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
廖逍坐在沙发上,欣赏着窗外沉沉快要落下的夕阳。凌顾宸拿起一个小型遥控器,略一调整,办公室窗户的反射瞬间换了个角度,让阳光不那么直直得刺眼。 “老这么看伤眼。” 廖逍温和地笑,“我都没多少日子了,看看就看看。” “我看你状态和气色都比之前好。我妈一直劝你去欧洲玩,这边你不用太记挂。” “我知道。我会去的,不是现在。” “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找你聊聊。苏逸回瑞士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去,我还以为他重心就要放在泊都了。先前笛澜跟他聊了,她觉得不对劲,一直催我查苏逸的生母。沁查了好一阵子,一无所获。这些历史太久远了,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当年尤瑟夫在泊都行事非常低调,照片都极少。没人知道他有一个私生子,更别提他身边的女人是谁这个问题了。尤瑟夫忽然离开泊都这件事,确实突然。而且,他离开以后,他的旧寓所内发生火灾,没有人幸存。” “警方认定意外?” “对。当年侦查手段有限,除了佣人,许多人身份不明。” 凌顾宸哼了一声,“手段真够狠。” “当年可能知情的人都死了,所以查无可查。甚至苏逸这个人,他说他是尤瑟夫的私生子,也是他的一面之词。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谜,现在得到的部分答案不一定就是真相。” “下次你回瑞士,不如当面问问他。” “可以,”廖逍哑然失笑,“不过他家里的风流韵事不重要。现在在泊都你占上风,你一定要提防苏逸和万昱。” “我知道。”凌顾宸并不担心,他翻着手机,“把笛澜叫上,一起吃晚饭吧。” “还有一件事。” 凌顾宸见他长久停顿着,只得看他,“什么事?” “你想什么时候跟孟莉莉订婚?”廖逍笑道,“我挺想活着看到这一天的。” “我没考虑过这事。” “沁要结婚这事我挺感慨的,他确实也很开心。我觉得你不用等了,孟莉莉的家世背景比不上你,但也不差。而且她心地善良,性格温顺。我有时候觉得她有点莹莹的影子……” 凌顾宸本想说点什么,一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那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不该让她再等,我与她聊过,她希望可以与你结婚。”廖逍自顾自说,“我安排后天刊登你们订婚的消息。订婚宴不急,下个月你们自己准备。” 凌顾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连订婚都要你代劳了?” “我没有逼你。如果你不爱她,当然不用娶她。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机,一切水到渠成。你不想娶她?” 凌顾宸忽然心乱如麻,“我当然知道她会是个好妻子……” “有时候,外人才看得清,看得清她的好,你却不珍惜。我看得出来你爱她。还是你要跟我争一争?” 凌顾宸皱眉。 “孟莉莉现在受到的关注度和民众声誉都是恰到好处,你与她订婚的消息公布,记得让公关部的人出点宣传稿,事半功倍。季度财报一定很好看。”廖逍悠悠然起身,“今晚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就不掺和了。” “等我想结婚了再说。” “你从小就顺风顺水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不得不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事,你一定要珍惜。错过了,时间不会倒流。孟莉莉是你当下最需要珍惜的人。” 凌顾宸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开,直到廖逍离开,他还独自坐了许久。 窗外的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之后,没开灯的办公室里布满了暗色的阴影。凌顾宸抓起西装外套,匆匆离去。 祝笛澜刚从超市采购回来。自从搬回新湾公寓独居,过的就不是以前那种走到餐厅随时有饭吃的日子了。她渐渐习惯了自己去超市采购食材做饭的日子。 她刚把鞋踢到玄关的鞋架边,便看到凌顾宸坐在吧台边,他手边放着一杯红酒。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瞄了眼那瓶红酒,是她前不久刚买的上等波尔图,她嘟嘟嘴,“你倒是会挑,一开就开掉我这里最好的酒。” 凌顾宸瞄了一眼,“这就算最好了?” “看不起我的酒你回去自己喝。什么事?” “没事。就想看看你好不好。” 祝笛澜瞥了他一眼,还是开心地笑了,“你怎么那么好心?” “你今天去哪儿了?” “没什么事。肖浩强在警署里面开公开课,讲犯罪心理基础,我一直帮他准备ppt,所以也去听。挺轻松的,暑假都忙这事。你呢?” “挺好的。” “你吃饭了吗?我想随便做点,要不要一起?” 见她这么开心,凌顾宸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怎么今天心情那么好?” 祝笛澜老实地说,“有人来看看我我就开心呀。” “是吗?” “对啦,我们上次逛街,你说看中那款表,经理从欧洲调货过来,打电话给我。”祝笛澜取出一个表盒,“呐,我昨天帮你买了。” 