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提斯家中的宴会

    爱丽丝着看向朝餐厅走来的伊兰与贾斯提斯，笑道：“哥哥你可算下来了，忙了一天饿死我了，咱们快吃饭吧！”

    爱丽丝换了一身休闲日常的服装，但不似一般贵族少女喜爱的垂地长裙或华丽的蕾丝衬衣，爱丽丝只穿了一身普通的白色针织衫配一条裁剪简单的卡其色裤子，看上去十分干练。

    贾斯提斯拉出椅子，请伊兰就坐，在伊兰站直身体几乎要碰到桌子时，贾斯提斯再将椅子轻轻前推，伊兰便顺势坐下。十二名女仆分列在餐桌两旁，布置餐盘刀叉，上菜，呈甜点，次序严谨，井井有条。老管家亨利在一侧指挥着女仆们的行动，待女仆们工作完成退下后，老亨利也随之退出并把门关上。但他仍尽职尽责地守在餐厅门外处于待命状态。

    晚饭是每人一份的，伊兰看了一下自己的晚餐：一份红椒焗时蔬，一碗培根奶油蘑菇汤，一份蒜茸黑椒烤牛排，一份火腿煎蛋，一旁还摆有百果布丁，芝士奶油蛋糕并配上一杯庄园秘藏的葡萄酒。

    “没有来得及问圣子……哦不对……”贾斯提斯自觉失言，伊兰立刻意会之后赶忙说：“叫我伊兰吧。”

    贾斯提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没有来得及问伊兰大人您的口味，就照了平时家中的简餐的规格。希望伊兰大人您能喜欢。”

    伊兰望着自己面前堆满的料理，沉默了半天才说道：“阁下的招待实在太过盛情了，我非常抱歉这样说，但是我希望您能将我的晚餐换成一份全麦面包以及一碗蔬菜粥。这些丰盛的菜肴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隆重，让我觉得惶恐不安。”

    贾斯提斯仍想要坚持，于是问道：“这些食物都是绝对洁净的，牛排里也没有血，没有触犯到您饮食的禁忌吧？这些菜对于一个贵族而言只能算家常便饭，按理说您的饮食应该比这还要丰盛吧？”

    伊兰摇了摇头说：“我的晚饭一直以来都是一份面包和一碗蔬菜粥。我需要全身心地侍奉神明……这些华丽精巧的食物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菲欧拉不禁笑了起来，在伊兰耳边说道：“你还是吃吧，我不会怪罪你的。”

    爱丽丝十分惊讶，好像听到了太阳是从西方升起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按理说伊兰大人不是应该只比教皇地位要次一等的吗？你的晚餐之前都是那么简单的吗？”

    伊兰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也不必称呼我为伊兰大人，我实在不敢当。”

    “那方便问您的年龄吗？”

    “我今年十八。”

    爱丽丝拍手笑道：“我今年十七，我哥今年二十五，那我就叫你伊兰哥吧！”

    贾斯提斯摇了摇头说道：“爱丽丝，这太不礼貌了。”

    伊兰笑道：“没事儿，爱丽丝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另外我还是希望贾斯提斯阁下能换掉我的晚餐，不然我实在惴惴难安。”

    贾斯提斯面露难色说道：“厨师已经做好了这些菜，再叫他们做新的未免有些麻烦。这些菜平白浪费了也甚是可惜。真的要再麻烦他们重新做晚餐吗？”

    听贾斯提斯这样说道，伊兰才点头答应。贾斯提斯料定伊兰不愿再麻烦别人，看伊兰果不其然入彀，不由地笑了出来，伊兰第一次看贾斯提斯笑，虽然笑得浅浅的，但眼睛与嘴角的弧度是这样的好看，像一道阳光冲破迷雾直照在伊兰心头，让伊兰觉得心头暖暖的。

    “好了，不要让女士等待是绅士的基本原则。我实在已经等不及了，让我们开动吧！”

    在爱丽丝的号召下，两位男士也一致同意立刻进行用餐。

    伊兰已经许久没有用过刀叉来就餐了，左手持叉右手持刀，略显笨拙地切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

