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囚禁
定好的期限如约而至。 一日后,一支南境的商人到驿站休息,马匹运着几只沉甸甸的大箱子,商人叫伙计依次搬到客房。 天黑了,房中点起灯火,商人看到房中站着几个人,不由惊道:“你是谁……”话尚未说完,脖子被刀刃割过,人倒在血泊中。 东明也没想到双方正撞上,让侍卫解决一下鲜血淋漓的现场,陆演却让他们都出去,把箱子留下。 人都走完之后,陆演才打开箱盖儿,烛灯往里一照,有个女子蜷缩在箱子里,乌发遮面,衣裙上沾着血意,她双肩抖动,害怕到极致。 “起来。”陆演捏着她的肩膀往上提。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身子更是一颤,猛的扑到他怀里,哽咽道:“大人,奴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演动作一顿。 “你叫我什么?”他极快抬起她的脸,满面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却让他眼瞳急剧收缩,变了脸色。 “大人?”莫羡如禁受不住陆演诡异的眼光,唇齿微微嗫嚅着。 陆演仿佛被她这一声唤过神,长眉稍抬,轻轻撩开她耳边的秀发,柔声道:“你跟我说说,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 莫羡如被他这样温厚的目光定住了心神,想刚才大人那一瞬间的变脸,是太紧张她,或者是她看错了。 她慢慢道出这几日的经历。 那天被张公子劫去之后没多久,一伙人又闯进张家将她掳走,囚禁在一间暗室,但对方没有表现不轨之意,如平常般对待她。 莫羡如见对方行踪神秘,不露真面目,以为是想拿自己对付陆演,便想法子逃出去,慢慢地真让她寻到一个机会,趁机逃出去。 哪知中途被人敲晕,给灌了迷药装箱子里,直到现在才被放出来。 说到惊险处,莫羡如不由红了眼眶,伏在陆演怀里啜泣。 “真的?”男人的胸膛坚硬如石,冷冰冰地质问道,“凭你一个弱女子,能逃出重重禁地?谁帮助了你,或者说,谁给了你暗示,不能透露出与他相关的,就让你对着我撒谎?” 迎上陆演渐冷的目光,莫羡如垂眸咬唇,“奴家绝无半字虚言,只一心想着逃出生天,再伺候大人。还是大人可是嫌弃奴家给您添累?” 若换做往日,陆演兴许还有两分耐心,哄她几句,眼下却径自拂开莫羡如,起身吩咐外面,“好好看着莫小姐。” 说罢离开房中,冷声命道:“查清楚她这日的行踪,在哪里待过,见了谁,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房中传来幽咽的啜泣声,东明无意瞥向门缝里的一角,正见莫羡如垂眸啜泣,不由惊了一下,面上却不露丝毫。 又将刚得来的书信递上去,“大人,阁罗凤的。” 陆演也不顾还在走廊上,就撕开书信一角展开来,不过扫了一眼,当场气得怒极反笑,切齿道:“老狐狸。” …… 三日后,阁罗凤“起死回生”,被命为流沙城的主将,随后,在南诏皇室的支持下,单方面撕破与谒朝刚定好的盟约,发兵侵略南境。 面对南诏的挑衅,梁王率兵进攻,一次攻不下,就两次三次,一口气打十几场,流沙城防守大减,士气溃败。眼看流沙城沦陷,梁王这边兵力不足,尝试让金陵派兵出动,但军队迟迟不来,据说被陆首辅暗中压下。 偏偏此时,流沙城派来援兵,不但抵住谒朝的进攻,还让梁王吃了败仗,腹中受一枪,险些亡命。 先前还明朗的局势,眼下来了个颠倒,跌破所有人的期望。 而没过多久,阁罗凤又派人送来一样东西,梁王过目后,当即撤掉驻守在上阳城的所有兵马。 当夜,阁罗凤领着军队进城驻扎,周围没有埋伏,说明梁王这一举并非引蛇出洞,是真将上阳城拱手相让。 众人哗然,一时间出现不少梁王叛国的传闻,南境本就有不少三心两意的官员,见局势发展到如此失控的地步,暗暗传信于陆首辅。 陆首辅没有派出援兵,也没有趁机联动御史弹劾梁王,但这绝非出于好意,这么做,是作壁上观,冷眼瞧着事态一步步走向失控。 待事情结束,便都一齐呈上去,一条条罪状便积累成雪山,不将人压死,也要大失元气。 南诏步步紧逼,见梁王毫无反抗之意,一副任骑任欺的态度,更贪心大发,提出梁王军队退出南境,并将南境大半疆土割让南诏。 虽说这是不可能,但南境百姓却对梁王不敢抱有希望,就在百姓惴惴不安之时,当天南诏派来的使者被梁王扔出城门。 