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迎接新生命到来的产科病房一直都是医院最特殊的存在。

    不同于医院其他科室病房,病人和病人家属眼底难掩晦涩和焦虑，举目苍白的色调，连空气似乎也格外沉闷和焦虑，更别说病房里偶尔传来的悲怆的恸哭了！

    产科病房是医院唯一一处常响起欢声笑语，让人充满愉悦和希望的地方。

    囊中羞涩的新爸爸就连拿着沉甸甸的缴费单去缴费,脚步都格外轻快,刚上任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满脸喜添丁的喜悦和欢快,连眉梢都隐约透着一股子喜庆。

    赵卫红住的产房在二楼,翟耀辉稳稳扶着芽儿刚走到楼梯拐角处,耳边就隐约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婴啼声,稚嫩的像小猫崽子似的,但一下一下全挠在人最心痒处！

    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那四个小家伙是不是故意凑热闹,芽儿突然觉得仿佛敲鼓点似的肚子里的小家伙们雀跃的异常频繁，手下意识的紧抓住翟耀辉的胳膊，“翟哥哥！”

    芽儿突然收步，也幸亏翟耀辉下盘扎实，见芽儿神色有异，顿时面色一凝，“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等翟耀辉把带的东西放下，准备打横抱起芽儿，芽儿先一把拽住翟耀辉的大手贴到自己腹部，“来，翟哥哥，机会难得，赶紧跟你儿子和你宝贝闺女打声招呼！”

    至今翟耀辉也没弄清楚，那天一闪而逝触感到底是不是胎动！昨天晚上，翟耀辉盼了一夜也没能跟儿子和闺女打招呼，此刻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微跳动，翟耀辉脸色似惊似喜。但渐渐的，神色凝重起来，小家伙们似乎太活跃了一些！

    翟耀辉剑眉紧锁，单手稳稳的扶芽儿上楼梯站好，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产房，“要不，我们下楼陪爷爷奶奶他们，还是让娘过来看望吧！”

    自从芽儿怀孕，翟耀辉私下没少补功课！甭管是科学的还是不科学，该知道的都知道。有的地方老一辈的人有这么一个说法，孕妇不能见产妇，两者会冲撞！

    哪怕心里很清楚这说法毫无根据，但今天小宝贝们似乎异常兴奋，翟耀辉有些草木皆兵！

    这说法芽儿显然也听过，不禁有些迟疑道，“应该没事吧？”

    倒不是芽儿自己忌讳这些，而是担心万一赵母或张母谁正陪着刚生产的赵卫红，她们说不准谁会讲究这些！自己这么莽撞的过来，似乎有失欠妥！

    两人正说着呢，突然紧邻着楼梯口的这间产房传来一阵震天的哭声！这小宝贝一听就知道身体结实的很，哭的那叫一个震天动地，哪怕虚掩着房门，犹如魔音穿耳。

    紧接着，整个楼道其他产房的小宝贝们全被吵醒了，稚嫩的婴啼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新上任的爸爸妈妈笨拙的轻哄声，经验丰富的奶奶外婆熟练的喊着乖啊宝啊的，整个楼道里那叫一个热闹，仿佛瞬间鲜活起来。

    刚才那始作俑者的小宝贝脾气来得快去的更快，把其他小宝贝们吵醒了，自己却瞬间偃旗息鼓了！

    芽儿听的忍俊不禁，原来还有比自己肚子里的小宝贝们更调皮捣蛋的呢，正准备拉着翟耀辉去护士台问产房呢，就见一位衣着朴实、赤红脸膛中年阿姨喜滋滋的端着大红洋瓷盆，里面还扔着两块新鲜出炉的细棉布尿戒子，从刚才那间魔音穿耳的产房里出来，正好跟芽儿和翟耀辉迎头碰上。

    张母手脚麻利的帮哭起来跟混世魔王似的大胖孙子换好尿布，正准备拿去水房洗呢，没想到跟一对拎着纸箱子大袋子的小夫妻碰了正着！

    芽儿今天穿了一身碎花棉布连衣裙，杏色小外套，平底帆布鞋，清清爽爽素雅的很，张母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赶紧拿衣摆抹了抹才刚换过尿布的手，迎了过来，“你是小杜吧？这是过来看卫红的？”

    手里还端着孙子的尿戒子的张母属于典型的东北婆婆，个头很高身形壮实，皮肤虽然显得粗糙苍老了一些，但因为刚添了大胖孙子，笑容格外爽朗明快。

    张母虽然是疑问语气，但知道没认错人，这辈子自己也就见过一位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秀气的跟画里的人似的！

