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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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祈做了个梦,重复的梦境近两年几乎每天都会折磨着他。 简祈一直都知道,那不是梦,是他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他怕。 主人出生的时候,少爷从他们几个孩子里选中了他,因为他规矩守得最好,也稳重,送来伺候小姐。 他永远记得自己九岁的那一天,少爷说希望他不仅能照顾主人的生活,还希望他能做个谏奴,教主人道理。 简祈时常想,如果他只是顺着主人,少多嘴,主人会不会多喜欢他一点。 小孩子,尤其是被娇生惯养的小孩最烦听人说教。简祈记得主人六七岁时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要扔掉他。 柳筠对自己这个小妹妹惯得没边,却唯独这件事上不顺着她的心意。 柳听澜每次哭了闹了没有效果,气全撒在简祈身上。 “等我长大了,就扔掉你!” 这句话有如梦魇,给简祈的心灵留下来重创。 后来柳听澜长大了些,倒是少了许多任性胡闹,对简祈的话也能听得进去,简祈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尤其是近两年,柳听澜已然长成大姑娘了。 简祈每天侍候在一旁,主人稍微有些不开心的神情,他就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主人就会呵斥自己滚出去,再也不要看到他。 谨小慎微地伺候,简祈只是暗暗祈祷主人看在他乖顺的份上能留下他。 主人生日宴这几天,事情格外多,简祈一面忙得脚不沾地,一面担心,主人成年了,真的长大了。 而他,能明显感到身体的损耗和力不从心,他的小孩长大了,恐怕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跪在她身边了。 * 简祈睁开眼,记忆慢慢回溯,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现在他不是应该陪主人在前厅招待客人吗,他这是……晕过去了? 一旁的医师见简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向他这边走过来。 简祈掀开薄毯就要下床,正对上走过来的医师:“先生,主人有没有生气?我……我可以到前厅去吗?” “简大人,小姐没生气。您还是躺下吧,小姐吩咐了,让您好好休息。” 简祈一下子面色灰败,绝望地跌到床上。 这么大的错,主人怎么会不生气,主人已经气到不允许他前去伺候了吗? “先生……”简祈的声音有些发颤,“主人……主人有没有说不想再看见我这个废物……有没有让我……滚……” 医师显得有些无奈:“没有的,简大人,您先安心休息,您的体检报告已经发给小姐了,她说让您直接回内宅就好,不必操心前面的事。” 简祈沉默着点了点头,盯着缓缓滴落的挂水发呆。 他原本打算生日宴结束,如果主人心情不错,去求个恩典,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多嘴,绝不会再违逆主人的意思劝东劝西。 可现在……他哪里还有脸开口,犯了这么大的错,再加上之前记的账…… 简祈握了握拳,闭上了双眸,试图掩去眼底的痛苦。 柳听澜在前厅应酬,自小受的教育,让她在这种场合向来是挑不出错的。 可惜习惯不意味着喜欢,柳听澜维持着微笑,却有些心不在焉。 连她都会时常感觉倦怠,想逃离家族的桎梏,那简祈呢?他是不是更累,更想逃离这个家族,甚至……逃离她? 柳听澜思绪至此,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简祈倒在地上的画面不断在柳听澜脑海中闪现,“可能会失去简祈”这个念头让她很不安,想立刻见到简祈,确保他无事。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夜已经很深了,柳听澜换下礼服,没等得及卸妆,直奔内宅——医师已经告知了她,简祈挂完水就回去了。 柳听澜走到简祈的房间,没见到人,看了看表,零点已过。 柳听澜有些不悦,自己不是说过让简祈好好休息吗?难道医师没有传达? 进入主屋,屋内灯火通明柳听澜一眼就看见简祈在自己卧房门口跪着。 “零点都过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主人……下奴犯了大错,还未受罚,奴惶恐,不敢……不配休息。” “起来吧,罚就免了,这些年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柳听澜自认语气算得上温柔,神情也很温和,谁知简祈像天塌下来了似的向前爬了几步,直直把头往地上撞。 “求主人……别不要下奴,下奴不会再这么没用了……以后也不敢多嘴了……求求主人看在……看在……” 简祈说着,绝望感更加强烈,他竟找不出求主人留下他的理由。 “好了简祈,别胡思乱想,来,起来,今天打你是我不对,给你道歉好嘛,简祈哥哥?” 简祈听得这一句哥哥瞳孔一阵收缩,柳听澜小时候为了简祈允许她去调皮捣蛋,没少撒娇叫哥哥。 简祈一直都明白,尊卑有别,主人一时兴起给他好脸,他也不会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主人折煞下奴了,下奴办事不利,得主人掌嘴是下奴的福气,只盼主人不弃,能重重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