凌顾宸翻开盒子看看,又盖上,“我都不记得了。麻烦你。” 祝笛澜自顾自翻找冰箱里的食物,压根没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去买双鞋,顺路而已。你先吃点水果,我想煲汤的。” “笛澜。” 祝笛澜头也不回就问,“嗯,怎么了?” “笛澜,我有事跟你说。你先别忙。” 祝笛澜一愣,终于回头看他。她放下手边的东西,朝他走过去。她终于看清他神情中那份隐含的沉默的低落。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得轻声问,“怎么了?” “有件事,我不想你从报纸上看见或者从别人那里得知,所以我先告诉你。” “什么事?” “我当你是家人,才想着先告诉你。” “你吓到我了,不是坏消息吧?” 凌顾宸的神情里带着莫名的仓促,“后天……你会看见我跟莉莉订婚的消息。” 祝笛澜直觉自己的脊背瞬间就僵直了,可她马上反应过来,她不可以这样,她不可以表现得那么惊讶,她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她,连装作开心的样子都装不出来。她不敢沉默太久,努力把自己语调中的慌乱压抑下去,“……哦……我知道了……” “你没有意见吧?” “我能有什么意见。” “那你怎么不恭喜我?我第一个告诉你的。” 祝笛澜的脸僵住了,她甚至挤不出一个微笑。她不再躲闪,认真看着他。凌顾宸没有丝毫笑意,他审视着她僵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答案。可是祝笛澜显然也无力消耗这个消息。 明明是盛夏,祝笛澜只觉得自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让她怎么都动弹不了。 不可以沉默这么久,她不断劝诫自己,不就是笑笑说一句“恭喜”,究竟有什么难的。 她也不明白有什么难的。可她就是做不到。 凌顾宸透过自己悲伤的目光,只觉得她似乎也不好过。他等得时间都好似凝滞了,她都不说话。 他连问都觉得卑微,“真的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快步回了卧室。凌顾宸落寞地微微低头,他只觉得自己对她行为的解读,都被他的私心加了其他色彩,因而不可靠。 他独自喝光半瓶红酒。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冲过来问她。不论她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不能为她做更多了。 他没法再逼她了,他不相信她真的在乎过他。 那个陈旧的爱情故事好像划了个顿点,双方都没有勇气再提。 小奶狗 孟莉莉在微博上po了一张两人戴着订婚戒指的手背照片,没有两人合影。但网络上的讨论还是掀起一阵舆论小高潮。 凌氏集团的公关部门早就准备好相关的稿件,控制着舆论的走向,不想把凌顾宸先前的绯闻都翻出来。好在孟莉莉的国民度相当高,舆论都是以恭喜为主。 订婚宴安排在下个月。丁芸茹把请帖带给她,祝笛澜看了一眼就放在手边。 “你要是不想去,我陪你编个理由呀,我可以陪你。” “没事,我会去。”祝笛澜倒不怎么上心,继续准备ppt,“你别担心。” 丁芸茹安慰她,“都这么久了,我也希望你可以早点往前看。” “我真的没事。下午我要去莉莉的旧公寓,你要不要一起?” “你没事就好。我下午要跟孙姨整理婚礼宾客名单。” 祝笛澜合上电脑,笑道,“想想身边的好友不是订婚就是结婚,我确实看着挺孤单的。” “给你介绍男朋友嘛!我老公认识的人里,确实有纨绔子弟,但也有很踏实的人的。我给你把关介绍,不会像他那样胡来,好不好?” “好啊。”祝笛澜大方答应。丁芸茹开心极了,开始给覃沁发消息。 虽然孟莉莉一直都住在别墅里,但她的旧公寓里依旧放满她的东西。订婚以后,她觉得这也算正式同居了,便想把旧公寓租出去,托祝笛澜一起来整理。 祝笛澜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到可以见人的地步,再加上她确实很久没有与孟莉莉单独相处了,实在不该再推脱,便一同去了。 两个女孩在卧室里,把孟莉莉的衣服分成带走和捐赠的两大批。 “笛澜,我想挑条礼裙送去慈善拍卖,你帮我选选。” “你跟李星翰拍mV那条怎么样?那个mV很火。” “好呀。”孟莉莉把裙子收好,开心地跑回来,与她一起坐着,“对不起呀,我最近一直很忙,都没联系你。” 祝笛澜看出她的开心,她心里也不由得暖暖的,“我知道你忙,没关系。你下一次演出是什么时候?” “我让勇哥把我的行程精简了,我好有时间准备订婚宴。最近应该只会参与泊都乐团的义演。团长说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我还在等。” “你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孟莉莉害羞地微微脸红,“我知道,我从没想过我这么幸运。” “这不是你的幸运,是你应得的。”祝笛澜喃喃小声道。 “你呀,笛澜,那么多人追你。烟火晚会的时候,那么多帅哥明星跟我讨你的电话,李星翰见我一面就磨我一次,我都不敢给他。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 祝笛澜哑然失笑,“你们老张罗着给我介绍男朋友干什么?” “我想让你开心。”孟莉莉诚恳地说。 “谢谢。我知道你为我好。现在看见你开心,我也很开心。我不缺人追,你就让我慢慢挑,好不好?” “大美女就是有资本傲气。”孟莉莉嘟嘴,“我也想体验这种走在路上都能不停被要电话的人生。” 