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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杀出一队人,掩护着他们且战且退至进了德胜门。 虏军蜂拥去顶门,到底没顶开。 黄台吉此次本是轻兵简装一路急行军,辎重带的并不多。云梯就一架,攻城锤压根没有——他是议和来的!沈阳的饥荒已经等不了,努尔哈济占领抚顺清河之后取消了互市,他认为没有大晏金人自然也能活。努尔哈济死了,沈阳一匹绢布也一百五十两了。气温不断降低,辽东大雪封山的时间越来越久,不光粮食颗粒无收,打猎也不能为继。没有吃的没法活,辽地汉民造反,辽民也不安分了。黄台吉比他父亲更精于政事讲求实效一直在巴望着议和,与方建书信来往:一切都可以谈,他甚至跟方建说过,哪怕不要金子,只要开了互市。 方建只跟他打哈哈,大晏对他的请求从来没有回信。 晏朝为什么就是不议和? 黄台吉可能真的不知道。哪怕他把皇帝或者摄政王抓了,打进北京,大晏,也不能议和。 第25章 邬双樨一路走向宗人府。街上来回回都是马蹄声金戈声。往常彻夜不眠的京师此刻仿佛死去一般沉寂——马上要过年了。有性急的人家先贴了许多剪纸在门上窗上讨吉利,红红火火的颜色,热烈的许愿。五谷丰登,三阳开泰,鲤跃龙门,现在半残零落地挂着,奄奄一息地在风中飘着。掉到地上和着雪泥被踏烂了,像是一滩污血。 兵马司,上十二卫,乌泱乌泱火把简直要把京城给吃了。他听见某户人家忽然传出孩子的啼哭,凄厉无比。 可怜。 邬双樨心想。 宗人府里还算太平。所有官员全部上岗,宗人令也在。他官服肃整,坐得挺直。邬双樨进来,他只点了点头。 邬双樨走进去,站在李在德牢房外面看。李在德专心致志地磨着德铳的一个什么部件,周围各种家伙事儿一应俱全,外面炮声震天的,他竟然一点没听见。他集中精力锉着,右手的手指被锉掉一片皮,他恍然未觉。 邬双樨叫道:“傻狍子。” 李在德没有动。他一下一下锉着,低声问道:“你不去前线?” 邬双樨笑了:“傻狍子,殿下没让我去。” 李在德道:“你不是很厉害。丹阳将军,为什么不让你去?” 邬双樨还是笑,抹了一下脸:“傻狍子,你知道我是哪里出身的?” 李在德没答。 邬双樨抓住栏杆聊天似的:“我和我爹都是关宁铁骑出身。这次方督师把黄台吉放进来,犯了大忌了。殿下被人打进京城,比被人削脸都狠。方督师无论怎么解释,殿下都是不会听的。关宁铁骑,悬了啊。” 李在德默默锉了半天,低声问:“那方督师为什么要放虏军进来?” 邬双樨沉默半晌:“你不懂。” 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李在德摇摇头:“我是不懂。恐怕很多人都不会懂。” 邬双樨绝望地看着李在德。这个傻狍子只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好,什么也不想,就想那把狍子铳。 “真扯淡。”他喃喃自语:“真扯淡。” 在摄政王面前混了那么久,这一下子,全扯淡了。 半天,炮声忽然停了。邬双樨笑道:“我听声音都能听出来,咱大晏的红夷大炮,轰咱们大晏的城墙。你有想过北京陷落怎么办吗?” 李在德装上德铳,比划了一下:“如果有人能把德铳的图纸带出北京,我能瞑目。如果死之前能亲自用德铳打死虏军,我死而无憾。” 邬双樨只是笑。 鲁王府所有的属官,长史司护卫指挥使司承奉司持械守卫王府,火把森森。低等文官全部上街值夜,王修穿着官服手持摄政王令,联合几个平时处得来的同僚上街安抚无家可归之人,多数是城外进城做买卖的小商贩,还有进城务工之人。晚上要宵禁,王修打开摄政王的几处别业,趁天黑之前奋力疏散人群。 安排人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忽然对王修道:“方建是不是变节了?” 王修一愣:“啊?” 那青年愤愤:“方建是不是投虏了!” 王修道:“不,没有。” 那青年大声问:“他没变节虏军怎么过了山海关!” 一个老年人颤巍巍地抓住王修的手:“北京会破吗?我们会死吗?我老伴在京郊,怎么办?我今天就不该进来卖菜……” 滚滚的炮火没有停歇,一直炸,一直炸,没完没了地炸。天边像是给炸伤了似的,一层浸着血的火色。 王修在这炮声中轻微却坚定地说:“不会,有摄政王在,北京不会破,大晏不会倒,我们全都不会有事……” 周烈背上不好包扎,他命人把整个肩胛和腰全部捆上,伤口不妨碍行动就行。来前线的医生竟然有小鹿大夫,背着大木箱摇摇欲坠。他手巧,麻药紧缺的情况下清理缝合用巧劲能最大限度减轻疼痛。他要缝周烈的背,周烈拒绝了。来不及了。 “殿下,黄台吉的炮不会只有这么多。咱们不清楚他沿路占了多少城,那些戍卫军本身的辎重够他们轰北京了。” 李奉恕道:“雉堞大约是五丈七尺,黄台吉云梯烧了,单凭长梯攻城是够呛。如果炮火再这样轰下去,德胜门危险。” 周烈道:“是的。一旦德胜门倒了虏军便可长驱直入,那时真的什么都完了。” 李奉恕道:“便不能让他一直轰。明天就拼是援军来得快还是黄台吉后面的炮火来得快。” 周烈道:“都说女真人悍不畏死,果然如此。臣与鞑靼打了那么多年,女真人丝毫不逊鞑靼。” 李奉恕道:“你在西北,主要是打鞑靼么?” 周烈艰难地摇摇头:“……并不,殿下,主要是咱们的乱民。” 李奉恕道:“你先说吧,局势乱到什么地步了。” 周烈道:“乱民有很多,但是成为气候的不多。其中一个叫李鸿基的人,需要格外提防。白莲教杀之不绝,妄传是当年太祖忘恩负义,开元之后便叛教,因此西北白莲教都说自己是国教。其他一些教派无不跟着闹。” 李奉恕刚想说话,惊天动地一声响。碎石飞沙扑面而来,黄台吉又开始炮轰! 李奉恕和周烈对视一眼:坏了。 黄台吉竟弄了如此多火药,可见沿途失陷城镇恐怕不止一两处。 地动山摇之时马道跑来一个小孩子似的锦衣卫,他缩着脖子躲着尘土,趴到李奉恕身边:“殿下,卑职去探查,画了地图。” 冼至静记忆绝伦,地势地貌看一眼绝不出错。他探查了周围,蓟州密云通州已经被占。 周烈道:“难道黄台吉是从热河来的?” 李奉恕看着那张地图,太阳穴直跳。一帮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要庄子,看上平民好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