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闲雅娱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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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闲雅娱兴 闻人歌一现身,众紫衣人皆露出敬畏崇拜之色,跪地磕头,高声喊道:“属下参见宫主!” 便是那些身中银针的紫衣人,也都挣扎着做出磕头姿势,不敢有半点儿迟疑,只怕喊声不够响亮,神态不够虔诚。 游春池曾听尹王等人谈起过闻人歌,此时见状,登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人就是闻人宫主,这群紫衣人都是冰湖宫宫人。 闻人歌笑了笑,说道:“你们都做得很好啊,回去以后个个有赏。” 众宫人齐声喊道:“属下能为宫主大人效力,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一片谄谀声中,王临风怒道:“我还道是魔教,却原来是你这老妖怪捣鬼!你……你算计我和游少侠也就罢了,魔伞天王好歹是你的徒儿,你怎忍心折辱她的遗骨?” 闻人歌微笑说道:“魔伞这人很是重情重义,投入魔教之后,总觉得对我不起,还常常与我暗通书信。我这四个徒儿里面,就数她还没有彻底泯灭良知。不过呢,魔伞如今已经咽气了,即便我把她剁成一团肉酱,难道她还能痛醒不成?” 王临风心下骇然:魔伞虽然不忘昔日旧师,但她那日身中暗器而亡,闻人歌见死不救;如今她安眠地下,闻人歌又掘坟戮尸,将她的首级做成机关,用来暗算她的养子。人人都说魔教行事歹毒,魔教却未必及得上冰湖老妖的丧心病狂! 游春池气得两眼喷火,说道:“你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闻人歌笑道:“你是魔伞的养子,我是魔伞的师父,你应该叫我太师父才对。池儿,还不快给太师父磕头?” 游春池历声骂道:“磕头?我恨不得砍了你的头!” 闻人歌说道:“你已经砍了我手下的头,还不尽兴么?这里可不是华山派,轮不得你来耍威风。”又转向王临风,说道:“王道长,瞧不出来啊,你怎么又跟游少侠勾搭上了?你身边的男子风采迥异,各有各的好处,你真是好大的福气。对了,那位尹帮主呢?他怎么不跟你一道儿?” 王临风冷冷说道:“你用诡计把尹帮主和玄晧师父都引走了,还假惺惺来问我作甚?” 闻人歌笑了笑,也不否认,说道:“嗯,你们这一行人可是威风凛凛,声势甚为浩大。不仅聚齐了少林、武当、丐帮、华山四路好手,还搭上一位七宝圣教的玉衡使。那小姑娘也不知是受了你们的强逼,还是见风使舵叛变了圣教,瞧她在虎头山上拼命遮掩你们的情状,嘿嘿,只怕又是个走狗叛徒。” 王临风一愣,闻人老妖怎么知道虎头山上的事儿?心思一转,恍然大悟,说道:“上次你在黑岩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我还以为你夹着尾巴逃回冰湖宫了,却原来你一直派人跟踪我们吗?” 闻人歌说道:“什么脚底抹油不抹油的,你都落在本座手里了,说话还这样难听么?好在本座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子出言轻狂,做长辈的不同你计较。”轻轻拍了三下手掌,方才他藏身的那块大石后面又走出两个紫衣人,看他俩服饰打扮,应当是冰湖宫中较有身份的总管。 闻人歌吩咐道:“右总管,你把王道长和游少侠身上的银针去了罢。” 右总管躬身奉令,伸出手掌在游王二人身上连拍数下,银针便都弹了出来,掌到针出,无一不爽。 只不过针上毒质早已化入他们血液,取不取针,其实也无多大分别。 王临风神态决绝,说道:“谁要你来卖好了?