    “怎么样？”贾斯提斯的声音略带紧张又略带一些期待。

    伊兰细细品嚼着牛排，鲜嫩爽滑，油腴细腻，酱料汁经过咀嚼沁出肉质时完美地落点味蕾，伊兰不禁为之闭眼深呼吸，然后笑道：“……真好吃。”

    菲欧拉因笑道：“我早就劝你吃了，你这下可该信我了吧。”

    三人用完餐后，爱丽丝摇了摇餐桌旁的传唤铃，不一会儿，管家老亨利就把门打开，十二个女仆分列两侧，将餐盘餐具纷纷撤下，然后再将餐巾与花茶呈上。一切完成之后，老亨利朝三人鞠了一躬之后，女仆们与老亨利纷纷退出餐厅。

    爱丽丝举起玻璃茶杯，嗅了一下茶香，轻轻抿了一口之后笑道：“伊兰哥，现在我们想听你的故事了。”

    爱丽丝与贾斯提斯纷纷看向伊兰，伊兰眼神平静，深呼吸了一下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首先是莎尔王国面对魔物大军的一朝覆灭，然后黛瑞斯修女命令传信的士兵护送自己从密道离开，伊兰隐瞒了圣湖与菲欧拉的事情，只说三人从密道逃到了山下，然后连夜奔逃，护卫死于魔物之手，只剩自己逃出生天。

    爱丽丝听得莎尔王城被魔物大军攻陷时，瞪大了眼捂住了嘴，显然受到了惊吓。

    “怪……怪不得前几天寄往王城的信迟迟没有回复，原来……原来……怪不得伊兰哥要我们隐瞒你的身份，伊兰哥现在的处境也太危险了……”

    贾斯提斯皱紧了眉头，手肘撑在餐座上，两手合握，顶在脸前，似乎在想着什么。

    爱丽丝忙看向哥哥，紧张地说道：“哥哥，你说爸爸他们会不会已经……”

    贾斯提斯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父亲他们肯定比我们早知道了情报，断然不会坐以待毙。”

    爱丽丝这才略微放心，又向伊兰道：“伊兰哥这几日肯定受了不少苦……实在太可怜了。你放心，这里是哥哥的领地，哥哥肯定会保护好你的，对吧？”

    贾斯提斯点了点头，郑重说道：“没错……伊兰你可以完全放心，在下誓死守卫您的安全。”

    或许是引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伊兰的表情有些不悦，摆了摆手说道：“我很担心给阁下和阁下妹妹带来麻烦，我明天就会启程离开，还请阁下见谅。”

    听得此言后，贾斯提斯立刻站了起来，不顾礼仪地跑到伊兰身前抓住了伊兰的袖口，神情着急又生气。

    “不行，绝对不行！你现在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只有我才能保护你的周全，你要离开到哪里？”

    伊兰有些惊诧，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在短暂接触的印象里，贾斯提斯是一个优雅有风度的骑士，没想到突然会显露出如此着急慌张的一面。而贾斯提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看着自己抓住伊兰袖口的手出神。

    爱丽丝见此情形忙开口道：“伊兰哥，请问一下，你在从修道院逃出时，是因为梅洛琳前教皇陛下的手谕吧？我记得伊兰哥当选的原因是……为了在末日灾厄中解救人们吧。那么请问梅洛琳前教皇陛下的手谕里有没有提到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伊兰听得这话后愣住了，他答应了菲欧拉绝对不能泄漏祂的存在，菲欧拉此刻也侧眼紧盯着伊兰，意思是绝对不能说出自己对事。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爱丽丝，伊兰只好说道：“这……手谕上没有明说。”

    爱丽丝马上接着说道：“那伊兰哥，不如这样，你先在我家住下，哥哥派人看看还能不能和王城的格瑞艾家族联络，凭格瑞艾家族的力量说不定有方法找到手谕上没有说明的方法？霍普镇之前也常有魔物在周边滋扰，哥哥也有带领民兵剿灭魔物的经验，对付魔物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伊兰哥既然被魔物们追杀，想必是有为魔物们忌惮之处，既然如此，伊兰哥更应该想办法保全自身，这才是明智之举，不是吗？”

    爱丽丝的话语逻辑严密，丝丝入扣，让伊兰一时想不到反驳的理由，让伊兰陷入了沉默。菲欧拉此刻开口道：“小丫头说得不错，你就先留下来吧。再多说下去反倒惹人怀疑了。”

