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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淡饭,寒来暑往,都是一个人就这么过来的。我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十二年前美人蛇闯方圆镇,我学艺不精害师父受伤,师叔带他回云房修炼,从此我与师父再不曾相见。我一直盼望着二十八岁的到来。我记得当初我拿着红头绳问师父为什么我一个七尺男儿头上要绑一条红绳。师父说过,等我28就知道了。我也手持千里镜问师父里面那个音容绮丽世间罕有的男子与我是何关系。师父说,等我28就知道了。我的过去,我的师父,我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自十二年前开始,我孤身一人在这方圆镇,承蒙工头许大哥、柳员外等人照料,踏踏实实活到这年头。眼看着27岁生辰已过,离我知道一切恢复记忆又近了一些,我甚至希冀着能再见师父一面。 想不到,诞辰那日与恶灵一战,玄武无意之间道出我大限将至。我一气之下错手把它扔了。还好,菜花接住了他。往后我再问他一次,还是一样的答案。我知道自己命该如此。我没别的选择。玄武还骗我说我能在28岁之前见到师父。假的。他哄我开心呢。都还没起卦。他就算是灵兽也断不能空口断吉凶。 鸡零狗碎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多谢你,三弟。多谢你还记得我。你是我忘记的岁月长河里常驻的一块磐石。亘古长存。我很羡慕你那周游列国,看见笼子就去打开的勇敢。我也曾想过仗着一把鲁班尺行走江湖。似你那般路见不平一声吼。但是细想之下,我还是舍不得家中两三坛青梅酒、一缸豆角、一缸咸菜。你笑我囿于五脏庙这三尺见方。想来我本就胸无大志,这么多年在灶台转悠也未尝有何不可。 我知你惯于游历,不喜困在家宅。然而我这些年认识的、能托付一切的,也只有三弟你一人而已。望你看在我不记得的那八年时光的情分上,略为看管我家娘子和灵宠。大哥梅子青在此谢过。 大灵国方圆山方圆镇星月同在之夜望窗外手书 感觉到主人的悲伤,归来的大黄犬趴在脚边蹭着主人鼻子里嗯嗯地叫。竹非白收起遗书,塞进贴身衣物里藏好。抚慰过黄犬,抽出□□劈开正北的空气。“薛大哥,那什么半石山的锁寒窗我们先不找了。大业也先放一下。今日之后我们要一路向西,务必一月之内赶到方圆镇。车马我会备好。麻烦你暂停修炼了。” 薛如银斜嘴忍着笑。在背后轻轻抓起他左手,转向偏西。尽量语气平淡地提醒他:“方圆镇,在这个方向。” ……………………………………………………………………………………………… “怎么样?信送到了吗?” 泥土里钻出个胖娃娃,点点头,把不再闪亮的千里镜从泥土里□□,还给梅子青。“你写了什么?” “你偷看了?” “没有。就是,那个,虎皮短袄的那个,哭了。” 梅子青说着没事。给了他两坛约定的梅子酒打发他走。发现自己腿脚被抓着,梅子青不得不转身。乾胜子张嘴欲言又闭上。 “怎么了?”梅子青问。 “我明年,还有青梅酒喝吗?” “你偷看了?” “没有。” 只是薛如银说话的时候,乾胜子还没走远。他很想问为什么要写遗书,出了什么事情,他能帮什么忙。想了想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山神。连梅子青这样道法稍微高强一些的道士都能轻易碾碎他的神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梅子青都不得不屈服的命,岂是他这个小小的山神能左右的呢?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我明年这个时候还来取青梅酒”,乾胜子钻进黄土地里消失不见。 夜凉如水,一想到踏雪对烧鸡那妥善的安排,梅子青觉得除了开窍之外,这个家已经可以完全交托出去了。他大可以放心死去。 次日一早,梅子青到方寸山脚下酒肆订了位,放下食盒去酒坊打了好酒。带乌云踏雪上方寸山结血缘亲。托疾走符的福,两猫儿不需要爬那让人看了就恐高症发作的49995级台阶。可怜梅子青一身棉衣,又累又热站着,喘着大气跟老水牛似的。 方寸山高耸入云。山顶常年被云雾遮盖。是个灵气充沛的所在。五月暮春时节,站上来呼吸到第一口寒冷的空气乌云和踏雪抱紧了彼此的身子取暖。旁边八卦形状的大水池竟然冒起腾腾热气。乌云好奇要跳出梅子青怀里去温泉里泡一泡冻僵的身子。被后者抱得死紧。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衣站在山顶,梅子青情绪特别兴奋。他指着那巨大的冒着热气的池子。嘴里呵出白气跟他们说:“这是太极池。我师叔休息的地方。我师父引熔岩上浮,叫这里面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不冷着我师叔。” 双眼亮起光芒的梅子青还在喋喋不休那大殿是他师父建的那三清石像是他师父刻的这些琐事。踏雪放眼望去,千里平地。眼下,他们正站在太极池周围平整的操场上。梅子青说这是门下弟子练武之地。乌云问他可曾想起在这里练武的日子。梅子青脸色沉了下去。“我不属于这里。” 不知道他过去的乌云和踏雪不懂他为何如此忧伤。良久的沉默,大家一起静静等待着那结血缘亲的仙人来。 “这里就是半石山吗?”踏雪打破寒风中的沉默。 “不是。这里是方寸山。” 乌云和踏雪对视一眼,都是不解。乌云所知,这个世界结血缘亲的组织叫做半石山。半石山在半石山老虎庙。设立半石山机制的是一个性格温吞的哑巴仙人和他的刀子嘴豆腐心暴脾气人面虎身灵宠陆吾。 相传,千百年前一座无名山。山上有眼睛比水桶大尾巴比河流长的大老虎陆吾。那老虎吃了山上庙里大和尚。庙里的住持派小哑巴半石去降服大老虎。谁知半石前脚刚走,后脚寺庙就着火了。除了半石,庙里的和尚烧了个一干二净。为了村民的平安,半石还是勇敢地上山要与野兽斗一斗。 后来,村民看到半石骑着嘴里叼着一串冰糖葫芦的黄毛大老虎离开灯会。万万盏花灯在河床上流淌,千千万万人在河岸上俯身跪拜,称那个骑虎远去的哑巴少年为半石仙人。 有时半石仙人骑在陆吾身上。有时半石仙人在前面走,陆吾在身后撒开四蹄紧追不舍。他们行走,他们修炼,他们不言语,他们不分昼夜。他们翻过蜿蜒的秦岭,吹过雪乡的风霜,浸过江南的烟雨。他们曾在南陵的瘴气中窒息,曾在火焰山干枯倒地,曾在大草地陷入沼泽;也曾从阴房伸手摘过刚晒好的葡萄干,吸吮过鄱阳湖蟹子的肥膏,咀嚼过喷香四溢的腊味煲仔饭。 一年后,不离不弃的一人一虎在终于寂静无声地在华夏世间游走了一趟,回到最初的无名山下。那个,现在叫做半石山的地方。山上,是他们相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