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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一座小山丘上,一位老人背着手站在丘顶,眯着眼睛打量着热火朝天地工作着的人群,神情莫测。 “回去吧,老爷,您看,雪又要开始下了。” 老人身后,一位中年仆从看了看天色,忧心忡忡地说道。 老人一动不动,若非那耷拉的眼皮偶尔颤动,旁人几乎要将他当成一座石雕。仆从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叹息一声上前将披风搭到老人身上,轻声说道:“老爷……有几户人家求过来……说是葛德文家又拉走了一批男丁……” 老人闻言目中一黯,嘶哑着嗓子说:“……粮仓里……还有粮食吗?” 仆从犹豫了一下,声音更轻了:“只有十几袋麦粉了,老爷。去年征收的年税……并没有上交到镇里。” “……多兑一点麦麸……发点儿给他们吧。雪化之后,他们也有地方找吃的了。我只是没有爵位的平民,能当这个镇长也不过是因为我活得够久……税官都是贵族供养的,谁会理会我呢。”老人自嘲地说着,语带苦涩,目光凝集在那些工作的人群身上,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些自由民集聚到领主大人的农场里,若是领主大人给予他们庇佑,那么,那些不知死活急着占据那些田地的家伙们……春耕时就有得闹了……” “……我听说,领主大人的农场里,工人待遇十分优厚……或许,雪化后这些自由民会留在农场里,不情愿回去种地了吧?”仆人小心地说。 “你不明白,东尼。就算这些人不去种,以现在的领主大人作风来看,也不见得会白白让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们圈地……”老人摇头说道,“……而且,种地是需要佃户、需要农奴的。你觉得,那些家伙们会去哪儿弄佃户、农奴?” 仆从蹙眉,脸色渐渐苍白,额头不知不觉间已是一片晶莹:“……他们那些人家……没那么大胆吧?” “自由民到佃户、到农奴……其间的距离没有你想的那么遥远,东尼。”老人慢慢地说道,嘶哑悠长的声音在广阔的冰天雪地间愈见苍凉,“……我被推举到镇长的位置上时,我就知道我会在某次流贼入侵、或天灾*时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今年的大雪结束,我的任命也就应该到期了……可惜啊,这几年里,我这位镇长……替人们做到的事儿实在是不多……” 一主一仆下了小山丘骑着驴子回到艾尔索普镇时,再次飘扬的小雪已经下了两个多小时了。镇长的家在镇北——于此可见这位镇长实际上的地位,这世界城镇格局大抵上是东贵西富南贫北贱,作为高级居住区的所谓内城、上城,多数总是占据着城镇的东面。 仆从牵着驴子停在沿街的一间杂货店门口,把驴子交给杂货店店长——镇长的小儿子,自己将老人扶进了屋子里。 穿过杂货店的店面,里间是一座还算清幽的小院,有一栋双层的小木楼和两件平房。小木楼内的客厅还算精致,老人的女儿正坐在煤炉子旁做针线。将老人扶到煤炉边的躺椅上,还未结婚的女儿给父亲端来了热茶。 “下雪就少出点门吧,爸爸。我真怕你在哪儿摔伤了。” 年轻的女儿坐在老人膝旁说话,拿了毛毯给老人盖住腿。 老人喝了茶歇了会儿,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发,对她说道:“菲妮克丝……我今天去佩吉农场附近转了转,那儿现在发展得很好,那些农田被整理得跟花圃一样精细。” 菲妮克丝听到佩吉农场就眼睛发亮,连忙说道:“那么你见到萨琳娜女士了吗?” “傻姑娘……”老人笑了起来,“我只是在外面看了看,怎么会遇到萨琳娜女士呢?” 菲妮克丝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来,嘟囔着说:“是吗……也对,我听说那位女士回安普城了……” 老人顿了顿,忍住心中的不舍,微笑着说:“如果你是如此地向往……那为什么不去安普城看看呢?” “我当然……噢,爸爸,你说什么?”菲妮克丝惊讶地捂住嘴。 “我是说,你很向往那些女士们吧?萨琳娜、温蒂、妮娜、南希……好了亲爱的,我看过你房间里藏的那些话本了。”老人笑呵呵地说着,故意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变了,女人们一个个比男人还能干。就连我家的小金丝鸟儿,也对外面的天空跃跃欲试了。” “爸爸!” “哦,你可是大姑娘了菲妮克丝,别撒娇。” 父女俩打趣了几句,话题又回到农场这边来。 “我很舍不得你们……但是,小金丝鸟儿是属于天空的,亲爱的菲妮克丝。你的大哥也念叨着安普城很久了,我老了,不能把你们都拘束在艾尔索普……我的孩子们,也是时候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了。” 老人悠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被他温暖目光注视着的菲妮克丝眼中渐渐积起水汽。 “我们一起搬过去吧,爸爸……咱们一家人,永远也不分开。” “呵呵……我的傻金丝鸟儿……” “父亲!” 客厅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老人的大儿子裹着一身的雪花冲了进来。留着大胡子的维斯特帽子和头发被雪水湿透,看起来有些狼狈,精神却是十分亢奋,眼睛亮得发绿。 “稳重些,维斯特,你是被狼狗追着咬屁股的小毛孩吗?”老人板起脸训斥,他的大儿子已经年过三十,这么一副不稳重的样子实在不像样。 “对不起,父亲,老天,我现在没办法控制情绪!菲妮,好姑娘,快、快准备热茶水!”维斯特几乎是跳着跑进来的,亢奋过头的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有客人!是的,尊贵的客人!快,好菲妮……” 老人顿时气得狠不能抽自己不成器的大儿子一顿,菲妮克丝则是偏着头疑惑地站了起来:“哈?哥哥,你发什么疯?” “哎哟!我去,戴维斯,你能不能让你的小伙伴靠着边儿走?” “……阁下,你撞到的是我本人好吗?” 外面的院子忽然传来两个陌生的男人声音,维斯特赶紧倒退回去把充当门帘的厚棉布掀起,在他激动的“请进”声中,一位扎着头发的金发青年当先走了进来。 这是一位活力十足的青年,他穿着让人羡艳的深蓝色工作服,套着一件长到膝盖处的鸭绒外套,脚上的翻帮皮靴擦得光亮。他眼睛里的光芒如同炫目的太阳,哪怕是深冬里也让人感觉温暖如春,他有礼地向老人行礼,并对菲妮克丝致以微笑,态度大方亲切,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轻慢。 “夜安,格纳先生,我是光·弗兰迪。” 付友光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却没有得到回应。他一进门老人与菲妮克丝就陷入了呆滞状态,根本就没法儿回应他的问候——格纳怎么说也是艾尔索普的镇长、不是一般的平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