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黑之王的冬天之七

    绿之王高桥一生在铃姬看来就是个混蛋，擅自把自己的好意强加到别人身上然后让人没办法对他发火，就算是死了也不消停，留下的那一大堆资料对于习惯直来直往的黑之王工藤铃姬来说简直就是头疼的要命。

    ——德累斯顿石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在黑之王工藤铃姬看来这简直就是本年度最大的冷笑话，但是在绿王所留下的那台笔记本电脑里所记载的一些事实还有那个嫩脸装温和的大叔的推测，又恰恰无一不在说明这个事实。

    在石盘出现之前，一切都安安稳稳的没什么特殊变化，整个世界的运行轨迹大致上还是属于正常范围内，尽管一些莫名其妙的战斗或奇奇怪怪的组织会有点多，但是本质上还是可以好好运行下去的。

    而在阿道夫·K·威兹曼发现了德累斯顿石盘并且在二战中无意间成为了第一王权者白银之王后，一股微妙的变化就从那个时间点开始向整个世界蔓延——地区间的战斗增多，隐藏在暗处的组织扩大，不断出现了拥有奇异才能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异常】或者说是【非日常】的某些东西，几乎都可以从二战时候开始追溯其起源。而绿之王显然是个非常细心的男人，这个家伙在那台电脑里还贴心的做了个图表——时间和地点简直就像是投入池塘里的石子一样沿着一圈圈的波纹向外扩散——以德累斯顿石盘为中心，向外辐射着。

    一开始看到那个结论的时候铃姬只觉得绿王是在瞎扯，但是后面的内容越看越心惊肉跳，之所以称呼那些东西是‘恶魔一般的推测’也是由于那些资料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么一块石盘给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以铃姬才会在高桥凉介提出要保管这台电脑的时候才会那么气恼，对于铃姬来说，高桥凉介和高桥启介并不只是单纯的氏族成员，还是绿之王遗留下的一份责任，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像是心头上的一根刺，但是却又让人舍不得拔掉，因为那算是绿之王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证明——美纪早已被洗去了记忆放在了疗养院里看管起来，因为那天晚上的动静闹的实在太大，黄金之王的兔子们几乎是把那天医院里所有的人的记忆都给洗了一遍。

    换句话说，还记得绿之王高桥一生这个人的存在，记得这个男人的音容相貌的人，除了铃姬和那一天匆匆一瞥了的氏族们，就只剩下绿之王的这两个儿子了。

    ——生者，是死者的墓碑。

    一般来说，力量属性相互克制的王权者之间的关系总是会很糟糕，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绿之王和黑之王之间的关系到算得上是异样的和谐，有可能是因为第一任黑之王终于出现但是却是一个中二傲娇的少女，也有可能是因为绿之王的脾气好过头已经到达包容天下的关系——总之就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两个力量完全相互克制的王相处的还算不错——

    绿之王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小冰箱的里面塞上一些他家里根本就没人喜欢只有某个嗜巧克力如命的黑之王才会喜欢的东西——例如巧克力牛奶巧克力冰淇淋或者巧克力饼干……有事没事就会在言语上调戏调戏傲娇的中二小姑娘但是又不会真正的把人惹火，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基本上的相处模式就和爸爸照顾叛逆期的女儿一样。

    不可否认，高桥一生信任着铃姬——重要的儿子拜托给了她，重要到可以改变世界的资料也没有交给资历深厚的黄金之王或能力优秀的白银之王，而是透过凉介和启介间接给了铃姬，甚至还借此改善了得知真相后的高桥家两兄弟对待铃姬的态度。

    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未来都考量到了——已经死去的绿之王高桥一生就是如此睿智城府的男人。

    但是最后，却是绿之王最先提出过分的要求，要求黑之王亲手杀死自己，而黑之王也没有犹豫，很快的就答应了，而且直到最后下手的时候都很干脆利落，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但是好歹也算是一刀毙命。

    绿之王最信任的是黑之王，而黑之王最讨厌的是绿之王。

    脾气最好的绿之王和脾气最坏的黑之王之间一直都保持着一种似敌似友的微妙关系——实在是令人难以界定这两个王之间的关系，但是不可否认，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情谊在的，不然绿之王也不会将自己那么看重的儿子丢给黑之王来照顾，还有就是将那么重要的电脑通过自家儿子的手转交给铃姬。

    但是铃姬就是讨厌他，讨厌那个身为绿之王的男人高桥一生。

    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看上去脾气很好很容易相处，脑袋聪明但是城府也很深，非常典型的老狐狸——对于同样头脑聪明但是心思率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黑之王来说，已经算是属于她最没办法的那类人了。虽然微笑着但是那笑意从未到达过眼睛深处，不知道整天都在打着什么算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老谋深算而且狡猾。

    但是除去那些让人讨厌的地方，铃姬也算得上喜欢这个睿智聪明的男人。

    尽管每次面对绿之王高桥一生，铃姬都是没好气的说话甩表情迁怒发脾气，但是黑之王也是会乖乖接过绿之王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味的食物饮品，也会认真听从绿之王的安抚和劝说，虽然在约定承诺亲手杀死绿之王的时候没有犹豫，但是内心却因为受到了冲击而产生了动摇，甚至因为绿之王的死而让铃姬从那以后变得行事手段温和了下来。

