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一块蛋糕上有两个奶油花，一个是香草味的，一个是草莓味的。崽崽吃一口，喂爸爸一口，不一会儿奶油花就被舀得一片狼藉。

    宁佳倒了两杯温水，咯吱窝底下夹着一个热水袋。

    “程先生。”她把热水袋递给他，才水杯放到桌面上，朝他推过去。

    冻僵了的指尖碰到热源，像冰块融化，他缓慢地感受到温暖。热水袋上套了毛绒绒的保护套，能把两只手揣进去，里头温度恰到好处。

    程玚的手指藏在里面，攥成一团。他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

    他骗温筠说，自己把孩子打掉了，现在的孩子不是她的。

    他从咖啡厅跑过来，头发也乱了，嘴唇被风吹出了小裂口，心里更是一片慌乱。

    温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是不是要把崽崽从他身边抢走……

    “程先生。”宁佳又叫了他一声。

    崽崽从沙发上爬过去，钻到程玚怀里。手指上沾着奶油，黏糊糊地蹭在他的衣服上。

    “啊？”程玚回过神，抬头撞到她的目光。

    宁佳扯了一张纸巾，笑着说，“衣服脏啦。崽崽乖，手手伸出来。”

    崽崽把小肉胳膊伸直了，五指张开，小猫似的。宁佳托着她的手腕给她擦手上的奶油，一根根手指捋干净。

    温筠的到来把程玚全部的力气耗光了，他呆坐着，低头看宁佳给崽崽擦手。

    她好温暖。程玚想。

    宁佳换了一张纸巾，给程玚揩衣服上的奶油。程玚这才反应过来，把手从热水袋里抽出来。“我自己来……谢谢。”

    “我帮你抱着崽崽。”宁佳把崽崽抱进怀里。

    崽崽攀着她的肩膀，已经很熟悉她了，一点儿也不抵触。

    程玚将用过的纸巾团起来扔进垃圾桶。他不好意思再把手揣进去了，双手放在膝上，看着抱着孩子的宁佳，忽然说：

    “今天是崽崽的四岁生日。”

    宁佳弯着眉眼，“嗯，崽崽告诉我啦。”

    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让人感到放松。空气里只有桂花香，程玚吸了吸鼻子。

    “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宁佳一下就懂了，她抱着崽崽站起来，一手端着蛋糕，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门口。

    “这是佳佳的秘密基地，只准你一个人看哦。崽崽拿着蛋糕进去吃，里面的玩具可以随便玩。过一会儿佳佳来接你好不好？”她哄着崽崽。

    崽崽兴奋极了，端着蛋糕跑进去。宁佳把门轻轻地掩上。

    她回到沙发上坐下，“我们小声说，她就听不见啦。”

    程玚的睫毛发颤，眉头微微地蹙起来，表情脆弱得像是打碎了的漂亮瓷瓶，被人重新拼起来，却一点也不堪碰。

    “我怀着她的时候和她的妈妈分手了。”他说，“我的经济情况不太好，很少陪在她身边，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姐姐来照顾她。她每年生日都想和我待在一起，可我总是没时间。她很乖，从来不闹。可她就是太乖了，想我了也不说，姐姐告诉我她会在我的房间里偷偷地哭。”

    “她的妈妈家里很有钱，她在那里会过得更好……可是我很害怕。”程玚哽咽了一下，“他们很讨厌我，我怕崽崽在那里受委屈。她跟着我已经吃了很多苦……”

    宁佳试探着把手放到他的背上，见他没有抵触，才轻轻地安抚着。

    “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她轻声地说，“崽崽的身体那么好，性格也这么可爱，你把她养得很好。她很爱你，而且一定最爱你，这是再富裕的家庭也比不了的。”

    “可是，可是她妈妈回来了，她会把她带走的……”

    他慌张地看着宁佳，芦苇似的睫毛几乎要倒下来。

    “她是你的孩子，谁也带不走她。”宁佳将手掌贴在他的脊柱上，“有任何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她的温暖恰到好处，程玚瘪了瘪嘴，把眼泪忍下来。

    “我说这些，你不烦吗？我被人标记过，我带着一个孩子，一个拖油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宁佳慢慢地说，“我很喜欢崽崽。而且，她让我更加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