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 沉彻来堵,亲哥哥棒打鸳鸯怒拆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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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床边的男人示意他张开嘴,将一勺吹过的药粥递到他嘴边,药味虽不重,却熏得人毫无食欲,沉御抿了抿唇,一双翦水秋瞳盈盈望过去,眼里有几分恳求,男人不为所动,瓷勺的边缘在他嘴上碰了碰,没得半点商量。 沉御老成地叹了口气,垂眸含进了勺子。粥少油少盐少荤腥,清淡得叫人毫无胃口,零碎的鱼糜中混着几分难以形容的草药涩味,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男人毫不拖泥带水地抽回勺子,转瞬又是一勺送至了嘴边。 沉御面露苦色,撇过头,青葱似的的手指从袖中伸出,小猫偷食般在那人衣角扯一下,又扯一下,柔声撒娇:“定倾~我不想吃这个,好——难吃啊,好不好嘛~” 面前这个正是定倾。 自那日失控大闹后,述怀出来的次数少了很多,像是怕他怪罪似的,把自己藏了起来,偶尔要他叫了才肯出现,还一改之前缠人黏乎的劲头,也不贴着求亲近了,连搂抱都规规矩矩的,像是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又将他捏碎了。 虽然能见到他们兄弟二人平静相处很好,互相切换也十分顺畅自如,据说还能对话了,但这几日述怀的表现还是让沉御放不下心,并不是负面的吵架暴躁,而是似乎将心事都闷不做声地压在心底,对他处处都是失而复得般小心到了极致的珍惜,就像是极度缺失安全感的孩子,不敢在父母面前犯错,收起了肆无忌惮的喜欢而刻意变得乖巧且克制。 整整休养了七八日,即便他伤口都已结痂不需要纱布了,面色也十分红润有精神,他们还是不允许他随意下床走动,还餐餐苦涩难咽的药膳,他感觉自己都要被药材腌入味了,从的头顶上冒出一朵朵药味的小蘑菇。 不出门就算了,好歹有人陪着,那深夜时分念头来了滚上一滚也不碍事吧,可不论是定倾还是述怀都跟商量好似的,防他有如防贼,穿得那叫一个严实,尤其是述怀,见他眼神暧昧立刻便跳出一丈远,一句一个需好好养病,然后逃避似的又躲了起来,将场面扔给定倾。 沉御十分憋屈无奈,现在的述怀跟之前就像两个极端,叫他看得见睡不着,着实着急又心痒,哪怕他试图证明自己并不那么易碎,这两人也不给他机会;想与述怀谈谈,他也一副我很好你别多想的模样,便只能先将此事按下了。 “我都吃了这么多天了,病早好了,不吃这个好不好~” 方琢也无奈地叹口气:“你底子不好,这个能安神补气,都给你加了鱼肉了,还不好吃吗?” 沉御蔫搭搭地:“你自己尝尝这好吃吗?我不管,你让述怀出来跟我说话。” 方琢半信半疑地将那勺粥放到嘴里吃了,面色丝毫不变:“挺好的啊,你可真娇气,跟你身体有关的事,叫述怀出来也是一样的。唔,我听听,他说他来你也得吃。” “可是,呜……” “乖乖吃吧,早吃完早了事。” 飘着热气的勺子又送到了眼前,沉御撅了噘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嘴含住了。 方琢欣慰地点了点头,抽回手时却感觉到了阻力,视线随着勺柄滑到了包裹瓷勺的嫣红薄唇,定在了微露的玉白贝齿上,又随之移到了那双散发幽怨气息的眼睛上。 他不由暗暗咽了口唾沫,有几分心猿意马,手指悄然转了转,指挥瓷勺碾压蚌壳内部的粉嫩软舌,在里头兴风作浪,搅出了淫旎的水声,沉御果然窘迫地松开了牙,瓷勺与舌尖拉出了长条的银丝,啪地断开,挂在唇上闪闪发光。 被沉御故作凶狠地瞪了一眼,方琢有些意动,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正想趁方织不注意跟沉御亲近亲近,忽然外头传来敲门声,只好有几分不悦地坐正了:“进来。” 那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方琢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沉御,沉御意识到可能是与自己有关,立时严肃表情坐直了,期待地看着方琢。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没忍住惊讶地叫出来:“哥哥来黎泉了?!” 朝辞茶楼,与黎泉点部相隔一条街,从四层朝南的厢房推开窗依稀可以看到点部小半个院落的情形,黑袍男子扶在在窗口,眉心难以舒展:“有消息了吗?” 下属语气沉重:“基本可以确定前几日华凉堂大肆搜寻的重宝就是九殿下,根据华凉堂内部传来的消息,九殿下被四王爷的人掳走,现下已被寻回,只是已七八日未出房门了,探子没能探出具体情况,至今……生死未卜。” 男子脸色黑沉如墨,气闷地挥拳砸在窗沿上,直接将实心的木边打出一道缺口。 “陛下!”“陛下!”跪立的几人皆慌忙阻拦。 