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肉食动物
22 邹凯听何正法答了，“是有点像”，他心思单纯，哪里会去细想小何法官的意思。立即露出八颗白牙，笑得一脸灿烂。 基地的人在远处，见他落地时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不稳跌倒，赶紧跑上前，远远叫道，“团长，没事吧？” 邹凯扯着嗓子喊回去，“没事，一只傻狍子嗨。”说到这里扭头问何正法，“哎你吃过狍子肉没？” 小何法官条件反射伸手推眼镜框，抬起手才想起没戴眼镜，只能捏了捏鼻梁，“保护动物，五到十年。” 基地的人跑近了，听到这句，也没细看说话的人，大踏步走向邹凯，“嗨”了一声，“哪至于。这傻狍子这儿漫山遍野的……” 他走近了才看到团长正对着他挤眉弄眼，还小幅度的做割喉的动作，扭头再看一眼何正法的脸，顿然领悟了对方身份，当即刹车，生扭了一百八十度，“——不过这狍子是不该吃，它是那个，叫啥来着，益兽。” 何正法之前心思放在别处，没在意。此刻邹凯半蹲着，他站着，有点小动作立即洞若烛火，两人在他眼前装神弄鬼，自然早就看到了。再一回忆之前，从过岗哨以来所遇到人的神情联系一起，当即明白了。邹凯这哪里是拉他来翼装飞行，分明是拉他在兄弟眼前秀的。 他笑眯眯的瞅了一眼邹凯，点头表示接受了对方说法改变，淡淡加上了一句，“而且还不好吃。” 基地的人一拍大腿，顿觉遇到知音，“可不是！又柴又硬。哎要说这野外最好吃的玩意儿，首推野猪。然后就是野鸡，兔子啥的……” 邹凯在旁边猛打眼色，但这哥们说上头了，连瞅都没朝他的方向瞅，邹凯只好假咳嗽了一声，“你梦里吃的野猪！你打得过野猪么你？” “哎团长你说啥子——”对方说着，转过了脸，看到邹凯使眼色使到眼睛都快抽筋了，这才又重新记起来团长来之前传的话，“带你们嫂子来体验一把，你们可都给皮紧着点，你嫂子他可是个法官。” 他神色尴尬，打了个哈哈，伸手把邹凯拉起，那傻狍子身上重量突减，立即羚羊一样跳起身来，飞逃到十数步之后，却又放缓脚步，好奇的回身观看他们。 回去的路上，邹凯频繁看何正法脸色。 戴回了眼镜的小何法官，眉目清秀，表情温润，看上去除了俊了点，和普通军队文职没啥区别。 不过邹凯可还记得他在法庭上的威严，想想刚刚他宣判的杀害保护动物要判五到十年，心中还是惴惴，趁着换歌的间隙，清了清嗓子开口。 “刚说那狍子的事——其实他们真的只吃过那么一次，还是在野外训练，没带干粮，饿了好几天。” 何正法没吱声。 邹凯努力再接再厉，“野兔野鸡偶尔是有的，野猪现在是真没有了，保护动物么，大家都知道。我们大厨有时为了让猪肉好吃，就把那猪放养，放着放着它就能长出牙来……” 何正法虽面无表情，心中其实已经笑到要死，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抬了下嘴角，邹凯一直在后视镜里看他表情，赶紧跟着也“嘿嘿”一下，趁机求情，“要不何大法官你就高抬一下贵手？” “我爹才是何大法官。”何正法终于开口，看了一眼邹凯，“还有，民事案，俗话讲是‘民不举官不究’。就算举了，也要讲究个人证物证。” 邹凯一琢磨，恍然大悟，“啊对对，不会有人举，至于物证，估计骨头也早都不知道埋在那边的地里了。” 他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小何法官，只觉得心里美滋滋。 你看，果然爱我。这家传的执法人士，都为了我徇私枉法了。 秋冬之季，昼端夜短，他们进城时，不过下午五点，太阳却已很接近地平线了。 两人商量了下晚上吃什么，邹凯没别的要求，有肉就好，何正法想了想，“要不我们去吃烧烤。我知道家店。” 这家店果然又在地图上不显，邹凯按他的指示，把车开进了个胡同，从一个银楼进去，七扭八拐上了二楼，才有白衣白帽的人迎上来欢迎。 “你们开门了么？” “开了，开了。何先生里面请，先生也里面请。” 店面依旧不大，座位之间隔的很开，两人择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递上菜单，邹凯一眼看到有羊肉串，放下了心，大声道，“先来两打羊肉串。”点完才想起来问，“你们的串有多大？不大的话再加一打。” 何正法说，“先来两打吧，他们这里有些别的特色菜，你可以看看。” 邹凯这才往下看，一眼看到羊腰子，先点了两个，再往下看到羊宝羊蛋，瞅了小何法官一眼，忍不住心里暧昧了一下，故作镇静道，“也不知道烤得怎么样，要不先各来一串？” 