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几个人热热闹闹吃过午饭，就又到了送客的时候。

    临走前储立和汪导单独谈话说了好一会儿，尤编剧则坐在顾回旁边看着他在院子里扫地。顾回感受到了尤编剧是真对他有兴趣，他刚扫完坐下尤编剧就坐到他身边：“小顾啊，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吗？”

    顾回不明所以：“挺好的啊。”

    “我听老汪说，你俩小时候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然后你们俩就被亲戚收养了？”尤编剧斟酌着用词，“你们那时候过的怎么样？又怎么进了娱乐圈了？”

    顾回有些愣。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过得好吗？知道他们身世的人面对着他们总是天然就带着怜悯，那时他们住在老城区，周围的邻居有时看见他和顾忆手拉手出门，总会摸摸他们的头，然后再递给他们一点糖果零食。“这是两个可怜的孩子。”他们这么说。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善意，还有孩子骂他丧门星，这时顾忆就会抄起家伙出去和说这话的人打架，伤痕累累地回家时会被姑姑狠狠骂一顿。姑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当初不顾所有反对收养了他们，却也没有给他们过多的关注，训斥是家常便饭，而顾忆因此和她闹得很僵。他和顾忆在十八岁那年和那个家告别，至今再没有联系过。那些关于过去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慢慢变成碎片，与顾忆有关的他收藏得很好，其余的，他再回忆起来，只觉得平静如水。

    “就是，很普通的日子吧。”他说，“有争吵、有温馨，遇见的有好人，也有坏人。至于进娱乐圈……是因为这是顾忆一直的梦想。我是稀里糊涂就入行了，现在看起来还不错吧。”

    尤编剧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而后站起来叹了口气：“我还真得见见这个顾忆。”说着又笑着拍了拍顾回的肩膀：“小顾回啊，你还真是我灵感的源泉！”

    “啊？我太荣幸了。”顾回笑着回应，“尤编剧，那我能不能预定一个角色？”

    “那肯定的。”尤编剧答应得十分痛快，“我也是第一次想写这种故事，不知道效果会是什么样。”

    “老尤你要写什么啊？”汪导这时候从屋里出来，正听见他这句话，“诶我可跟你说，搞我的本子期间你可不能接外活啊，工作上我杀人不眨眼，敢轧戏我可永久黑名单！”

    尤编剧又跟他怼了两句，顾回被储立拉过去上药。顾回打开纱布看了眼：“好得差不多了吧，我觉得不太疼了。”

    储立看了看伤口周围一片青紫有点不敢下手：“这才一天怎么就成这样了……等会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顾回嗯了一声没说话。储立按部就班地涂碘酒，脑子却有点走神。刚刚汪导找他，说他们接下来要拍的那部剧，他们商量决定顾回是演主角的少年时期。他想顾回确实是有些硬气，但他再怎么看，也依旧觉得顾回不是能演出那么一个英雄人物的样子。两个人一个演少年一个成年，之后免不得又被对比演技，可汪导和尤编剧都让他来和顾回学，分明是不看好他的样子。其实昨天下午看电影的主题被定为英雄，又把顾回叫过来，他大概感觉到汪导是想他们两个好好交流。可真是让人意外，他竟然又听见了试镜那天顾忆说的那个故事。他没见过顾回对这个角色的演绎，但他觉得那肯定是和顾忆赢过他的那个角色不同；他一时都有些迷糊了，他到底要学什么呢？

    顾回看他忽然顿住动作，抬头一看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储立摇摇头，又低下头继续擦药，

    “我只是觉得……你和顾忆还是挺不一样的。”

    小吴知道顾回负伤的事已经是几天之后，她急忙买票从帝都过去，等到了农家院发现顾回正和小鳌玩得正欢。小吴看了伤口很生气，拉着顾回开车就直奔市三甲外科，门诊小医生看了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啧啧称奇：“幸亏来得早啊……”

    小吴一下子紧张了。

    “幸亏来得早，再晚一会儿就痊愈了。”

    “……”顾回非常尴尬，“我都说了没事了，就是看着可怕了点。”

    小吴恼羞成怒：“你说你啊，好歹是个艺人，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腿？你知道腿是人的第三张脸吗？”

    小医生听得笑喷了，仔细看了一下顾回的脸：“还真长得挺帅啊。帅哥，给你开点药，保护好你的第三张脸。”

    两个人从医院就又回了拍摄地，路上小吴才知道这两天休息，汪导受邀去参加一个电影颁奖典礼颁奖，小偶像回公司参加出道活动，现在农家院就剩顾回和留驻的小摄影了。小吴听他说这两天小摄影都是吃的他做的饭，立刻心里不平衡了，我还没吃过我家爱豆做的饭呢！遂决定也在农家院一起住。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买了不少菜，到农家院时受到了小鳌和小摄影的热烈欢迎。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一起看了汪导去的颁奖典礼的直播，汪导分量重，颁的最佳男主角。小吴看着直播，饭都吃不下去了，“小回啊，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你拿最佳男主角啊。”

    顾回都听愣了，“啊？我吗？”他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和自己的名字扯上关系，“我觉得，没可能吧……？”

    小吴这姑娘脾气火爆，他回答得犹犹豫豫，却看见小吴伤心地捧着碗看他，他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小吴伤心地叹气：“小回啊，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实力展现出来啊。”

    顾回想了一下，痛定思痛：“小吴啊，不然你改粉顾忆吧？我觉得他比我有希望。”

    “骗人！”小摄影突然插话，“小回哥是真的深藏不露！我那天和他打赌做数学题，到最后我连高数都拿出来了他还是会做！”

    顾回连忙否认：“那不是高中数学吗？我学的理科，肯定会做啊！”

    小摄影没理他，埋头继续吃饭，模模糊糊地说：“反正我都录下来了……回来播了你就知道了……”

    小吴两耳不闻，还是自顾自发愁：“之前的人设实在是太差了，不仅不吸粉还容易让人讨厌。学霸人设也不能随便立……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和顾忆解绑！”

    顾回于是也不说话了。

    “公司这两天决定开始放松限制，最近也在考虑你们两个未来发展的问题，虽然还在讨论阶段，但是很多人的意见是舍一保一。顾回，你听见了吗？你俩长相太像了，以前组合里还能捆绑，现在是要实打实地开始竞争了！”小吴痛心疾首，“怎么能有双胞胎长得这么像啊，不都是小时候像吗，你俩这都二十五了怎么还能这么像？”

    顾回也很无奈：“就长这样了，不然要整容吗？”

    小吴立刻就狂暴了：“不准！”

    顾回就又叹气。

    吃过饭，几个人各自或躺或卧。夏日渐渐到了结尾，窗外的知了也渐渐熄了声。一连几个月的周折，顾回觉得许久没有这样的安宁了。他给顾忆打过那通半夜的电话后也依旧没有收到顾忆任何回复，倒是和储立加了微信，平时会听他说一些拍戏时的事，有时他会问问顾忆。储立像是不太愿意提顾忆，经常是好久才回一个他演得挺好。更多时候是储立问他回答，都是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实在搞不清储立是在想什么。

    但这个时候，顾回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挺好了。

    一直这样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