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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跟人吹牛:“这两位经常上我家来干活。” 对方没当真:“嗬。” 老王爷冷哼:“你还真别不信。” “俩大好前程的将军,跑你家干活,嗯。” 老王爷不跟他计较。 李在德抱着书卷回家,看见老王爷又跟人扯淡,连忙叫住:“爹!” 老王爷一愣,倒是反应过来。邬双樨和旭阳这俩孩子原本也是外地来京想找个关系找到李在德,如今都御前回话了,不知道能不能帮衬一下李在德这呆子。老王爷反而失落起来,这以后……高攀不上了。 老王爷和李在德收拾收拾回家,李在德在一大摞纸后面嘟囔:“爹你别吹邬双樨和旭阳的事。” 老王爷自认人情练达,于是点头:“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父子俩刚进门,就有人敲门。李在德开门,门口站着邬双樨。老王爷在后面道:“来来,进来坐。” 邬双樨晒一天脸发红:“不了,我这是趁着空档溜回来。” 李在德看着邬双樨笑,邬双樨看着李在德笑。他把今天得的赏赐往李在德怀里一放:“你收着。” 李在德一惊:“这么多?不好吧?” 邬双樨笑一笑:“以后更多呢。我先走了。” 老王爷追出去:“不行这太多了,小邬!”邬双樨早骑上马跑了。老王爷一回头,正撞上旭阳。旭阳也是牵着马,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气喘吁吁:“老叔,……给。” 旭阳把一堆赏赐一股脑往老王爷怀里一塞,骑马就走。 老王爷站在门口,抱着一堆御赐,瞠目结舌。 大晏秋狝正在继续。 秋高气爽,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残阳西下,火烧云红得一片赤血丹心。摄政王看夕阳的光,想着苏州的黄纬。他慢了一步,只收到一封黄纬的血书。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句话,他竭尽全力地记住那句话,不停地重复。他不是要告诉别人,他是在提醒自己。 不负天子。不负君子。 黄纬,张允修,不能再有第三个了。摄政王攥着右手,荆棘斑驳的疤痕滚烫炽热。 一年前,他的手中是空的,什么都抓不住。 一年后,他是摄政王。 第186章 秋狝第一天入夜, 王修才匆匆持摄政王令出城, 出城来还随身带着一堆没处理的文书。 李奉恕的摄政王帐早已立起,篝火冉冉,黑甲的摄政王像尊雕塑似的站在篝火旁边。光与影雕刻他,他是站在时光之外的神祗。 夜幕下的神祗眼中火光耀耀,对着王修笑。 老李快烧起来了, 王修心里一颤。随身的侍卫抱着文书消失, 王修往前走一步。摄政王微微仰头, 观赏浩瀚星空。王修便又往前一步, 悄悄站在摄政王身边。风掠过摄政王身上的甲胄都萧杀起来, 王修轻轻一哆嗦,摄政王微微侧身,为王修挡住原野上肆意的秋风。 王修亦抬头看星空,摄政王悄悄握住王修的手, 温柔地加重力道,牢牢地钳着。 下弦月还未升起, 秋夜霜天清澈无云, 星芒皎皎。 摄政王抬头看天,微笑道:“权道长告诉我,星夜时站在浩瀚无际的长空下默念八个字,一切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王修轻声道:“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越是给幼儿启蒙的书, 越要用一生去读。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天看着地,地看着天,几千年。芸芸众生在中间,不知道得没得天地看一眼。” 王修沉默,只是站在李奉恕身侧,看李奉恕出神的侧脸。他默默地靠近李奉恕,李奉恕收回仰望的目光,看向王修,只是笑。 天地不仁,我却有你。 摄政王拖着王修进大帐,王修一路踉跄着被摄政王拖着。摄政王回头看他一眼,双眼中跳着火光,越燃越高。燎原大火顷刻烧透摄政王威严的大帐,吞天灭地。 黑甲肃冷,贴在皮肤上凉透骨,王修牙齿忍不住打颤。李奉恕从上面压下来。他听见盔甲细微的摩擦声,数百年前征战杀伐的铁甲血腥缭绕,浸透冤魂的味道令人恐惧地战栗。穿着盔甲的王是熊熊烈火,滚烫带来痛苦和满足。 军帐不是房屋,更接近幕天席地,王修清楚地听到帐外秋虫鸣叫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有人进来……羞耻与恐惧前前后后拉扯王修,放大一切细微的感觉,越惊恐越酣畅淋漓。大帐外面有军队夜间训练,整齐划一地喊杀,金戈相撞,血性直上九霄。烈性的豪气让摄政王越来越兴奋,王修一口咬在他荆棘斑驳的右手上。 李奉恕低声笑起来,笑声在喉咙里滚着,声音越来越大。 王帐外面的篝火烈烈燃烧。 王修朦朦胧胧听到水声,李奉恕在清理……他昏昏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恍惚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他睁开眼,摄政王深沉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盯着自己。 王修轻轻吐出一口气:“什么时候了?” 摄政王微笑:“还早。” 王修在被子下面蠕动一下,看李奉恕还穿着盔甲,突然想到这个盔甲是太宗皇帝的……他面上滚烫,若无其事:“我帮你脱铠甲,你也睡吧。” 李奉恕深情的眼睛垂下来,看王修,微微摇头:“你睡吧,我看着。”能多看看的时候……就多看看。李奉恕有点怕睡觉,唯恐哪天早上一睁眼,眼前又陷入一片漆黑。 王修用脚蹬他,越蹬越生气,还准备今天晚上熬夜处理文书,这可好。摄政王由着他踢,踢得铁甲清脆有声。踢两下之后摄政王抓住王修的脚腕:“不疼?” 王修想抽回脚,李奉恕那手跟铁钳似的,正正好好圈住他的脚踝,微微捻着把玩。 “脑子里就只有这个!” 李奉恕微微一笑:“应该说,脑子里都是你。所有思虑,一半琢磨干大事,一半琢干你。” 扎大帐的时候摄政王就想着得挑个好地方,很重要。 王修翻个身,摄政王伸手进被子,抓他的脚。王修又踢又蹬没躲过,又被李奉恕抓着,还弄得被子里到处是凉风。他消停了,用被子把自己包包好。 为防行刺,王帐是不透光的。帐中点燃枝形灯,烛光盈盈。帐外还有军队值夜巡逻的声音,整齐划一走远。王修枕着手,听得入神。去年出来秋狝,可是没有。一时王帐之中只有浅浅呼吸声,李奉恕的,还有王修的。 “我这一路出城,看得震惊。也怪我没见识,突然看到这么大阵仗的军队,心里就激动。” 王修又翻过身儿来,很认真地看李奉恕:“这一年,难为你了。” 摄政王微微笑:“肯赞扬我了啊?” 王修正经:“一码归一码。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去年是一串瘪茄子,今年是龙虎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