    现在的黑之王工藤铃姬无法杀人——就是绿之王的死造成的后果。

    不可否认，曾经那个死在铃姬手下的绿之王对铃姬造成的影响很大。

    而且事实上，绿之王在背后做了更多的暗手。

    只是那些东西都隐藏在电脑里，而电脑现在在凉介那里被保管着，顺带被凉介给研究了一下。虽然凉介最近行事作风越来越有当年高桥一生的风范，但是终究还是差了不少，隐藏在那些文件里的某些关键词和语句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但是现在，有奥里尤在——

    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未来出现的金发少年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早在当初为了得知铃姬掩藏起来的过去时就能够得到完全情报的奥里尤现在更是将自己对于情报的嗅觉发挥到最大。内在拥有20岁橙川莲灵魂的少年不仅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更有着对黑炎运用的独特理解与技巧，更何况，他还是难得的天生能力者。

    曾经属于高桥一生留下的暗线几乎是在短短数日内便被奥里尤连根拔起，随后被慕谙利用了个彻底。

    当然，那些相关的提示被慕谙巧妙的置换掉，再次变成单纯的资料。

    能够蒙蔽Scepter 4检测仪器的一次性结界道具、减缓威斯曼偏差值升高的安定药剂、缓解超能力使用过度产生的副作用痛苦的强力止痛片……

    或许是和绿之王的力量属性有关，大部分东西都是对人体有益的药品，不过似乎还有不少交通工具和武器金钱甚至还有几个隐藏极深的情报网等等……那些东西的相关暗语则被慕谙保留了下来，留待凉介继续研究，以便日后不时之需可以拿出来使用。

    至于那些对慕谙的计划有用的东西，则都被她毫不客气的让奥里尤四处搜刮回来了。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用绿王遗留的财产来完成自己的决定。

    暂时成为绿之王，借由王权者的力量来拯救她的友人，改变世界悲伤的命运。

    即使……那会让她失去一切。

    慕谙在长达5个月的时间里一直都在昏迷状态中，或许是为了顺利让慕谙成为新任的绿之王，石盘其实挺给力的往慕谙的脑袋里塞了不少知识和真理，除了最后再把力量给她，基本上慕谙就妥妥的是下一任绿之王了——不过很可惜，这一招被上一任死掉的高桥一生给破坏了。但是，那满满的知识和真理石盘却没有收回去，也就造成了在这个世界上完好无损的保下凤慕谙的代价是何其的巨大。

    利用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慕谙很顺利的和石盘建立了联系。

    然后，巨大的痛苦侵袭而来，剧烈疯狂的疼痛感像是海潮一样一波接一波而且不断增强，慕谙咬着牙死死硬撑着，浑身都被汗水给打湿，手指因为抓着床单的时候过于用力而活生生的弄断了指甲，嘴唇早就被咬破，温热的咸腥味在房间里一点一点的蔓延。

    痛！

    好痛！

    浑身都在痛！

    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踩踏一样搅成一团，那种难以形容的可怕痛苦简直要让慕谙以为自己要被凌迟一样被一寸一寸的碾断变成粉末，身体里的血管神经都在无声的嚎叫着疼痛，好像有一只无名的大手将脆弱的神经一丝一丝的扯出来。

    原本刻印在少女心脏处的黑之氏族的印记在一点一点的变淡，慕谙除了痛根本就感应不到别的东西，黑之王的【混沌·毁灭】属性的力量一点点的消失，取而代之了是柔和的充满了生机的【调和·生长】。

    抛弃了黑之氏族的身份，几乎算是背叛了挚友的慕谙喘着粗气，熬过了刚刚那一番极其惨烈的痛楚后，算是成为了新任绿之王的少女默默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不断涌出为自己治疗好方才折磨出来的那些伤口。

    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度吐出，慕谙下床给自己随便洗了个澡，拿起手机就给奥里尤打了电话：“奥里尤君吗？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按照计划的那样，我们开始吧！”

    其实凤慕谙和高桥一生很相似，都是那种会在别人面前尽情展露自己温柔温和的外皮，其实里面已经彻底黑掉。

    自嘲的笑了一下，慕谙少见的露出了可说的上是苦涩的微笑。

    “啊啊，我还真是不堪呢……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的傲慢的坏女人罢了。”

    温柔只是表象，真正的温柔是只会对特定的人展露出来的……就是这样冷酷残忍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高桥一生的温柔给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们，而凤慕谙的温柔则全都给了她的哥哥她的挚友还有她的恋人。

    “请不要这么说，只要是为了铃姬殿下，无论是什么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奥里尤君其实也差不多不是吗？无论有多么相似……哪怕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奥里尤君心心念念的不还是那个世界里的铃姬，所以在这个世界里，连本名都不愿意说而是起了这么一个代称！”

    “……”

    “……”