服务生听到这里，不得不分辨两句，笑着回，“本店都是当天空运来的新鲜羊肉，设备也是最新的先进设备，您放心，味道绝对没问题的。” 何正法见邹凯点的都是肉，加了几道凉菜和烤蔬菜，又要了凉面当主食，点点头。 服务生打开桌上的炉子预热，邹凯探头往烤炉里头一看，抬头一脸欲言又止，等服务生走开了几步跟小何法官说，“他们这是电烤，不正宗。下次我带你去吃炭烤的啊。” 何正法笑笑没说话。 很快服务生先把羊肉串送了上来，将签子分别架在烤肉炉两边沿上。邹凯才发现这烤肉炉能自动翻面，倒是节省了手动操作的功夫。 羊肉串肥瘦相间，很快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羊油滴落在炉子中间的水盘上，香气飘散开来，邹凯深深吸了口气。 肉串烤好后，服务生将它拿到架子上层搁好，这才开始烤起腰子、板筋等其他烤串。 邹凯平日吃烤串，都是直接张嘴就咬，如今看到何正法拿着碟子边一个两股叉，将签子上的烤肉撸到盘子上，再蘸上面前不同调料碟的调料，才停住动作，有样学样的跟着操作。 羊肉本身味道确实还可以，但邹凯吃着，却总觉得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想了想，还是太过精致，不如他平日吃的红柳木肉串那么一口下去满是肉，而且还带着炭火的香气。 等到羊腰子烤好，邹凯自行拿了一串，吃完看何正法已经在烤金针菇和娃娃菜，犹豫了一下，“你不吃么？” “唔，你吃。” 邹凯于是又把另一串给吃了。后面的羊宝羊蛋也是同样处理。 何正法没点酒，邹凯原本想要瓶啤酒的，再一想，酒后容易误事，还是算了。 这一餐虽丰盛，用餐时间却短，没到一个小时，就到最后甜品了。与肉串的精致相比，这里的甜品反倒给的过于实在，一个碗大的玻璃杯承得满满的，冰激凌还撒了各种水果丁。 以邹凯的口味太甜了，他只吃了一口就放下，反倒是小何法官慢条斯理的吃掉了一半，才推开餐具，抬眼询问邹凯是否吃好，得到满意的答复后，起身拿起衣服准备走了。 “咦，还没买单。” “哦，不用。”何正法说完顿了一下，“刚刚点单时已经接过了。” 邹凯听了，一方面觉得小何法官太客气了，还抢着买单，另一方面也觉得甜滋滋的。 毕竟，肯请人吃饭，当然是因为喜欢对方了！ 出了餐厅的门，外边天色已经黑了。小何法官问邹凯，“你今晚要回去么？” 邹凯摇头。 他刚完成了个集训，软磨硬泡地要下了一整天的假，第二天上午再回营就行。此前没有跟何正法提，此刻见他面色柔和，当即开口，“我还没有订酒店。” 他这次来之前就准备充分，决定毕其功于一役，此刻觉得气氛良好，说到这里就停住，双眸闪闪的看着小何法官。 何正法果然沉吟了一下。 “好的酒店都需要提前预定，这个点儿去可能没房了。” 邹凯内心雀跃，努力控制脸上表情，果然听到小何法官接着说，“——你要不嫌弃，可以到我宿舍凑合一下。” “怎么会怎么会，你宿舍很好的。床我睡着也很舒服。”邹凯连忙说，怕小何法官多想改变主意，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也可以睡客厅。沙发看上去也很舒服。” 小何法官看他一眼，没说话。 看门老大爷一回生，两回熟，看到邹凯笑眯眯和他搭话。 何正法都快到单元门了，邹凯才快步跟上。这次小何法官倒没有说要爬楼梯，直接按了电梯的按钮。 时间尚早，宿舍中的人多数还在外边，电梯中空无一人。两人一路无言，到了703，邹凯熟门熟路的自行在鞋柜里找家居鞋，何正法脱掉外衣，在开放厨房洗了手。 “你要喝点什么不？茶，或者咖啡？” 邹凯先说，“都行。”又改口，“还是茶吧。” 何正法于是烧了水，从沙发茶几的下面拿出茶具，开始泡茶。 邹凯趁着他温杯时，晃到了玄关的衣服柜，从外衣兜里掏出个小方盒，揣进裤兜。 这是他在网上自学了之后，提前准备好的重要工具，刚进屋时一时紧张，竟然忘记拿了。 何正法扭头看他，“怎么？” 邹凯赶紧摇头，若无其事的走回沙发边坐下，两人的膝盖轻轻碰在了一起。 何正法将公道杯中的茶汤倒在茶杯中，推了过来。邹凯拿起杯闻了下，一口饮下，但觉清甜柔香，顺滑无比，脱口说了句，“好茶。” 小何法官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微微吸了气，慢慢将杯中的茶饮下，放下杯子才说。 “今天我意识到一点。”他说，侧过头看了一眼男人，“我喜欢你，邹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