闻人宫主,王临风今日又堕入你的彀中,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待怎的?” 闻人歌说道:“王道长,你怎么总是觉得本座要害你呢?本座从前说过要请你去冰湖宫做客,君子一诺千金啊。今日重逢,缘分不浅,你们五位都来冰湖宫坐一坐罢。”哈哈笑了几声,神色甚是得意。 游王二人均不作声,心中深为忧虑:我等好不容易脱离万千鸿的挟制,正待潜入魔教救人,却又要被闻人老妖捉去什么冰湖宫,当真是枝节横生,麻烦无数,这该如何是好? 闻人歌又吩咐道:“左总管,你把魔伞的首级和死去的宫人都火化了。” 游春池听他愿意火化养母残骸,心中稍安,但转念一想,闻人歌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他只是不愿头颅被人捡了去,勘破其中的毒辣机关。 闻人歌接着说道:“至于那些中了银针的宫人,快快喂了解药,这么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没地辱没了我冰湖宫的名声。” 左总管凛然遵命,飞速取出药囊,给群宫人喂了解药,又纵火焚尸,游走穿梭,身形奇快,显然武功不差。 那解药见效神速,群宫人顷刻间纷纷起身,向闻人歌磕头叩谢,仿佛受了他天大的恩惠,倒忘记了自己之所以中毒,就是因为闻人歌心狠手辣、不顾属下性命之故。 闻人歌双手背后,眼望远方,似乎在等待什么消息。群宫人齐齐叩首,他也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丝毫不以为意。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又有数名紫衣宫人远远走来。 他们脚步甚为拖沓沉重,前胸后背染着大滩大滩血迹,似乎刚刚逃离一场拼死血战,来到闻人歌面前,立即磕头行礼。 闻人歌精神大振,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名宫人起身,凑到闻人歌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闻人歌脸色一沉,说道:“三个全跑了?一个都没抓住?” 那宫人连忙拜倒在地,高声喊道:“属下无能,有辱使命,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游王二人心中大喜,听他们对话,显然尹帮主他们三人摆脱了冰湖宫纠缠! 只要他们三人继续前行,那就还有机会潜入魔教,救出所有人质! 闻人歌稍作沉吟,说道:“罢了,魔剑要是连你们这群废物都收拾不了,还配做本座的徒弟么?那丐帮头子的武功也不差,此事须怨不得你们。咱们得快点离开,免得他们找过来。呵呵,虽然咱们冰湖宫人多势众,但你们一帮饭桶,又顶得了什么用?” 那数名宫人闻言,都露出诧异之色,不敢相信宫主竟然不做惩罚。 闻人歌却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金瓶,拔出瓶塞,倒出数枚赤红小丸,以天女散花手法分掷而出,口中说道:“这是我新炼的丹药,赏给你们了。” 那数名宫人脸色剧变,颤声说道:“谢宫主赐药!”齐刷刷拿起丹药,张口就吞进肚中。 只一刹那的功夫,数名宫人同时呕出一大口黑血,委顿在地,身子剧烈战栗,犹如风中败絮。 闻人歌微笑说道:“我今天心情不错,你们虽犯了大错,我也只将你们毒哑,并废去一身武功。你们自行返回冰湖宫,去地宫里当值罢。”言下之意,显然这等毒手还算慈悲了。 那数名宫人挣扎起身,磕头叩拜,旋即转身奔走。 闻人歌挥了挥手,其余宫人立即用软布担架抬了游王二人,一行人奔入一片密林之中。 林中藏着一辆马车和数匹西域骏马,正是冰湖宫众人的坐骑。 那马车车厢异常宽敞,足足套了六匹高头大马,才拉得动这么一架庞然大物。 