    本来以为自己儿媳妇卫红够漂亮的了，但跟卫红的那位同学一比，就成了庸脂俗粉了！张母对芽儿记忆深刻，不仅因为芽儿长得漂亮，还因为儿子家里明晃晃摆着的三大件！

    张家在东北农村，家庭条件一般，张建军虽然是家里的唯一男丁，张父张母能支援小两口的也十分有限！张母刚开始见到小家里格外显眼的三大件时，还以为亲家给孩子们买的，后来才知道是儿子和儿媳妇的那位漂亮的同学送的结婚礼物！

    好家伙，大彩电、电冰箱和洗衣机这三大件，听说贵的很，建军和卫红他们两人两年的工资不吃不喝都不一定买得起！

    张母想起来就心惊肉跳，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人家这份大重礼！尤其是，还知道儿子和儿媳妇还一点也不见外，逢年过节的常去拜访走动！

    自家老家在东北，离得远，赵家在京城的亲戚也不多，张母当然高兴儿子和儿媳妇有这么一门能走动的地方，也替两人高兴，但那俩孩子每次都连吃带拿的，每次听儿媳妇说，张母都不由汗颜！

    所以，见到芽儿，张母格外热情，热情里头还有那么两分汗颜！

    芽儿也认出来是谁来了，腼腆的笑笑，“是啊，伯母！卫红姐住这间产房吧？我就说，谁家的小宝宝能哭的那么大阵仗！”

    听小姑娘夸自己大孙子，张母脸上恨不得笑出朵花来，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握住了芽儿，“赶紧进来，建军，卫红，小杜过来看你们了！”

    又见陪小杜过来的那位神色清冷的年轻男人，拎着一个打包的大纸箱子和俩大袋子，知道是给孙子的东西，脸有些烧的慌，嗔了一句，“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

    赵卫红一听见婆婆喊的那声小杜，激动的就要下床接。不过，昨天晚上虽然是顺产，过程也很顺利，但小家伙分量十足，很是折腾了赵卫红一通！这一动，身体隐隐约约的疼，芽儿进去的时候，正疼的呲牙咧嘴呢！

    “卫红姐，恭喜啊！小宝贝呢？”芽儿一看斜靠在床背上，脑门上还像模像样的裹着一条粉色毛巾的赵卫红就忍不住乐呵。

    算起来，芽儿有好长时间没跟赵卫红见面了！昨天晚上才刚当妈又经历了分娩之痛的赵卫红气色有些差，脸看着有些浮肿，幸亏头上还裹着那条毛巾，要不然真的是蓬头垢面，但眉梢眼底无不流露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倒是照旧一脸憨笑张建军，看起来比刚毕业那会足足瘦了一圈，但夫妻俩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萱瑾同学，翟大哥，你们过来了啊！”

    赵卫红看见芽儿格外兴奋，不过，视线瞬间被芽儿隆起的腹部吸引了，“哎呀，妈呀，萱瑾，你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那一声哎呀妈呀，可见赵卫红是货真价实的东北媳妇，那一口在地道不过的京片子都带上了东北口音。

    芽儿睨了赵卫红一眼，也不客套，直接在床边上的小方凳上坐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躺在赵卫红身边的小毯子里的红通通跟小猴子似的的胖小子。

    小家伙昨天晚上才刚出生，眉眼还没完全舒展开，还有些肿眼泡，淡粉色的小嘴偶尔裹一下，算不上多好看，但哪怕小小的打一个哈欠依旧能软到人心坎上。

    芽儿满脸的星星眼，恨不得直接抱回家养着，嘴上却不忘揶揄赵卫红，“刚才刚上楼梯就听见了，这么多间产房，就属你们家儿子嗓门大，！”

    赵卫红也手痒戳了戳儿子跟猴屁股似的小脸蛋，满脸得意，“大吧！也不看是谁家的娃，连哭声都这么与众不同！”

    张母嘴角直抽，但是也知道自己在房间里，两人会有些不自在，突然插话道，“小杜，那你在这儿多陪陪卫红，我出去把尿布给洗了！还有，建军，傻愣着干什么，给小杜他们倒水喝啊！”

    婆媳之间有时候就跟猫和老鼠似的，张母刚出去，赵卫红立刻长松了一口气，神色也瞬间生动起来！

    芽儿哭笑不得，朝赵卫红使了一个眼色也算是警告了，“怎么样，昨天生产还顺利吧？你倒是会生，昨天傍晚我们才刚到家！”

