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夜半三更，天空仿佛被泼了墨汁，乌云蔽月。

    萧风瑟瑟的林中枝叶摇摆发出簌簌的声响，给本就昏暗的荒弃之地带来阵阵阴森寒冷的气息，仿佛空气中飘荡着孤寂颓败的颗粒。

    “咚！”

    一声重物敲击地板的闷响突兀响起，惊飞了树林远处的夜莺，急速飞走的黑点昭示深山老林的一隅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渴……”嘶哑的声音从干渴的喉咙里发出，高台上跪着一个消瘦的身影。

    瘦弱的少年身着宽松雪白的粗布衣袍，乌黑的发丝随着寒风跳脱飞舞，这里是祭祀的地方，平时荒芜没有人烟，只有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才会被打扫一番。

    现在少年被当做祭品摆在这里，长时间的捆绑使他麻痹了身体，脱力地兜头磕碰在膝盖前方，整个人瑟缩着。

    又饿又渴的少年在祭祀前被一通洗刷熏得晕晕乎乎的，扭了大半天已经没力气去挣脱双手和双脚的绳索。

    歇了一会儿他再次蠕动着手腕，尝试松开身上的绳子。

    前不久暴雨连绵倾泄，很快发生洪涝之后更有几次山体滑坡等事故，死了很多人，如果情况再不好转，估计这方圆百里都要没有人烟了。于是他是被抛在这献祭给所谓的山神，以求山神开恩，让山下的村子得到庇护。

    咕噜噜，肚子又响起哀鸣。

    少年自嘲一笑，这些村民太无情了，好歹同乡一场，死都不让人做个饱死鬼。

    “呜～～呜～～”

    就像唱出他此刻的心酸一样，不知从哪里传来夜莺的啼哭声。

    他瞪着空洞的双眼看向漆黑的林子深处，再过几天，就是他十五岁的生辰，以往有爹娘和姐姐陪他热热闹闹过，以后再也没有了，涝灾带走了他们。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随家人一起去了，好过他孤家寡人一个。

    村里一致决定选他做祭品，还真是人走茶凉。

    “阿爹……阿娘……姐姐……”少年虚弱的呼唤，他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忽的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他身形更加颤栗，一抹黑影庞大而飘忽，时不时像一群飞萤聚集散开，从幽暗的林子深处缓缓向少年靠近。

    风骤然消失，虫鸟鸣叫也忽然静止，这种异常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令少年寒毛根根竖起，层层鸡皮疙瘩冒出。

    似慢实快的黑影已经飘到了少年身后，神形庞大无比的黑影笼罩在高台的三分之一处，少年依然无所察觉。

    “这里不会有鬼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不怕不怕……”少年犹在自我安慰。

    “呼！”一股阴风在他耳根处炸开，吓得他神经质地大叫。

    “啊啊啊啊啊！”

    身体反射性想蹦哒起来，结果因为手脚麻痹反而倒到了另一边，黑影顺势其身而上，少年看见后挣扎得更加剧烈。

    “什么东西！？”

    不知是不是太过害怕，少年仿佛出现了幻听，似乎有人在耳边悄声细语，又好像并没有任何声音，黑影好奇地围着少年打量，任由他像个毛毛虫一样蠕动。

    “幻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觉……啊！”少年惊呼一声，滚下了约一人高的祭台，直接摔懵了一动不动地僵在地面，浑身麻痛。

    黑影随手一捞，少年的身体就飘飘忽忽又回到了原处，他惨白着脸，再也不能假装黑影是自己恐惧中产生的幻觉了！

    “救、救命……鬼……”

    竟敢说他堂堂山神是鬼！？这个祭品当真是可恶！

    “你再胡说八道，本座马上撕了你！”一个似远似近的浑厚声音传入少年的脑海，他不是靠耳朵听的，是被塞进脑海里的。

    “我……我……”少年一番折腾，体虚无力就要昏阙过去，谁知被那黑影像抖筛子一般晃动两下，又给摇精神了：“敢问是哪路神仙？求神仙饶恕小民冒犯之罪。”

