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拜拜
正好赶上中秋节,雪风就直接跟着墨秋回来了。 他们先去告诉了外公和外婆。他们只说雪风突然生病了,墨秋也打算搬过去和雪风一起住。外公和外婆还是心疼雪风心疼得不行,不停地问:“森森哪里不舒服了?怎么搞的?”雪风都笑着说已经好了。 他们又打电话给了雨桐,说了雪风半夜送去抢救的事实,让她告诉雪风的父母,过几天雪风会回去一趟,然后就不会再回去了。 墨秋回到家里见了母亲和外婆。他说他要搬走,和女朋友住在一起。 他的母亲问:“你的女朋友年纪多大?”墨秋回答快要二十岁了。 “你为什么找年纪这么小的人当女朋友?你不知道年龄差距太大不会有好结果吗?” 墨秋说没什么坏结果,最坏的结果不也就是死吗。 “她迟早有一天会抛下你的。你二十九了,她才二十岁!以后她毕业了,看到自己的人生根本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你拴住了,她就会抛弃你的!” 墨秋却突然冷笑了一下。这个动作也让他觉得自己和雪风越来越像了。 雪风会抛弃他?她只是做梦梦到他死了就差一点殉情,这样的人会抛下他?就算热烈不等于长久,但是比起那些道理,他相信雪风更多。 他说反正我要和她在一起,谁也拦不住我。说完他就走了。 雪风回到父母家的那一天,雨桐也在家。 她走过去,看见父母的脸。久违的、带着愤怒的脸。 “你还知道回来?”她的父亲说。 “爸,你别跟雪风这么说话!”这次说话的是雨桐。 她们的父亲没理她,而是继续问雪风:“你要去哪?” 雪风说不用你们管,反正你们也没管过。 “你是不是在外面和哪个男的在一起?” 雪风说是又怎么样。 她的父亲非常愤怒,又非常鄙夷,“你说实话,你前几天到底是送去抢救,还是怀孕了?” 雪风突然冷哼了一声。 雨桐大叫起来,“爸,你不许跟雪风这么说话!她半夜被送去抢救啊!” 她们的母亲说:“雨桐,你别说话,我们教育你妹妹呢。” 雨桐没听,而是跑到雪风身前,把她挡在了身后。她死死地盯着父母,说:“爸,妈,我不许你们再这么说雪风了。她半夜被送去抢救,要是没有同学在,她现在就已经死了!你们看看你们在说什么?” “那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们?不打电话给家里,那是打给的谁?不就是打给那个男人的吗?” 雪风突然说话了,“那又怎么样?我快死了给你们打电话,你们来吗?”她的声音还是带着一种能够激怒别人的冰冷。 她的父亲因为她的质疑更生气了,“你宁愿打给你在外面勾搭的男人也不愿意打电话告诉我们,有你这么做女儿的吗?” 雪风又问了一遍:“我打电话告诉你们,你们会半夜来找我吗?” 雨桐开始背对着雪风落泪。 “为什么不会?我们好歹也是你的父母!你就这么瞧不起你的父母吗?” “对。”雪风说。 她的父亲想冲过去打她,被雨桐死死地拦住了。雨桐边哭边对父母大喊:“你们从来都不理解雪风!你们从来都没管过她!为什么不放她走?她在别的地方比在我们这里过得好!” 父亲把她推开了,就要伸手去打雪风。雪风面无表情,但是握起了拳头。 可雨桐又跑过来了,她还是面对着父亲,用后背把雪风往后推。 雨桐脸上有眼泪,说话也没有雪风那么冷酷而强硬,但是她直视着父亲和母亲说:“我看今天谁敢打她。” 她又说:“爸,你为什么不打我呢?你把我也打死算了。我也在外面有男朋友,我现在生病的时候也打电话给男朋友,不会打给你们。你为什么不打我?”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雨桐笑了,“你敢,你当然敢。你说雪风被抢救却不打给你是不会做女儿,那你和我妈这样,这么多年对雪风不闻不问,她不见了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和别人打架,你们从来没有安慰过,只知道偏心我,你们这就是会做父母了吗?” 她的父亲打了她一巴掌。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雨桐还是在笑,“我跟谁姓都不要跟你姓。我可以跟外公或者外婆姓,这个名字我也不要了,我就叫‘飞飞’就行。雪风也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她也跟外公外婆姓,外婆还给她起过一个名字呢,叫‘森森’挺好的。”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多少遍都一样。你们管不着我,更管不着雪风。你们不爱她,为什么不直接把她交给爱她的人?” “你们两个是要一起造反吗?” “我也会走的。爸,妈,我也不会再回来了。雪风和我一样,我们两个都要去别的地方生活。我们会给你打钱,但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们的母亲冲了出来,抓着雨桐的肩膀,又去拉着雪风胸前的衣服。她说:“我养你们养出仇来了吗?” 雪风说:“把手放开。” 母亲突然伸手就要去打她,雪风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爱过我,也没管过我,现在还要来打我?” 母亲死盯着她,好像她是真的在恨自己的女儿,“我就是管你管得太少!你才会年纪轻轻就出去和男人鬼混,还把自己搞进医院!” 雪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她这一笑把她的父母笑得有些愣了,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我说我差点就死了,是被救护车拉去抢救的。没有我两个朋友在,我现在就已经是尸体了。没有你说的那个男人来找我,第二天医院连家属签字都找不到人。” 她又在父母脸上看来看去,“你们来吗?如果那天给你们打过去电话,你们会大半夜衣服都顾不上穿地坐飞机来找我吗?你们来吗?你们来了以后会安慰我吗?还是骂我?看见我没死你们会哭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十分天真,好像真的是孩童在向父母提问题。“森森”和“雪风”此刻融为了一体。 她的父母没有说话,雨桐却哭了。 “我走了。”雪风满不在乎地说。 经过自己曾经的房间的时候,她看见里面的书柜和床。书她已经都读过了,所以它们就会一直跟着她。她的速写本也早就被墨秋拿走了。唯一还剩下一点回忆的就是那张床,那把椅子。那时候她躺在床上,拉着墨秋的手。那天墨秋说她可以追他,只是不要再往他身上添什么吻痕了。 她突然笑了。接着她又转过头去看浴室和洗手台。 原来她真的在这里做过很多事情。她在浴室里吻墨秋,在洗手台前对墨秋说谁对他的爱都不如她的爱,那张沙发墨秋曾经睡过,他来给她开门的时候扯下她的口罩看她的脸...... 还好,墨秋现在正在等她。 “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也别想再从我这拿一分钱,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她又噗嗤一声笑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她说,“拜拜。” 她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后来一辈子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