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肖楚来得虽然突然，但也确实不是偷偷摸摸，人刚到车站就给汪导打了电话，问到了顾回的位置就搭车到了基地，而汪导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还没到晚上就从拍摄场地赶了过来。

    汪导到后一看肖楚的形象就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毫不掩饰地笑话他，肖楚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和汪导胡说八道，一老一小都熟悉得不行，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但聊过一会儿便把坐在一边的顾回支了出去打饭，两人面对面再说话，便都严肃起来。

    “你到这儿之后联系过何孟了没？”汪导问他。

    “没，我到了帝都给他打过电话就把卡撅了，手机和衣服全扔了。我在火车站睡了三天才坐绿皮车过来的，有肖卫那小子在，什么系统都不安全，何孟那估计都被查成筛子了，我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你这狗鼻子倒还没失灵。不过你躲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早晚能查到我这儿来，过段时间开机何孟会过来，到时候你也过来，和他见面再谈吧。唉，两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躲是怎么也不可能躲干净的，无论什么事，当面说清楚最好，一家人，有什么事谈不开的？”

    肖楚冷笑一声：“汪导，这话您跟我说有用吗？我管什么事啊，我就是那个被殃及的池鱼。我爸都把我养废成这样了，他们还想我怎么样啊？真植物人躺床上动都不能动才高兴吗？”

    “你可别委屈了，还池鱼，你自己都是那个城里的。真池鱼那是人家顾回，你都把人连累成什么样了？”

    提到顾回肖楚就打蔫儿了：“我也不想啊，我都不知道谁给我翻出来的。要是想搞我我出去那会儿不就该完了，我走之后怎么就还没停？他惹着谁了？”

    “得问你惹着谁了吧？”汪导吐槽他，“这事按了三五次了还没按下去，后面还把你的头给P没了，明显就是要把他前途绝了的路数来干的。可他挡谁路了？我这儿找到都是熟人推荐，都没往外发消息，这么老实乖巧一孩子，除了因为你，还能惹什么事？”

    “汪导看您说的，您都能夸成这样我还能看不出他好吗？天地良心啊，他跟我三年我可就他一个了，也就是我一直没好意思说，其实我俩跟谈恋爱没区别了。那些照片也都是我以前混账时拍的，就，没舍得删……我之后可就没干过这种事了，不信你问顾回！”

    汪导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我问个屁，我一大老爷子问他小青年性生活，你要不要脸啊肖楚？”

    肖楚也没敢躲，硬扛了下来，“哎哟！汪导您是真对他好，这打我该挨。现在这事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带他退圈，我们俩出国结婚然后找个小地方一待，也就不碍人眼了，之后我养他。”

    “你养他？”汪导摇了摇头，“你想养人家，人家还不一定乐意让你养啊。”

    顾回愿意吗？

    肖楚心里也没底。

    他抱着顾回说要和他重新开始，顾回在他怀里沉默不语，他的手紧紧贴着顾回的后心，却感觉不到什么异样的波动感，连吹在颈边的呼吸都是平静的。可他心跳得飞快，不是期待顾回说出那个好，而是害怕顾回说出拒绝的话。他自己做过的事他自己门清，他害了人家那么多，这人得贱成什么程度才能让他这么一哄就又回来对他投怀送抱啊。可他真的后悔了，他想和顾回过一辈子了。他不指望顾回能同意，只要能不拒绝就好，那样他就还有机会挽回。但顾回只是沉默，连他说出想重新开始时都没有波动。这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差。

    但是……好歹没有说出拒绝。

    肖楚把顾回放开，顾回平静地抬头看他，眼睛沉得看不见底。肖楚不敢看他的眼睛，偏过头笑着说：“我知道，我做过那么多错事，你不会就让我这样随便一说就原谅我。我不指望你原谅，也不希望你原谅，但是……我想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让我弥补我做过的错事。好吗？”

    顾回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看着他，肖楚左顾右盼，不小心和顾回对上了视线，就慌忙地移开。他又等了一会儿，顾回终于开口，却没回答他：“你饿了吗？”

    肖楚心里焦急，正想说不饿，肚子便剧烈地咕噜起来。他心里骂了句脏话，顾回倒是笑了：“行吧，你先坐着，我去食堂给你打饭。”正说着，汪导的电话打过来，顾回就先去把汪导迎了回来，听了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被支出去到食堂打饭。

    汪导把肖楚的没底气看得清楚，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我看那，人家顾回也不一定和你是一条道上的人。你要是真有良心，就把这些事情彻彻底底给人清理干净了，然后啊，把人放了吧。不跟着你，人家最舒坦。跟着你，全是糟心事。”

    肖楚顿时不乐意了：“汪导您怎么这样啊，俗话说的好，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这怎么净劝分呐？这话你不能跟顾回说啊！”

    汪导优哉游哉：“说不说全在我，你小子还管我吗？把你屁股擦干净了，再谈追人家的事吧！”

    这边尚吵吵闹闹，顾回那边，他刚一下楼，就在门口碰见了储立。储立问他：“我听说汪导来了？”

    顾回点点头：“嗯，来找肖楚的。具体的事……我也不好说。你找汪导有事吗？”

    储立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事。你怎么出来了？”顾回说他要去打饭，储立连忙也说：“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没吃饭。”

    两人一路朝食堂走去，各怀心思，都没说话。储立一路上偷偷瞅了顾回好几次，想说话却都没说出口，直到快到食堂了，他才终于忍不住把顾回拉倒一边的角落，问道：“顾回，你和肖楚……”

    顾回抬眼看他，储立和他对上视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我……我听见……”

    顾回沉默，储立率先泄了气：“对不起，我不该偷听你们说话……但是宿舍门隔音不太好……”

    顾回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是和肖楚曾经有过一些交易。”

    储立震惊地看他：“为什么？”

    “为了钱，为了出道。”顾回平静地回答，“你觉得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储立被噎住，过了一会儿才说话：“那这次选角……”

    顾回依旧平静，回答得很快：“我说没有。你相信吗？”

    储立没有说话。顾回心里冷了冷，“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搬出去住。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说清楚。”说完越过他准备离开。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储立连忙拉住他，又慌忙放开手，“他，肖楚不是个好人，你和他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谢谢你的好意。”顾回认真看他，“但我曾经做过的决定，我肯定要承担后果。你介意，我能理解，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是顾忆他是干干净净的，完全凭实力走到今天的。你不要对他有偏见，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干净不干净，我没有这个意思。”储立有点生气，皱着眉头看他，“而且这关顾忆什么事？这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我不会去连带他人。诶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根本对你没有意见，我是看肖楚不顺眼！”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储立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我和肖楚以前有仇，谁知道他居然给忘了。我一直以为他是私生活乱，没想到连潜规则威胁人的事都干，真是越活越垃圾，这种垃圾人早就该无害化处理，用得着他对我和你住一个屋子指手画脚？”

    顾回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向外人吐露这样不堪的过往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储立虽然年轻，却意外地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当然他不觉得自己被理解是理所应当，但这样难堪的过去，当他决定说出实话时，必然是带着十分剧烈的渴望。

    渴望被理解……

    渴望被原谅。

    顾回觉得心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连嘴角都压抑不住往上翘。储立看见他的表情也松了口气，“你愿意相信我告诉我这些，我也很高兴，证明你确实把我当朋友。可朋友归朋友，你可不能被这件事影响了，到时候演得比我差，找借口说我故意打扰你演戏，那我可不认。”

    顾回笑着摇了摇头：“绝对不会。”

    “不会耍赖？”

    “不，是不会比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