    黑影终于不再擒着他，慢慢的轮廓在收缩聚拢，逐渐化成了一只浑身雪白毛发的吊睛大虫，黑白分明的条纹，甩动间带着呼啸倏音的长尾，莹白的须毛无风自动。

    随着它的一步步走来，少年的瞳孔中映照出微微白色光芒的强健虎躯，稍有不同的是，山神比普通老虎庞大近一倍的身躯，快要完全笼罩住少年。

    少年吓得快要再次昏阙，浑身抽搐：不是鬼，是妖怪！

    ———————————————————————

    白虎现身后挨着少年转悠，似是为了更好的看清少年的模样，清秀的脸庞有冷汗不断冒出，大眼睛因惊恐瞪得更大，半长的黑发松散的束在身后，衣衫经过刚才的挣扎已经松开，斑驳的泥印子粘在衣服和脸上，白虎大爷胡须一翘，翻出嫌弃的角度：噫……

    白虎问道：你是谁？

    少年闻言呆了呆：“我是李继灵……你，你是白虎精吗？”

    “闭嘴，本座乃堂堂山神是也，居然敢说本座是低微的精怪，你有没有眼睛，嘁——”白虎把头伸到阿灵的脖颈间，深嗅一口，仿佛在检阅菜色是否可口，更是吓得阿灵神形俱灭：吾命休矣……

    “山……山神大人，饶，饶命……”李继灵小声诺诺，居然真的有山神！

    白虎戏耍他一般，围着他上下品茗地嗅着，也不回应，甚至张开虎口大舌头一伸，李继灵觉得眼前的血盆大口配着肉色瀑布一样的舌头简直堪比地狱深渊的入口，心脏受不了地狂跳，恐惧地大吼：“不要吃我！！！”

    这一声惨叫尖利刺耳，真的把白虎喝得一顿，晃了晃还有余音的耳朵白虎咂巴下嘴，它只是想把少年身上的脏污舔掉，忍下心中的强迫症，白虎故意逗弄道：“凭什么不能吃你？你不是祭品吗？”

    李继灵本来很惧怕，但是山神的话令他想起自己的悲催境地，大报冤屈：“我不好吃，真的，山神大人有所不知那些村民不给我吃饱身上都是骨头，硌牙的很一点都不好吃！”

    “哦～是吗？正好本座就喜欢啃骨头，磨牙。”

    李继灵欲哭无泪，想了一下决定从大义出发说服山神：“山神明鉴，我不是自愿献祭，根本不能当作祭品，就算被吃掉也会化作伥鬼，恳请山神大人开恩不要吃我！”

    呵呵，这个小祭品还是当他是只虎妖，并不知道他的本体，现在的身体是他为了方便行走山林才用了山中生灵的身形，他可以幻化成任意走兽飞禽模样。

    此时白虎也不做解释，只想好好消遣下：“献祭给本座，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嗷呜！”

    李继灵刚刚聚集起来的胆气被这一吼就散了一半，山神虎啸后忽然扑上前去，按倒少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既已被放在这里，就是本座的所有物！你敢不服！！”

    李继灵惨呼一声被按倒之后，听闻白虎如此说，以为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不～！

    他紧闭起眼睛等着虎口落下，但是等了片刻，没有任何疼痛来临，李继灵悄咪咪打开一丝眼缝，结果看到白虎的尾巴悠闲的左右甩动，虎须一颤一颤，把他半边衣服扫去，露出光洁雪白的半边臂膀和纤细的锁骨，夜风一刮冷汗被吹拂，鸡皮寒毛又掉了一地。

    山神要做什么？

    正当李继灵身心煎熬地猜测白虎意欲何为，白虎又把鼻子往少年耳根处凑：“留你一命，就用肉偿。”说罢舔了一口眼前脆弱的脖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