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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微微晃动,季青临就这么抬着手,时间久了也不禁感觉有些酸麻,索性双手轻轻拖住解无移的双肩缓缓下移,让他枕在了自己腿上。 这么一来,季青临终于觉得妥当了不少,想来现在这个平躺的姿势应该会舒服许多。 季青临在家中本就最小,从未有机会照顾过别人,更别提是让谁枕在他腿上了。此时随着车身轻微的晃动,解无移的后脑与衣料偶有摩擦,时不时有些微痒,季青临忍着笑,低头看向解无移。 如此近距离的俯视过去,解无移的面庞就像是一块精雕细琢出的美玉,肤色白皙,唇色殷红。 看着看着,季青临不禁抬起手伸出食指,悬空沿着他鼻梁的弧度笔划了一下,停在了他嘴唇上方。 那唇瓣看上去既薄且软,季青临心中莫名一痒,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他的薄唇,虽如蜻蜓点水一般,他却立即收回了手来,轻含指尖,像是孩童背着父母在封存的瓦罐里偷偷沾了蜜糖。 见解无移似是睡得安心,季青临不禁莞尔,心中默念着:睡吧,睡吧,你也睡上三日,如此便当是我将那三日还给你了。 他抬手笼了笼窗帘,将那时不时漏入的凉风隔绝开来。 从日出到午后,再到落日西沉,车厢里静谧非常,几乎针落可闻。 季青临的双手轻轻搭在解无移肩头,无意识地轻声哼起了一首小曲,那曲调轻缓柔和,却又带着一缕淡淡愁思。 他哼完一遍,又接着哼第二遍,却好像来来回回都是同一段。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重复,顿了顿,却又着实想不起这曲子的其余部分。 出神片刻,他忽听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为何停了。” 他低头一看,便见解无移不知何时已是睁开了双眼,正自下而上静静看着他。 季青临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解无移坐起了身,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有,睡够自然就醒了。” 说完后,他又继续问道:“你方才哼的曲子,为何停了?” 季青临笑了笑,道:“我哼了半天发现好像都是同一段,一时又想不起后面的旋律,方才愣神就是在回忆这曲子到底是在哪听过。” 解无移垂眸静了片刻,忽然也轻声哼唱了起来,刚好是接在方才季青临所哼的那段之后。 这么一接,曲子便完整了起来,季青临听着听着,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一块素色布帛之上,一行又一行清晰的曲谱,曲谱之下还书写着一些无法读懂的字符,似是曲词。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块布帛? 是……前世吗? 解无移将那曲子哼完,季青临问道:“你也听过这曲子?我记得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张布帛,上面写着它的曲谱和曲词,不过那曲词所用的文字我好像不认得。”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那字符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番,看向解无移腰间青阿剑道:“对了,那文字似乎和你剑上的字有点像。” 解无移点了点头,道:“不错,都是虞文。” 季青临来了兴趣,挪坐到他身旁与他并肩,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曲词唱的又是什么?” 解无移道:“此乃虞国的一首古曲,名为。”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南海边有一对夫妇,两人十分恩爱,情深意笃。 每逢丈夫出海,妻子便会问他:“此去何日是归期?” 丈夫便答:“汝念吾时当可归。” 妻子笑道:“时时不见时时念。” 丈夫便道:“可寄相思山海云。” 于是,丈夫出海之后,每当妻子想念他时,便会对着山,海,云遥遥相问。 有时,妻子问山:“敢问青山可知晓,此去何日是归期?” 山林簌簌,答曰:“飒飒秋风妆红叶。” 妻子欣然一笑,静静等候。 果然,时至秋日,枫林红透,丈夫便于海上归来。 有时,妻子问海:“敢问沧海可知晓,此去何日是归期?” 海波粼粼,答曰:“银河引路月为丘。” 妻子夜夜仰望,静待弦月渐满。 果然,月圆之夜,薄云将其半掩,银河倒映于海上化作长路,半月则如远山,丈夫的渔船便沿着那灿灿星河的倒影缓缓归来。 有时,妻子问云:“敢问浮云可知晓,此去何日是归期?” 云卷云舒,答曰:“落霞雁影共当空。” 于是某个黄昏,当一行大雁伴着晚霞同现于天边,丈夫便从海上归来。 就这样过了许久,有一天,丈夫再一次出海而去。 当天夜里,风云骤变,电闪雷鸣,海上翻起惊涛骇浪,层层巨浪拍打在岩石之上,惊醒了睡梦中的妻子。 她遥望着那黑云中劈下的闪电,心中隐隐不安,却只能默默祈祷这狂风暴雨能够快些过去,祈祷夫君在海上能够寻得庇所,安然无虞。 次日雨过天晴,海面恢复了平静,妻子便继续等待着丈夫归来。 一日,两日。 一月,两月。 妻子心中的不安日渐浓重,可海面千帆过尽,丈夫的渔船却迟迟未归。 她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焦急,只得去向山,海,云询问归期。 这一次,山海云都发出了低低一声轻叹。 山曰:“万山无陵石成烟。” 海曰:“江河回逆四海枯。” 云曰:“羲和未落玉兔升。” 于是,妻子带着答案回到家中,等待着山海云口中的归期到来。 一年又一年,她一直在等。 等海枯石烂,等群山无陵,等日月同天。 等一不归人。 …… 季青临托着下巴眨眼:“后来呢?她等到了吗?” 解无移摇了摇头:“没有。” 妻子遥望南海苦等数年,却终究未能等到丈夫归来。 最后,她在海边化为了一座石塔,面朝大海,名曰“望溟”。 这座塔远远看去犹如一位眺望海面翘首以盼的女子,海风拂过时,塔身会发出连绵不断的低鸣,如泣如诉,如问如答,也如吟唱。 这旋律被后世记载下来,便有了这曲。 季青临放下托着下巴的手,撇嘴摇头道:“不好。” 解无移道:“什么不好?” 季青临道:“这结局不好。” 未等解无移答话,他便接着说道:“往后要是遇见哪个戏班子演这出戏,我非得把它结局改了不可。” 解无移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如何改?” 季青临转头看他片刻,忽然夸张地张开双臂道:“啊,娘子,让你久等啦!夫君我回来啦!哈哈哈哈!” 解无移被他环住双肩,瞬间僵成了一块石板,季青临抱了半天发现他毫无反应,松开手推了推他胳膊嗔怪道:“啧,你这人好没意思,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配合?” 解无移缓缓转头看向他,季青临理直气壮道:“你应该说‘啊,夫君你终于回来啦!妾身想死你啦!’这样啊。” 解无移无言许久,转过脸去,评价道:“不像渔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