如今的帝君沉彻接过属下递来的丝巾,沉默地抹去指骨上的木料碎屑与血珠:“之前派出去交涉的人呢?他们要什么条件。” “这……”底下几人互相对视,有些忐忑,“禀陛下,之前华凉堂那边不肯松口,不论拿出什么好处都油盐不进,只怕是,跟其他势力联合,只为了拿着九殿下要挟您。” “那便调人夜袭,将随行的人都召来,直接攻进去抢人!”沉彻神色阴狠,随手将沾血的手帕甩在地上。 “陛下不可!这华凉堂虽是江湖组织,可底蕴颇深,武力难测,上月禁卫军攻打华凉总堂时遭织影偷袭,元气大伤,为了您的安危……” “我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沉彻冲冠眦裂,“可阿玉是朕亲弟弟!朕疼爱到大的亲弟弟!!是朕没保护好他,他在这不知受了多少苦,朕如何能不急!” “陛下三思!外敌环顾,近日微服出巡,兵力不足,若有心人将您的行踪放出,后果不堪设想!吾等皆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慷慨赴死,只求陛下返回都城,吾等只怕保护不力,万死难逃其咎啊!” “是啊陛下!”几人纷纷附和,“陛下!动荡未平,若叫小人得志,则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沉彻很恨咬牙,幽幽注视着黎泉点部,半晌无言。忽的眼前一亮,视线黏在了院落中一个白袍的身影,形色匆匆,看不清面容,但沉彻一眼便能肯定,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弟弟。 眼看芝麻大点的身形就要消失在建筑物的遮挡下,他探头追寻着,几乎将身子扑出窗外,他根本等不及下楼,撑在窗沿一个翻身,直接施展身手从四楼跳了下去,身后几个属下见拦不住,提心吊胆手忙脚乱召集人手,跟上去护着主子。 街道不知何时空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无,沉彻知道这不对劲,但他不想多想了,只怕自己这次不能将沉御带出来,再见便是永别。 他在几个窗台上借力,轻巧落到了地面,直直朝点部的大门,也就是沉御消失的方向跑去。 急急转过两个街角,正好瞥见那席月白踏着碎步轻巧迈下了门口的台阶,一如薄云环抱的皎皎辉月,此时眼中便只占了这道影子,旁的都成了虚影,他惊喜地扬声招手: “阿玉!过来!” “哥哥!”沉御应声回头,眼里盛着几点灿烂星光,耀如明霞,在看到沉彻身边只跟着寥寥十数人时,眼中相逢的喜悦中又掺入了几分真切的担忧,迈近两步,遮掩似的低声询问:“阿兄怎地在这里,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跟哥哥回去再说!”沉彻找回弟弟,喜上眉梢,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去。 离得近了些,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沉御的脸不比先前圆润了,脑中不由浮现各种他忍饥挨饿的画面,骤然蹙紧了眉头,咬牙将他拉到身边,凑近了还未开口问候,便闻到了清新的药香,一时脸色更不好看了:“走!现在就跟哥走!” 他握住沉御的手臂往身前带,却感觉到另一股力量僵持着,这才将视线从阿玉身上挪开,移到他身后的“闲杂人等”身上,冷厉的眸光几乎将那只扯住沉御另一条手臂的咸猪手灼穿。 笑容完全消散,转为深不见底的森冷:“方织?呵,你是华凉堂堂主?松手!正好新仇旧恨一并收拾了!” 说着两边人马纷纷亮了武器,气氛剑拔弩张。 “述怀!哥!这是做什么!快让他们放下!”沉御挡在两人中间,又惊又急,左右为难,一时没想明白怎么他俩见面突然就要打起来。 两个男人皆循声看向沉御,方织到底是底气略有不足,在家长面前退让一步,先行松开了沉御,抬手示意属下收刀后退。 沉御感激地对方织点点头,又望向沉彻依旧不愿让步的姿态,心中忧虑,放柔了声音,恳求地晃着他的手臂:“哥!你也让他们把刀收起来吧,别伤了自己人。” 而沉彻则更是眯缝起眼睫,幽冷的眸光在两人自然亲昵的眼神交流中崩裂,什么时候,弟弟跟那个绑他欺侮他的恶人成了自己人,那自己算什么,算外人是吗?还是个跟他人比起来更不懂事的外人? 即使他是皇帝,在亲人面前也只是个护短到了极点的哥哥,看沉御非要护着方织的模样,心里更是窝火,当即一把将沉御拉到身后,挥刀向方织砍去,两人身法极快,瞬息内连过数招。 方织毕竟是专业暗卫出身,不亮武器也不还手,凭借身法依然游刃有余潇洒至极,只是这幅样子更像是对对手的不屑与轻视。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方织飘忽退开,与沉彻拉开距离,尽管他早已让手下清了街,可也怕多生事端。 他拱手行礼,尊敬有余而恭敬不足,姿态上更将他当做长辈而非一国之君:“不妨寻个茶楼,或客栈厢房,陛下若愿信我便跟阿玉回华凉点部详谈,到时述怀定赔上大礼,让陛下好好出气。” 而这么长一句话,沉彻却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顿时眉心一跳:“你叫他什么?!!