闻人歌率先上了马车,宫人把游王二人放入车中,又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只见车内铺着兽皮地毯,摆着香案小几,车壁上挂着前朝字画,四角堆积着各色珍奇文玩,倒似一座装在车轮上的精致雅舍。 闻人歌拍了拍手,车队便向前进发。 游王二人倚着车壁,对视一眼,忍不住哀叹一声:没想到绕了一圈,他们两人还是身不由己的俘虏,坐着马车,奔向命中注定的囚牢。 细细一想,当日落在万千鸿手中,就是因为中了魔伞布置在华山南峰的机关,她一身机关术又是从闻人歌处学来的。 如此说来,游王二人两度沦为俘虏,罪魁祸首都是闻人歌。 游王二人都暗下决心:此仇不报非君子,总有一天要拿冰湖老妖祭剑! 闻人歌浑然不理他二人之杀心,气度惬意闲适,盘膝坐在主位,取过玄冰琵琶,轻勾缓挑,弹起一曲,曲调凄婉幽怨,听了直教人心底酸涩,几欲垂泪。 闻人歌面带微笑,闭着眼睛,满心沉醉在乐曲之中,一曲终了,睁开眼睛,问道:“池儿,你太师父这一曲弹得如何啊?” 游春池冷冷说道:“游某不通音律,闻人宫主高山流水之意全是白费了。” 闻人歌露出遗憾之色,又看向王临风,问道:“王道长以为如何?” 王临风故意气他,说道:“这曲子太过哀伤了,呜呜咽咽的活像哭丧,我不喜欢。” 闻人歌不怒反喜,说道:“本就是忧愁之音,你说我弹得像哭丧,那是在夸我啊。哈哈,沧海桑田,难觅知音,本座实在快慰!” 王临风愣了愣,心想这人什么路数?怎么坏话还能当作好话听,还听得美滋滋、喜洋洋的?当下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闻人歌放下琵琶,又取出棋盘棋篓,笑眯眯问道:“哪位少侠愿陪本座杀它一局?” 游春池凉凉说道:“扫了闻人宫主的雅兴,游某并不通棋艺。” 闻人歌说道:“瞧你仪表堂堂的也是名门子弟,怎么音律也不懂,手谈也不会,你到底会些什么?魔伞怎么养出你这蠢牛呆驴?” 游春池说道:“家母拜了不中用的差劲师父,没学到真本事,实在惭愧。” 闻人歌说道:“嗯,嗯,那不中用的差劲师父略施计谋,便将你二人手到擒来,可见你二人也不怎么高明啊。” 游春池脸色一黑,闻人歌哈哈笑了几声,不再与他二人说话。 他取出一枚黑子放上棋盘,又取出一枚白子与之对阵,就这么自己和自己较量起了棋艺,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其后数日,三人便住在这马车中。 闻人歌或是调弦弄音,或是下棋读书,颇为闲雅逍遥。 游王二人半点儿不能动弹,饮食起居全由宫人服侍,每隔几个时辰,还要被强喂一剂软筋散,以延长药力。这种日子,实在是憋屈窝火。 马车车窗封闭,游王二人瞧不见外面环境,只能感觉马车在不停行驶。 初始还能听到镇甸乡村之喧哗声音,到后来人声渐渐归于静默,万籁俱寂之中,只听马蹄得得,车轮滚滚,倒似广袤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支队伍,真不知冰湖宫建在什么天涯海角。 这一天,旷野上远远传来一阵铃铛声,叮叮咚咚,清脆空灵,似乎有人跟上了车队。铃声越来越响,那人越追越近。 闻人歌正在把玩一枚翡翠印章,闻声展颜一笑,放下印章,高声说道:“贵人既至,本座甚是欢喜。” 众宫人听到宫主出声,连忙勒马止步,等待贵客到来。 不一会儿,铃声来到马车侧旁,车门打开,一道黑影闪入车内。 但见此人一身黑衣,头戴帷帽,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双手则如羊脂玉般晶莹剔透,肌肤极为白腻。 王临风心里突地一跳,难道是万千鸿来了?! 但定睛一看,这黑衣人身形玲珑有致,腰间用红绳系着一只碧玉铃铛,显然是个女子。 王临风松了一口气,内心深处,却有些说不出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