阁罗凤仿佛早料到是如此,并不恼怒梁王对自己的人动手,特地问道:“梁王还说了什么。” 使者欲言又止:“梁王,梁王说尔等小国,也敢猖狂。”阁罗凤闻言大笑不止。 副将在旁边,是个有脾气的,一向看不惯他,见他这般作态,惊愕至极,质问道:“大人为何发笑?” 阁罗凤挑眉,“我没看错梁王,他若只是个贪图美色之徒,美人在我们手里,他不敢有大动作,现在看来,他是有这么一点血性,还将苍生看在眼里。既然梁王笃定我们不敢动手,那就让他看看,我们到底敢不敢。” 他在流沙城设下重重机关,别说梁王单枪匹马潜伏进来,就算集南境军队之力,也难,更别说找到人。 再者,就算找到人,没有钥匙,还是徒然。 所以,想要人,梁王只能乖乖听话。 随后唤来阿塔,“你去,把宋王妃的小拇指取了。”阿塔本被梁王的手下当场擒拿,但阁罗凤回流沙城后,让梁王撤兵之外,也将阿塔毫发无伤放回来。 阿塔领命而去。 他来到后院一处清净的厢房,门外丫鬟环伺,气氛静谧,阿塔来到廊下,先瞥了一眼紧密的屋门,喉咙轻滚,小声询问丫鬟几句,得来这日上午宋王妃的所有近况,便安心了,敲开屋门进去。 屋中薰了香,气息淡淡的,裹着女子的胭脂和清香,分外引人遐想。 妆奁上堆着成山的胭脂盒,簪钗金步摇。 低垂的床帐勾出一抹模糊的剪影。 眼前的帐子被勾起来,露出床上的一切情形。 阿塔低眉瞧着。 女人平躺在铁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乌发披凌,合着眼眸,长睫轻颤,露出娇花易脆的美感。 她察觉到人来,缓缓睁开眼。 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床头,模样白净腼腆,大约二十都不到,与她目光相触,脸薄眉低,立即游移开来。 引章不由激动起身,却只能勉强仰起脖子,“你是谁。” 锦被从身上滑落下来,露出沉重繁琐的铁链,从四个床角锁到她手脚上,死死拖着她的身子。 这是阁罗凤亲自为她打造的铁床,千斤之力也难打碎她身上的束缚,不但如此,一旦有人妄想要打碎它,就会触动铁床上的机关,外面就会知道有人闯进来。 唯一能解开锁链的,是放在阁罗凤那里的一把钥匙。 只要他知道钥匙放在哪里。 “放开我。”才一会功夫,她累得喘气躺了下去,一双美丽的杏眸里却流露出浓浓的敌意。 直到现在,引章对那日的一切仍旧是模糊的。 她只知道,醒来时候人已经在城外,身处一辆马车。 对面坐着一个异常俊美的男人。 她问,“你是阁罗凤,对吗?” 男人不答反问,“知道现在在哪吗?” 她猜了一下,呼吸慢慢加重,天地都颠倒疯魔了。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阁罗凤揉了揉她柔嫩的面颊,轻笑道:“放轻松,我可不会让他轻易得到你。” 与其老实把货物交给对方,还不如自己占去,手里有了筹码,别说一座上阳城,让梁王拱手让出整个南境,都轻轻松松。 到这时引章明白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阁罗凤的目的从不在那封书信,而一直是她。 引章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想利用我挟制梁王,是绝无可能的,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南境。”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不知道你在他心里的地位。”阁罗凤道,“旁观者清,他派了那么多人保护你,唯独算漏了一种情况,他太过自大,以为能保护得了你,但我略施小计,便将你掳来了,你看我好好的,可有受伤?” 引章道:“你是奸人,他与你不一样。” “好乖乖,”阁罗凤轻笑道,“你太单纯了。” “你又可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绕进去?” 阁罗凤冷哼一声,看来不大喜欢别人逆着他,引章知趣不作声,他却喋喋不休说起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跟他交手是什么滋味。