    赵卫红从小身子骨就好，虽然脸色看着有一些憔悴，但明显没产后虚弱，虚比了一个捏儿子脸蛋的手势，眉飞色舞道，“我说怎么回事呢，比预产期足足晚了一个礼拜，原来这小混蛋就等着他干妈回来呢！不过，虽然没少折腾我，但还算顺利！憋啊憋，然后扑哧一声，就跟母鸡下蛋一眼，就生出来了！”

    正小声跟翟耀辉打招呼，忙着倒水的张建军突然手一抖，幸亏暖水壶里的开水不那么烫了，饶是如此，手背也烫的有些发红！

    更无法忽视神色清冷的翟大哥额间隐约跳动三道黑线，张建军歉意的笑了笑，把水杯递给了芽儿，顺便朝口无遮拦的媳妇使了一眼色，“翟大哥，让她们俩聊，我们出去站站？”

    俩男人出去了，赵卫红更不端着了，低头在儿子脸上啃了一口，满脸解脱道，“总算是又完成了一桩人生大事，也幸亏是带把的！”

    见赵卫红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芽儿失笑，“你不是说伯母不在意是孙子还是孙女吗？再说了，不是早产检过知道是儿子吗！”

    赵卫红瘪了瘪嘴，“我这不是怕万一检查不准吗！婆婆当着我的面是孙子孙女都喜欢，但跟她儿子说起来都是一口一声大孙子！你不知道，昨天下午还有一位孕妇跟我同时进产房生孩子，她比我早生几分钟，护士当时抱着孩子出去说是女孩儿时，我妈说我婆婆弄错了，当时脸色就垮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属于产后抑郁还是产前抑郁了，赵卫红难得的情绪低沉！

    不过，跟芽儿这么一念叨，人顿时又重新鲜活过来了，“不过，我婆婆人真的还不错，我比另一位产妇幸运多了，她婆婆听说是孙女，当时直接甩手就走了，也幸亏她男人还成，看着挺喜欢女儿的！”

    在芽儿的记忆里，赵卫红一向是肆意张扬，明快鲜活，难得见她有这么深沉的时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赵卫红也很快自我调节过来了，突然失笑，“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妈跟我婆婆陪床，我光听她们俩在梦里偷笑了！就我爸跟我公公，我妈刚才打电话过来，俩人昨天晚上高兴的，回家后干了一瓶老白干，我妈回家给我炖汤时，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呢！”

    啰嗦完自己的事儿，赵卫红难得满脸严肃，一本正经道，“萱瑾，你肚子也太大了些，跟我临产前差不多，平时要注意一些！”

    不过，跟以前一样，说着说着就贼兮兮的笑了，“怎么样，萱瑾，四胞胎里总得有一个小公主吧，到时候，咱们定娃娃亲吧？我得提前帮我儿子抢一个漂亮小媳妇回来！到时候，我保准比疼儿子还疼她！”

    见翟耀辉不在房间里，赵卫红还胆大包天突然伸手捏了眼前这张精致剔透的嫩脸一把，可以想象要是萱瑾生女儿，会有多精致漂亮，肯定粉粉的一团，玉雪可爱！想到这儿，赵卫红不忘跟儿子邀功，“臭小子，你娘我对你好吧！早早的帮你定媳妇回来，以后有你美的！”

    赵卫红占便宜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呢，就听门外隐约传来杜爷爷有意压低嗓门仍中气十足的威胁声，“谁跟谁定娃娃亲，小赵，你倒是想得美！”

    老爷子老太太们一拥而进，见小宝宝在赵卫红身边睡的正香，顿时放轻脚步，后面还跟着满脸紧张的张建军和神色无奈的翟耀辉。

    本来说，担心赵卫红产后虚弱，还得应酬自己，老爷子老太太们就不上来了，在楼下等着。但等着等着突然计上心来，重孙子一时半会的也抱不上，要不上去看看赵丫头家的小宝贝先过一过瘾也行啊！

    这不，直接就杀上来了。从张建军那里知道赵卫红精神还不错，这才进来的！

    赵卫红也没想到差点被抓包，心虚的笑了笑，赶紧把刚才捏芽儿的手藏到身后！

    老爷子老太太们谁也没注意到赵卫红的小动作，心神全在襁褓里小宝宝身上，一身的奶香味，小嘴还吧唧吧唧的，看得仨老太太一颗心就要融化了！

    “小家伙长得还挺可爱，”杜爷爷和翟爷爷踮着脚尖多看了两眼，也勉为其难的夸了一句，“不过，赵丫头，娃娃亲你就别想了！”

    刚出生的小家伙看着小小一团是挺可爱，但红通通皱巴巴跟小老头似的，眼泡都还是肿的，胎毛稀疏几根，这么丑，还想跟自家小娇娇定娃娃亲？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