谁给你的胆子!” 沉彻脸色黑了又黑 ,气到失语,招手间身后几十个侍卫一拥而上围住了方织,他则是退出战圈,紧紧拉扯住要冲上去拦人的沉御,朝天空放出了信号弹,几息后,各个巷口陆续涌进了数百个便衣禁卫军,与方织的属下们打成一团。 “别!别打!为什么要打他!哥……呜哥哥,你让他们停下吧!阿兄!求求你了……”看着几十禁卫高手围攻方织,沉御心急如焚,却被拉扯得动不得,又不能对哥哥拳打脚踢,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沉彻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门心思要跟渣男私奔的叛逆期熊孩子,他越是求,沉彻越是恨不得将方织拆骨扒皮。 几经劝说哀求全无作用,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快将他的魂都吓掉了,慌恼之下沉御干脆破罐破摔,反抗哥哥无理的镇压:“住手!他是我夫君!阿兄!别打他!我喜欢他!” “你!……你!什么?”沉彻眼前一黑,死死掐着沉御手肘,几乎以为自己压力过大幻听了。 “我喜欢他,阿兄~别打了!”沉御真的快哭了,金铁相交之声就像一根根小刺狠狠扎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偏偏是他最爱的两个人起了冲突,不论是方织还是哥哥受伤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血丝爬上沉彻的眼睛,颈上鼓起了青筋,根根分明,气得气都喘不上来,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愧对了病床前母后的嘱托,平日里只顾朝政,疏于管教,把弟弟给养坏了,毫无防备地在身边养了一群细作叫人里应外合劫走了不说,竟还吵嚷着喜欢上了那个恶毒的绑匪,还是个男人!甚至大庭广众地称之为夫君!简直不!可!理!喻!哪还有点身为皇子的样子! “你住嘴!回去我再收拾你!”沉彻愤怒地拉扯着沉御大步往外走,身边跟着的侍卫训练有素地将靠近的暗卫一个个阻拦出去,护送陛下安全撤离。 禁卫军并不恋战,在沉彻安全离开后没多久便有序地从各个巷口抽身,毕竟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若真要殊死搏斗拿下华凉堂堂主,那他们这些人很难抵御住华凉堂的追杀报复,若是消息被各大势力知道了,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浑水摸鱼威胁到陛下的安全。 方织之前吩咐过不可下死手,因此这场混战中并无人员伤亡,只是不少人身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刀口,颇有几分狼狈,被送回去治疗了,其中并不包括方织本人,尽管他身上的伤口也不少。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透过人群间隙冷静地看着沉御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并没有派人追赶,即使他大有机会将人强行拦下,或者说,他刻意逼自己不加以阻拦。 放沉御离开在他的计划之中,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险让他出来跟沉彻见面,他早在沉彻秘密离开都城时就得到了消息,这几天不让沉御出门不只是为了养病,也是在反复推算考虑,毕竟沉御与他不同,他从小成了孤儿,颠沛流离,他懂这种苦楚,所以不希望阿玉也承受一遍。 阿玉亲人尚在,身份高贵,不可能为了跟他在一起便把过去所有都抛弃了,他也不舍得沉御为了跟着他与家人决裂,在外日日思念亲人,扔了贵族头衔跟他一个罪臣之子,被外人耻笑鄙夷。 那么只能以缓和的手段,慢慢打动沉彻,潜移默化地让他知道自己与阿玉一起才是最合适的,也要为父亲平反正名,得个清清白白的身份,让所有人认可这段感情。 从利益角度,他相信自己的筹码足够,他有连通整个皇朝贵族权势的暗卫组织,有遍及各个国家的情报网络,还有数量庞大的属下,各大势力的把柄弱点,与不可计数的财富,这是阿玉娶哪一家的贵女也无法得到的。 从情感角度,两人心意相通,彼此尊重,相濡以沫,又有身为侍卫时的多年感情基础,他坚信只有自己能给阿玉幸福。 虽然理智上是笃定的,等沉御真的离开,他却并不如安慰自己时那么自信,不可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比如他的身份背景,他对沉御做过的不可原谅的事,他与方琢共用一个身体,而且很重要的,他不能为阿玉留下子嗣。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他觉得,无论走向哪个结局,对阿玉来说,都比私奔好上万倍,他一定,会为了他们的未来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