有时候,不太想要陆演那样太狡猾的对手,梁王这样的正好,有两分礼教束缚,对了,你还不知道,先前陆府命案是他授命的,百来口人而已,不足轻重的蝼蚁,跟战场上杀掉的敌人没两样,他却连你这个枕边人都没告诉,可见良心受到谴责。 “他心里有恶鬼,我很好奇,这只恶鬼一旦跑出来,他会不会变得跟陆演一样?” 他是想把阿衍从一个正常人折磨到逼疯。想跟一个疯子博弈,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殊不知他内心也已然疯魔。 之后辗转各地,来到流沙城,引章被喂了迷药,意识一直处在模糊状态。 …… 年轻人说他叫阿塔,阁大人的亲信,之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第一次见到她,就让他觉得惊艳,梦里都是女人妖娆风情的酮体。 引章察觉到少年异样的眼神,扭开脖子,不欲多言,阿塔跪拜在床头,手指轻抚上她的衣领,引章额头直跳,不知该惊还是恼,冷冷斥道:“住手。” 阿塔一言不发,解开领上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手指往下划。 引章挣脱不开锁链,反而被拖得身沉体累,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缓缓道:“你敢对我不敬,我便咬舌自尽,你家主子手里没了筹码,如何还图大业,必定降罪于你。你现在停下,我只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阿塔却知道聪明的女人都是狡猾的,引章话说完没多久,胸口一凉,从领口到肚脐眼都已解开。 两只涨鼓鼓的奶子弹跳出来,被紧紧撑在窄长绸白的里衣。 阿塔痴痴盯着,引章恼怒至极,用尽全力双手掩盖胸口,白嫩的手腕都磨出血印,锁链被拖动哗啦啦响起来,却被少年用瘦长的手掌压下。 阿塔喉咙一滚,双手轻捧的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有什么黏腻滚热的液体流下来。 阿塔抬头,美人唇间的鲜血便流到口中,混着浓稠的乳汁,甜中带着一股腥味。 引章意图咬唇自尽。大夫刚给人敷完药,房中弥漫着一股苦涩清淡的药草气息。 阁罗凤一脚踹倒跪在脚边的少年,指着他鼻尖骂道,“我叫你来取东西,你倒好,东西没取着,反倒险些误事,擦干净你嘴边的脏东西,瞧着像什么样子。” 阿塔瑟瑟趴在地上,唇角沾着凝固的白液,他抬手擦了擦,不叫主子发怒。 阁罗凤看他这乖样儿,朝他招手,阿塔乖乖凑上去,“主子。” 阁罗凤拍了拍他的脸,“好玩吗?” 知道主子讲的是哪方面,阿塔喉咙滚动,涨红着脸,“主子,奴才知道错了,无论您怎么罚,奴才都心甘情愿……” 阁罗凤打断道:“就是别伤了你的心肝宝贝,是不是?” 阿塔脸红到耳根子。 阁罗凤笑道:“成了,你跟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就暂且放她一马,但我只饶你这次机会,绝不能有下回。” 阿塔听了这话,面露欣喜,连忙谢恩。阁罗凤冷眼看他磕响头,肯放过他,也是上阳之战后,自己元气大伤,现在身边没什么人,少了一个阿塔,有些事不方便办。 …… 随后,阁罗凤又取引章脚上一只绣鞋,和一缕青丝,派人送到南境,并提出一个要求。 南境疆土不用割给南诏,但往后百年不许进攻南诏半寸疆土。 就算阁罗凤在原有的条件上后退一步,但这仍是十分苛刻的条件,尤其是对兵马强盛的南境而言,更是一种耻辱。 梁王深思熟虑后,不经朝廷允诺,擅自同意。 当天派来一名使者,前来商议。 这是一个女使者,当她敲开流沙城的城门,阁罗凤含笑远迎而来,乍然见到她的面孔,不由挑眉诧异。 “十三公主。”阁罗凤施施然对她行礼。 细罗奴也笑着望他,眼神幽冷,“许久不见,国师大人。” 阁罗凤却注意到她身后挺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一个奴仆,容貌普通,垂手恭立,不怎么打眼。 阁罗凤却微眯起眼,仔细打量他几眼,不漏过丝毫蛛丝马迹,半晌实在没什么瞧头,目光一转,最后才望向马车里的身影。 这时,细罗奴往前一挡,恰好挡住他的视线。 “里面的是我在民间的丈夫,他身体不好,你不要惊扰他。” 细罗奴看他的目光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