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中宿敌

    一具矫健的身躯潜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屏息凝神，仔细地分辨着周围的细微声响。

    结实的躯体因为日晒而泛着相当健康的小麦肤色，光滑的皮肤上有几条浅浅的疤痕。即使不看健壮的体型和紧实有力的肌肉，光看那灵动的兽瞳和柔韧的身形，都能知晓这是一名真正的战士，精英中的精英。

    就在须臾之间，戴着用狼头骨制成的头盔的战士弹射了出去，快得只剩下了残影。与此同时，另一道影子从草丛中窜出，带着一道寒光扑向了飞奔而来的结实身躯。戴着豹头骨的战士瞬间拔出背上的双刃，精准地架在了寒光直冲面部而来的路线上。

    “叮咣！！”

    短兵相接，发出了刺耳的金属音。利刃的另一面，也是一名精干的部落战士。

    同样矫健无匹的身形和毫无赘余的动作，昭示着两人旗鼓相当的实力。从两名战士稍显稚嫩的面容能看出来，无论是头戴豹头骨的人还是头戴狼头骨的人，都处在少年向着青年成长的阶段，但却都有着不下于成年人的健壮体格。

    “……果然是你啊，莱克巴。”

    “切，能埋伏在这里的也就只有你了，努卡。”

    晶亮的红色瞳孔和剔透的黄色瞳孔严肃地对视着，仿佛要激发出电流一般。四只结实的手握紧了四柄同样长度的刀刃，摆好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两人挺拔的鼻梁上分别戴着一个精致的金色鼻环，象征着各自阵营唯一的“猎首血卫”称号。也即是说，努卡和莱克巴是狼族和豹族两个极端敌对部落中最顶尖的战士。而“猎首血卫”的任务，就是潜入对方的领地，埋伏、破坏并尽可能多地杀死对方部落的战士。

    虽然两人尚属年少，但在对方的阵营中都有着鼎鼎大名——狼族少年战士努卡，曾经在伏击战中一个人灭掉由十几个成年豹族战士组成的小队后全身而退。而那之后，豹族的少年战士莱克巴在撤退中悄悄脱队，只身潜伏在狼族大军的必经之路上，利用地形优势一个人杀掉了殿后的十几名狼族战士，并跳进河中成功逃脱。

    从那之后，努卡和莱克巴的大名便传了开来。一直叫嚣着“怎么能把猎首血卫的称号交给这么年轻的家伙”的人，也都乖乖闭上了嘴。天赋异禀的两人在面对敌军的队伍时，都仿佛死神一般无情地收割着对方的生命，打得对方望风而逃。

    当然，身为最强的两人最终还是正面对上了。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使尽了浑身解数，从中午打到了晚上，却都没有给对方留下致命伤。直到狼族和豹族的大军出来寻找，才发现已然精疲力竭、动作迟缓的两人依然在斗得你死我活。

    那一次的平局成了两位战斗天才的心结。从那以后，努卡和莱克巴疯狂地锻炼身体，不断吸收族内其他战士的经验，提高反应力的同时加强战斗技巧，只为了将对方踩在脚下。

    之后的两族战斗中，两人的好胜心愈加旺盛，经常一个人屠戮完堵截在自己面前的队伍后，在山林中寻觅对方的身影。两人一旦相遇，便免不了一场血战。

    其他人从来都未接近过的强健肉体，在挥舞的利刃与铁拳的攻击中留下了道道伤疤。然而双方几次交锋后，除了健壮的肌肉上那些长短不一的伤痕，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无论双方多么拼尽全力，甚至打到武器双双折断，用上了牙齿和指甲，还是无法彻底击败面前的强敌。

    而这一回，已经数不清是两人的第几次见面了。旗鼓相当的两人在多个回合间仿佛形成了默契，每次出战都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对方埋伏的位置。

    炎热的晌午，两人在刺眼的阳光下再次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对攻。刀光剑影中，两具健壮的身躯灵活地腾挪辗转，挥舞的利刃、皮肤上的汗水和身上的金属饰品一起反射着阳光，为两名少年勇士的激烈厮杀助阵。

    “噗喀！！”

    “嘭！！”

    努卡手中的利刃劈中了莱克巴的头，将豹族少年头上的头骨盔劈裂了开来。而欺身突进的莱克巴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锋利的黑曜石刀刃狠狠击中了努卡头上的头骨盔，将坚硬的头骨盔震出了一道大裂缝。

    两人同时退后两步，大口喘着粗气，咬紧牙关盯着对方的动作。努卡身体半蹲，一横一竖举着两把利刃架在身前。

    莱克巴有些急躁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手擎着利刃，一手放在腰间的短刃上。

    每一次，当自己信心十足、想着将对方轻松踩在脚下，割下对方的头颅时，对方总是会无情地打破自己的幻想。而这次也一样，在双方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的状态下，炎热的天气加上拉锯战，会让自己和对方的体力消耗加倍。

    这样下去，百分之百又是一直打到晚上后双双精疲力竭，最后被寻觅而来的队伍各自接走的节奏。

    由于平局的次数过多，两人居然诡异地慢慢对这种结果习以为常，甚至开始心照不宣地保留体力——某次一直持续到半夜的交锋中，精疲力尽的两人居然遭遇了出来觅食的野生黑熊。平日里用不了半分钟便能解决掉的野兽，此刻却成了两人的苦主。

    眼看着力竭的自己和对方即将双双成为野兽的美餐，两位天才死敌不得不暂时联手，好不容易才把黑熊解决掉。等到狼族和豹族的军队赶到时，两位天才战士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当时再来一只黑熊或者猛虎之类，两人怕是会死不瞑目——作为代表着部族最高战力的猎首血卫，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平时可以轻松解决的野兽手中，简直是奇耻大辱。

    自那之后，两人便开始有所保留，不能在某个时间段内打倒对方的话，便暂时撤退等待再战。甚至在雨季来临的时候，两人会默契地缩短交手时间，方便各自赶回族里帮忙修建堤坝。

    “……我建议，先暂停，要打等歇一会再打。”

    莱克巴盯着努卡努力保持严肃、却又难掩疲惫的表情，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皱起了眉头——今天的太阳似乎比平时要刺眼得多，也热得多。自己和对方仅仅打了一个多小时，便感到有些晕眩。

    “现在太热了。我可不想赢了你之后还没等庆祝，就被晒成咸鱼干。”

    “你想赢我，再练个八百年都不可能。”

    努卡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后方的树荫下，靠在树干上坐了下来。

    莱克巴将利刃插回背上，在草丛周围绕了一圈，却硬是没找到一棵可以完全遮蔽阳光的大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狼族少年面前不远处，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挨着树荫的边缘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