    或许是成为王权者之后所要背负的东西过于庞大，慕谙难得的情绪失控了。

    良久，她才对着手机继续说：“……抱歉，是我过于激动了。”

    “没关系的……”听筒那边的少年音响起，“而且，慕谙小姐说的也没错。即使那是同一个人，但是我所爱的却是属于我的那个世界里的铃姬……早就回不去了——我比谁都还要清楚这件事，但是，我也的的确确是希望这个世界的铃姬殿下能够得到曾经没能够得到的幸福！”

    “所以，奥里尤君果然是不可能和这个世界里的铃酱相爱咯。”

    “……是的，因为我的全部都已经给了我的铃姬，所以我是不可能爱上这个世界里的铃姬殿下的。”

    相似但不相同。属于奥里尤的工藤铃姬是那个即使是活着也在迅速步向自我灭亡的可悲王者，而属于慕谙的工藤铃姬却是拥有最大的可能拥有美好幸福的未来的可爱女孩。

    埋入深海的女子除了身上的那些责任早已生无可恋，活在当下的少女却在绿之王的帮助下扭转了命运，拥有被爱包围的世界。

    橙川莲的所有爱情都给了那个再也无法见面的黑之王，所有他不会再让别的人称呼自己【莲】——只是一个游走在世界边缘的幽灵，用自己的存在铸造了那个死去多时的美丽王者的墓碑。

    奥里尤

    ONLY YOU

    只有你

    橙川莲只会有一个挚爱，就是那个属于他的黑之王工藤铃姬——对生命绝望、终其一生都在仇恨德累斯顿石盘、用笑容做伪装充满了恶趣味……每一次被呼唤着【奥里尤】这个名字，都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悲哀和幸福。

    虽然成为了绿之王，但是慕谙和奥里尤都很清楚，这只是一种不完全的状态，毕竟慕谙是从黑之王的氏族转而成为了新任的绿之王，身体里还残留着少许的黑之王的力量，但也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力量，成功的阻止了慕谙成为真正的绿之王。

    “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开始吧。”

    “嗯，那么，就在约好的地方见面吧，奥里尤君。”

    放下手里的手机，慕谙看着窗外的夕阳，漫天的赤红逐渐被深沉的墨蓝色取代，直到最后一点余温被星光吞噬后，这个有着浅绿色头发的柔弱少女从床上爬起来去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自己最后和迹部景吾约会时穿的那一身衣服，围上了银灰色的围巾，拉开了窗户，跳了出去。

    时间很紧张，为了搏到那一丁点微小的光芒，她需要和奥里尤一起联手做下不少的准备工作。

    趁着夜色，奥里尤和慕谙在帝光学校的的楼顶上汇合了。和轻装上阵的慕谙不同，奥里尤带了不少的东西过来，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要数那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了——那是奥里尤从高桥家里偷来的，为了拖延时间还特意用能力转移了高桥凉介的注意力。

    【情绪操纵】是奥里尤的拿手好戏，同样都是黑之氏族的一员，奥里尤对于能力的应用可是娴熟的连绫崎飒都比不上，再加上高桥俩兄弟的能力都只是属于中坚力量的水准，平日里也比较缺少防范，自然很容易就得手了。奥里尤先是扰乱了屋子里凉介和启介的认知能力，然后利用自己的【情绪操纵】对这两个人——尤其是凉介下了暗示，至少几天之内凉介都不会想要去继续探索电脑里的那些秘密。

    从学校这里保证了电力的充足使用，慕谙结合着自己脑袋里的真理和知识迅速开始分析高桥一生所留下的资料，屏幕反射出的光芒幽幽的照亮了慕谙的脸庞。

    因为需要计算分析的东西太多，而且时间也过于紧张——体内的黑之氏族的力量每一秒都在变得更加微弱，一旦全部消失就会陷入异常难堪的地步，现在的慕谙可以说是在和时间赛跑。

    不单单是为了斩断铃姬身上那股悲哀的命运，更是因为奥里尤一脸严肃的告诉了她一件事。

    另一个世界里的德累斯顿石盘的意识，似乎也附身到了这个世界的德累斯顿石盘里面，由于铃姬曾经不顾一切的摧毁了石盘，所以，残存的那一点意识一直在推动德累斯顿石盘为了防患于未然而杀死工藤铃姬这个个体。

    对于这个事实，奥里尤显然感受良多，因为同样都是属于附身一般的存在，奥里尤的意识已经好几次不明不白的出现了空白的记忆断层——大概就是原本这个世界的橙川莲在和奥里尤争夺身体的主控权，如果放着不管，奥里尤就会彻底的消失掉，而且由于奥里尤和石盘残存的意识之间的因果过于特殊，很可能会对铃姬造成非常糟糕的影响，而且，受到那一点残存意识的影响，德累斯顿石盘似乎也开始在铃姬的身边产生了一些非常奇妙的力量波动。

    ——绝对不能拖下去！必须要速战速决！！

    慕谙和奥里尤在瞬间达成了共识。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铃姬，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别无选择。

    ——一定要再次破坏德累斯顿石盘，或者……抹杀那片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