴尬地躲开吧,不过不会大声怒斥,并不是因为川口忍在组织中的身份,只是觉得那样不够礼貌。 更何况这又不是在日本,而是在美国,还是异性恋,又何必如此反应?毕竟是新婚的妻子,即使在金钟勋看来,也有一点可称无情了。 所以江利智惠美在做了两年主妇之后,才又重新回到舞台上。 于是金钟勋便点头道:“无论如何,也应该有自己的立身之本。”比如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朝鲜餐馆,不能够与川口忍的“大事业”相比,自己也要守住,自己生平感觉心中最不稳的时段,就是依靠川口忍提供生活物资的那段时间,很多事情,不是能够用爱情来解决的,一个人,应该有捕食能力。 见金钟勋似乎是有些感触,川口忍笑着伸出手来,触碰在他的脸颊上,只用指尖,十分轻柔,与其说是抚摸,不如说是刮搔,金钟勋只觉得脸上仿佛落了一只蝴蝶,正在用细细的爪抓搔下方的平面,金钟勋不由得便笑了,真的是有一点痒,即使是自己这已经随着岁月而加厚的面皮。 川口忍此时穿了一件深麻黄色的和服,上面印着靛青色的松针,一团一团散布在衣料上,如同密密的蓝色的雪,川口忍如今在别的事情上倒是也罢了,只是和服分外讲究,比如说这一件中着,便是很珍贵的小纹染,一簇簇细密的松针仿佛羽毛一般,团团汇聚在面料之上,到了这个年纪,川口忍反而喜欢穿花样鲜明一点的衣服,年轻的时候多是着暗深的纯色和服。 于是金钟勋抬起手臂,抚摸在川口忍的肩头,手掌又慢慢向他前胸滑去,最后落到了川口忍的腰部,金钟勋的两只手解开了川口忍的腰带,和服的前襟散开,胸膛微微露了出来,金钟勋将衣襟向两边分开,露出平坦紧实的胸膛,川口忍胸腔宽阔,腰部线条收缩,腰腹没有赘肉,十分紧绷。 金钟勋的目光移向他肩头两袖细密的小纹染,莫名地竟然想到了女武士,每当他穿上这样的衣服,整个人都更添一种优美华丽,即使是暴力团的男性首领,也显得雅致了。 金钟勋的手掌滑过他的胸膛,有两点凸起从自己的掌心柔软地摩擦而过,看到金钟勋脸上忽然间闪现的有趣笑容,川口忍也晓得他笑的是什么,一把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金钟勋的手在川口忍半裸的上身不住地摩挲,越来越是急切,金钟勋的掌心和川口忍的皮肤温度都迅速升高,不多时,川口忍就脱掉金钟勋全部衣服,金钟勋仰面躺在铺席上,分开双腿,让川口忍进入。 在油脂的润滑下,川口忍的阴茎很顺利地扩张开他的肠道,缓慢地抽插着,金钟勋手握自己的性器,仰面望着川口忍,随着下体动作速度的加快,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只见上方淡蜜色的肉体与那一片小纹染混合在一起,如同漫天黄云青雪之下,一条盘旋的长蛇,紧紧地缠绕着自己。 “啊!……忍,忍……” “钟勋”,川口忍回应着,俯下身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唔……嗯……”两个人接吻的声音好一阵没有停止,金钟勋两腿盘在川口忍的腰间,两条手臂也穿过脊背与衣服之间的空间,紧紧搂住他的身体,或许是知道这件衣服的魅力,做爱的过程中,川口忍一直没有脱去它,恍然之间,金钟勋觉得宽大的和服变成了一双翅膀,让穿着它的人恍惚中化为黄鹤,和服垂下的衣襟将自己也笼罩在里面,随着川口忍的动作,不时地刮擦着自己的身体,如同黄鹤的翅膀将自己围拢起来,包裹在中间。 川口忍没有在美空云雀的退隐事情上纠结太久,毕竟他还有其她紧迫的事情要处理,于是这边便加紧寻找代理。 通过这一次关东会的事件,川口忍对于政治的力量加深了体味,难怪千代夫人有的时候就要说,“一个夹着公文包的政客,比一百个打手能偷更多的钱”,只有最底层才会去拼命,所以千代夫人日常告诫:“孩子们都要好好读书啊,要立志走上高层,否则非常辛苦危险,赚钱又少。读不好书,不会思考,是没有前途的。” 在川口忍看来,稻川圣城之所以能够组建关东会,来与自己分庭抗礼,主要就是黑道政客儿玉誉士夫的原因,在儿玉誉士夫的扶植之下,稻川圣城与鹤政会扶摇直上,居然是一个半黑半白的形象,势力扩张迅猛,这让自己怎么能够甘心?于是川口忍便觉得,是时候需要与政界联手了。 然而川口忍绝不愿做政客的傀儡,即使不能够操控前台的政客,双方起码也应该是平等的联盟关系,于是他找来找去,便找到了田中清玄。 田中清玄也是个政坛老鸟,与儿玉誉士夫向来不对盘,两个人到了一处,便如同猫狗互咬,只可惜田中总是败多胜少,毕竟儿玉在黑道的实力深厚,在日本当今的政界也颇有人脉,包括佐藤荣作、岸信介、吉田茂、田中角荣这些日本战后政坛的重要人物,都与他往来甚密,有的时候听川口忍讲起这些事,金钟勋便觉得,“政界与艺能界也差不多啊”,川口忍听了哈哈大笑。 更何况儿玉的操作手法又极其诡秘,所以田中清玄对着这位“扫帚星”,总是居于下风,然而田中清玄也有一个不同寻常的长处,就是屡败屡战,百折不回,无论如何绝不会气馁的,仿佛人生的真谛就是扳倒儿玉,于是川口忍与田中清玄一拍即合,整日凑在一起,也不知都嘀咕了些什么,这一天川口忍意气风发地回来,晚上等到金钟勋进门,便拉着他陪自己喝酒听歌。 金钟勋听着江利智惠美的唱片,忽然说道:“美空君最近还好吧?” “唔,她很好啊,小林君毕竟不同于高仓君,还能够让她享受一段新婚初期的安宁,没有这么快就不开心的,就算是神户艺能,也不过偶尔去一两个人和她叙旧。” 金钟勋:就是让她不要再蛰伏于家庭之中,快一点帮你出来赚钱咯,这个就是资本主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