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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找你,在办公室。” 计许站在门外冲那人点点头,嘉允躲站在屋内,他们之间隔了一道门槛。 这次是嘉允伸手牵住了他,她无声启唇,“别去。” 那人的脚步声渐远。 计许伸手摸摸她的头,用唇语回复:“我很快回来。” 他背着光,被午时的煦阳笼罩。 “唉,你快点儿的,嘉总也等着在呢。” - 西渡桥真的很美,环山绕溪,旷野无垠。 嘉允站在学校天台,刚好可以将西渡桥的美景尽收眼底。 日落之际,远处黛青色的峦壁像是巨鲸大口,暗悄悄地,一点一点将红日吞噬。天际堆满灼红的云霭,映照在溪谷之上。 整个西渡桥,都被染成了枯蔷薇色。 千禾电话打来时,白昼已全然隐退,夜色覆地,只有楼下操场的那盏旧灯传送了些微弱的光火过来。 “喂。”她接通时语气很淡。 要知道嘉允平时接千禾的电话,是连基础的问好都不肯敷衍的。那头顿了半晌,通话电流中隐隐传来嘈乱的外语播报声。 “谁啊你?”讨厌鬼有一副很好听的嗓子,明知道他正拖着闲散的语调揶揄你,却还是能从中无端勾寻到一些温柔亲近的意味,“把我小妹弄哪儿去了?” “你管我。”嘉允抱膝坐在地上,隐隐有些凉意。 他轻轻呵一声,隔着一道电流屏障,千禾的声音沙沉得有些发燥,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偏过头离手机话筒远了些。用流利晦涩的法语同身旁人交流起来。 熙来攘往的脚步声,免税店里混杂喧乱的各国语言,不断循环的登机广播,都在这一霎扑涌进耳。 那边也很快中断法语交流,声音再度贴近话筒:“怎么了?心情不好?” 嘉允指甲扣进小腿的肉里,没吭声。 “你别每天不是吃枪子就是灌哑炮,身子禁得住那么造么?”他说了半天没人应,多少有些坏脾气冒上来:“说话啊,哑巴了你?” 嘉允瓮声瓮气地:“哦。” “哦你大爷呢。”千禾咒骂一句,找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你再装死我就挂电话了。” “哥。”嘉允急急喊他一声,不想挂电话。 “嗯。” “哥。” “在呢。” 尔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操你大爷的,顾嘉允。”千禾的火气彻底蹿冒上了天灵盖,“老子比赛没法接电话的时候你一打就打七八十个,害得他们都以为我爹挂了呢,你夺命call我?现在有时间给你打电话你又在这装死?” 千禾的骂声从檀香山的机场汹汹然响起,直灌进嘉允耳朵里,她忽地笑出来,此时也不觉得冷了。 “哥。”嘉允淡声喊他,却又觉得怎么也喊不够这一声哥哥。“说不定我今后还真得跟着你们姓顾了。” 电话那端安静很久,破然骂出来:“你丫不就是姓顾么?盖张纸哭得过儿了啊。能不能别每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有那功夫看看书做做题行不行? 花钱买到一中你自豪呢是吧?赶明儿开学了,别跟人说你是我顾千禾的妹妹,老子脸早就给你丢光了。 有空看看你那张比屎还烂的成绩单,就那成绩,挑粪工瞧见都得绕道走。 要上高中了,我的小祖宗,您可长点儿心吧。” 嘉允把脸侧贴在膝盖上,听着千禾在电话那端嚷着国骂,絮絮叨叨个没完。忽而又想起他那张混血感十足的脸,想起他小时候父母离婚时他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说什么都夹着一股法国人窝窝绕绕的大舌头腔,结果和大舅呆了半年生生被国骂给练了出来,满嘴的炉灰渣子,欠抽的要命。 这就是她的哥哥,一个中法混血,成绩优异的少管所常客。 顾千禾。 等等我,嘉允 呼啸的风声灌进耳朵里,混着来自檀香山机场的嚣杂噪音。 “哥。”嘉允又喊千禾一次,止住他那没完没了的口头教育。 千禾没吭声。 她又喊了好几次,嗓音渐渐有些疲哑。 “嘛呢?没死呢,叫魂啊?” “哥,嘉建清昨晚又来了一次。” 千禾缄默不语,过了好久,嗯一声。暮色四合,晚风侵骨,嘉允在千禾的声音里找回了些热乎气。 叹一声,又叹一声。 嘉允这才开口说:“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我以为他原谅我了。” “………这不是你的错,没必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他那边做任何决定,都和你这个黄毛丫头没关系,你知道么?” “哥。” “嗯。” “那我是被放弃了么?” 千禾那边顿了好久。 CU571 夏威夷飞往京市的登机广播响起 与此同时,她听见千禾说。 “我十个小时后落地。 “等等我,嘉允。” “哥哥来接你回家。” - 夜风吹向烛火,地面摇曳着二人交叠的影子。嘉允回头,看见计许提着一盏油灯站在天台入口。她转过脑袋,未发一言。 油灯被放在她脚下,计许将一件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少年喘息不定,眼神牢牢望住她。 黑沉的眼底,似午夜深海,月下清江。 计许想伸手抱她,刚刚十五岁的少年,双瞳波澜不起,一颗痴心却燃得炙烈,想每时每刻都与她亲近。 嘉允偏身躲开,往后退,与他隔开些距离。 月色泠泠,冷得琢磨不定。 她坐在地上,抬头望天。星光映在她眼底,扑闪着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