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俘虏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969年的中苏对立?

    安德里安身为高级军官,哪怕不上前线,也得统筹指挥吧……沈荣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边是他的国家,一边是他的爱人,他珍惜的事物总是彼此矛盾。

    只是此时此刻,沈荣河还抱有一丝侥幸,仍默默祈祷着战火不要再蔓延到他们身上了。

    战争一旦开始,所有的关系都会变得像纸一样脆弱。在战争的硝烟中寻找一个人,只有死亡名单上的铅字最醒目。

    更何况,在战争中,毁灭和死亡,永远以突然而惨痛的形式,降临到那些原本与战争毫无关联无辜者身上。战火连天、硝烟密布的世界起因于政治,但却不是政客们的世界……仅将百姓们推入生灵涂炭的深渊。

    然而纵使沈荣河再忧心忡忡,也动摇不了当局状况半毫。更何况,部队已经开始了超高强度的集训,沈荣河顶着压力夜以继日地操练,已经疲惫不堪——回到宿舍,几乎脑袋一沾着枕头,就立马陷入了昏黑的梦乡。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还有力气分出心神在其他事情上。

    历史的脚步从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驻。国与国错综复杂的关系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冥冥之中已为一切埋下伏笔。

    沈荣河不希望到来的那天,还是降临了。

    1979年2月17日,星期六。

    本该是悠闲的休息日,孩童奔跑着嬉笑、大人寒暄闲谈的声音被火箭炮群轰炸的声音取而代之,铺天盖地的炮火重重滚落在中南半岛东部的红土地上。

    远山渐次葳蕤的植被燃烧成枯灰,连片葱郁的茶林被战火削平。

    深陷囹圄的前线士兵操着冲锋枪、手榴弹和火焰喷射器吼叫,污浊的血浆和潮湿泥土混在一起,在热带焦炽的阳光下,到处弥漫着死亡的腐烂气味。

    新的废墟拨地而起。

    2月17日,北京。

    平静如初。

    新华社奉中国政府之命发布声明,谴责越南当局不断侵犯中国领土,宣布中国边防部队被迫奋起还击。

    除了作战指挥机构,记者们的加急电报,长途电话,传真、电报,从北京争分夺秒地传送到各个不同省份以至国家。

    晚七时前,普通市民已忙不迭地聚坐到公共电视屏幕前,等待“新闻联播”的最新发布。

    离他们两千五百公里之外的地方,正在快速地覆没。

    可对于局外的人们来说,他们仅有的感觉不过是一点对“战争”这个词本身的神经性紧张罢了。

    第26章

    “喀嗒。”

    沈荣河把脚撑撂下,将自行车停稳后,仔细地把车锁扣上。

    他余光一瞥,伸出手指将车把上夹着的一小片树叶轻轻掸下去。

    “哟,一戎,新车啊?”

    路过的徐胜正要去指挥部,没几眼便看出了不同。

    沈荣河那辆旧车起码用了五年,车铃都锈了,车身也斑斑驳驳留着没被磨掉的漆,这一经对比,显得现在这辆新车漂亮又端庄。

    沈荣河眼角微微上扬,露出点笑模样,弧度不大,但却像春风那样能浸润到骨子里似的。

    “含英给买的,她前天从美国回来了。”

    对方“哇”地感叹出声,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含英可以啊,你这当哥的有福了!”

    沈荣河又一声轻笑。他昨天才见到含英,两个人半年没见,含英好像突然变得成熟了许多。只不过女孩儿的心性没怎么变,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只不过现在含英当上了组长,工作忙了不少,想必以后相聚的时间也逐渐有限了。

    “任连长!”

    沈荣河正揣着满腹心事,前脚刚迈进人事部,就听见有人叫他。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是几个年轻面孔,为首的红光满面,笑得有些憨厚,手中捧着个深瓷坛子:“任连长,这是我自家酿的酒,您尝尝。”沈荣河点了点头接了过来,抬眼无意一问:“家里有喜事?”

    旁边的人笑嘻嘻地抢着替他答了:“他这次回家结婚去了。”

    “恭喜。”沈荣河闻言道。他看了一眼那男人,对方的确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漆黑的眸子里无意中带了点暖意。

    “最近好事儿不少啊。”

    刘邵诚手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瓷坛子,声音不大不小地响了起来。发现沈荣河的目光,他打了个哈欠,连带着气声问道:“晚上喝两口去?”

    “今天我……”沈荣河微微皱了皱眉,同一时间刘邵诚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叮嘱道:“你别找借口,你说现在还有啥事儿用你操心啊?老三跑了就算了,你必须到啊。”

    老三和女朋友总是吵吵闹闹的,沈荣河明白刘邵诚是什么意思,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我晚点过来。”

    “成啊,记住了。”刘邵诚胡乱揉了把他的发茬,算是跟他道了别。

    沈荣河一开始下意识地想拒绝对方,是因为任老先生前几日着了凉,一不注意就染上了肺炎。趁着休息日,沈荣河本来计划着去医院看望一下任老。

    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家里现在空空如也,大人老人都不在,他喝完酒直接回宿舍就好。

    他顺便在路上买了些温补的饭菜,给任老打包带了过去。

    暖风吹拂着他的脸颊,送来的懒洋洋的气息,似乎有种减轻疲惫感的力量。

    刚一进病房,沈荣河的第一感觉便是——老人的面容憔悴了许多。

    老人家大病一场,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耸起,更衬得那下陷的双颊干瘪枯槁。

    他看见沈荣河来了,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只是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荣河,来啦。”

    沈荣河赶紧握住老人颤颤巍巍抬起来的手:“您怎么样?”

    任老眨了眨眼:“好多了,没多大事儿——”

    沈荣河不认可地摇摇头,握紧那只干枯的手:“您休息休息,待会儿多吃点饭。”

    “我老了。”任老闭上了眼睛,语气感慨。

    沈荣河听见这话心里一跳,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相处九年的老人。

    和记忆中最初见时那个温和儒雅的任老先生相比,眼前的老人已经两鬓斑白,眼珠也泛出些苍老的棕黄来。

    “我这一辈子,这么一眨眼就过去了。”

    沈荣河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想对方下一句话直接令他愣在原地。

    “你还在等那个苏联姑娘吗?”

    他听到这话,眼里流露出几分错愕,正对上任老此刻平静如水的目光。沈荣河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在对方眼里一目了然,于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任老轻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大半辈子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知道那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