    得到菲欧拉的允许，伊兰这才答应下来留在贾斯提斯的城堡中暂居。

    “太好了！伊兰哥！喂，哥哥，你也该把伊兰哥的手松开了吧，这实在太失礼了！”

    贾斯提斯听得这话后，才回过神来，讪讪地把伊兰地袖口松开，同时回忆起握住伊兰手臂时的感觉，伊兰的手臂纤细，自己的大手可以完全将其握住，不知道这样纤弱的伊兰这几日是如何躲避魔物的追捕逃难到这里的，一想至此，不由得感到一些心疼。

    “抱歉……在下适才太过失态了，还请见谅。有抓疼你吗？”

    伊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贾斯提斯这才放心，向后退并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爱丽丝接着说道：“那伊兰哥先在我们家盘桓几日吧，接下来几天哥哥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和王城的父亲兄弟们取得联系，伊兰哥这几日辛苦了，且当放松放松吧。”

    接着爱丽丝唤来老管家替伊兰收拾客房后，便说自己今日累了，上楼休息去了。

    餐厅里只剩下了伊兰与贾斯提斯，贾斯提斯向伊兰笑道：“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聪慧，她瞧不上其他贵族少女沉迷于舞会服装和美容秘诀的生活，反而是对自然科学十分热衷，别看她才十七岁，却已经是国立科学研究会授予的博士身份了。因为不想和王城里的贵族公子和亲，她随我一起从家中离开。有时我常常会想，假如妹妹是个男孩子的话，我的那些哥哥没有一个争得过她的。”

    伊兰点了点头，说道：“爱丽丝小姐确实见识非凡，心思敏巧。令我也十分敬佩。”

    贾斯提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伊兰也难明其意。接着管家老亨利敲了敲门，贾斯提斯让老亨利进来，老亨利一进来先向二人鞠躬，恭恭敬敬地说道：“少爷，客人，为伊兰大人准备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二楼转角处右手第一间。”

    伊兰心想老管家的动作真快，自己才与贾斯提斯说了几句话，就将房间给收拾好了。贾斯提斯点了点头，转头向伊兰说道：“那就由我来带您去客房吧。”伊兰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上了二楼，贾斯提斯打开了门，环顾了一下房间。伊兰也进来看了一下房间的布局，房间不大不小，和贾斯提斯的房间差不多，只是这间房明显素净许多，没有挂满墙壁的刀剑，而是挂了三幅油画。三幅油画是伊兰再熟悉不过的圣伊索德创世史诗，第一幅图是圣伊索德于混沌中苏醒，第二幅图是圣伊索德与祂创造的生灵和谐共处，第三幅图则是圣伊索德飞往深邃遥远的星空。伊兰曾经的房间里也挂有这三幅图，因此在这个地方再看到这三幅图，让伊兰感觉非常亲切。想必是爱丽丝嘱咐装饰在这里，以投伊兰所好。

    贾斯提斯四处看了看说道：“房间倒是收拾得很干净，但是会不会装饰太简单了？”

    伊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样的布局我很喜欢。太华丽的房间反而让我不适，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贾斯提斯笑道：“你满意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天色还早，你可以随意在城堡庄园里观光，如果想在镇上行走的话，最好叫上我一起。就这样，愿你晚安。”

    说完，贾斯提斯向伊兰行了一礼之后，退出了房间。

    伊兰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细细抚摸着丝绸制的床单与被面，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怎么了？第一次睡这么好的床吗？”菲欧拉看着伊兰的动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伊兰摇了摇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我是在王城里住的。那个时候我睡的床和现在的很像，甚至要更好。”

    “那时隔多年又睡到这么好的地方，是不是很高兴？还是很难过？”

    “……没有。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有些，怎么说呢……不可思议吧。”

    菲欧拉对此不置一语，看向窗外说道：“那你还真有点可怜。”

    伊兰有些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菲欧拉说：“就我观察来看，你是一个无所喜无所悲的人……就这样的性格来说，其实很有成为神的潜质。因为神所要求的就是没有感情，只遵照规则与秩序行事……可能这就是当初感情丰富的圣伊索德破碎的原因吧。呵呵，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你确实是最接近神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