祝笛澜开心地笑。她们边聊边打包行李,过了一下午,才把她偌大的卧室衣帽间收拾得差不多。 电梯“叮”了一声,孟莉莉跑出去看。祝笛澜猜测是别墅的人过来搬东西,照今天的进度,恐怕要叫他们一周后再来。 这时孟莉莉的电话响了,祝笛澜接起,听说是泊都乐团的团长以后,她拿着电话,小跑到客厅。 看着眼前的一幕她顿了顿,还是镇定地笑笑,“莉莉,是你团长。” 孟莉莉的手正绕着凌顾宸的脖子,她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等我一下。”说罢接过电话,跑进卧室。 凌顾宸把西装外套脱下,扔在沙发上,“我不知道你在。” “嗯,今天理得也差不多了,”祝笛澜拿起自己的包,“我正好要走。” “一起吃饭?” “不用了。”祝笛澜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凌顾宸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电梯门便关上了。他无奈地转回身,他没想到祝笛澜可以在见到他的一分钟内便跑得无影无踪。 本来他还觉得与她单独相处会有点尴尬,可她溜得太快,给这点尴尬一丝蔓延的空间都没留。 祝笛澜躲进电梯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一直狂跳。她直愣愣地看着电梯镜面映出自己的眼神,是抵挡不住的伤心。 她无奈地仰起头,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到了停车场,她忽然意识到,没有人来接她。罗安送她到孟莉莉家后便离开了,现在凌顾宸也来,那么他自然不用再回来监视她,凌顾宸会安排之后的事。 但是,谁都没想到,祝笛澜自己跑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迫切地意识到,她需要这段自由,她需要从与凌顾宸有关的一切人事中短暂地摆脱一下。 没有多年以来满当当的安排和监视,她忽然可以自由这一晚。她仿佛刹那间呼吸到新鲜空气。她不再犹豫,马上跑出去拦了辆出租车。 她想喝点酒,她不可能用这么大好的自由再跑到金霖会所去。她让司机把她送到米勒街拐角的几间酒吧前。 她在吧台点了杯马提尼,独自闷闷不乐地盯着面前的酒杯,像是把所有的思绪都扔进酒里一起沉浸。 可她连独自坐着都不能安心,不过两分钟,就有男人要来同她搭讪,她烦躁地都不愿抬眼看他,冷冷两句便把他打发走了。过了一分钟,又来一人,祝笛澜打发走他。 第叁个人来的时候,她把原本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摘下,套在左手无名指上。她懒懒地抬手给对方看,对方自知无趣,努努嘴便走了。 可惜戴上“婚戒”也没挡住个别人。有个男人过来硬是要同她说话,祝笛澜打发不走他,指指手上的婚戒,男人还露出一脸“就喜欢玩这一套”的猥琐笑容。 她翻了个白眼,她本想放松点才不去金霖,没想到在陌生酒吧更糟糕。如果是在金霖,起码很少有人会不识相地来与她搭讪。 她厌倦了这些接连不断的男人,准备走人。这个男人却忽然拦住她的去路,笑嘻嘻道,“你既然是一个人来的,有什么玩不起啊?装什么纯?” 祝笛澜冷冷看着他。她抑制住想一酒瓶砸在他脸上的冲动,冷漠地说,“让开。” “哎呦,小妞还挺来劲。” 祝笛澜愈加恼火。男人也不识相,他的手不安分地搂上她的腰。祝笛澜正想扇他,忽然一只手把那男人的手拿开。 一个清秀的男生笑道,“哥,这是我女朋友。” 男人眯眼看看他。清秀男生笑得不卑不吭,“我送你杯酒吧。” 男人哼了一声便离开了。祝笛澜好奇地打量这个男生。他瘦瘦高高,看着像是学生,眼睛一笑便弯弯得,单耳带了一个耳钉,像极当下最红的“小奶狗”型男生。 “你没事吧?”男生温柔地笑,“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吴峻峰。” “他为什么怕你?”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酒吧是我朋友的,所以他认识我。” “怪不得。” “吓到你了吧?”吴峻峰让酒保送杯酒,“这杯我送你。” 祝笛澜不领情,依旧想走,“谢了。” 吴峻峰拉住她,祝笛澜瞪他一眼,他赶紧松开手,满是歉意地说,“我没其他意思。我能与你聊会儿吗?” 祝笛澜依旧冷冷地看他。 她好歹没走,吴峻峰赶紧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 祝笛澜不说话,只是示意自己手上的戒指。 “我看见你后来才把戒指带到无名指的。” “那你留意我多久了?” “从你进来,”吴峻峰说话时带着大男孩般的害羞,“我觉得你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希望你不觉得我说这话轻浮。” 他确实不轻浮。祝笛澜想了想,重新坐回高脚凳上,把戒指戴回中指。 吴峻峰在她身边坐着,自然会挡住那些想搭讪的人,而且吴峻峰本人着实不惹人讨厌。她还是决定再喝一杯。 吴峻峰的开心倒是怎么都遮不住,“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你几岁了?”祝笛澜瞥他一眼。 “26岁。” “我比你大,别费劲了。” “看不出来。你看着跟我差不多。你要是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叫你小姐姐了。” 祝笛澜微微一笑,依旧不看他。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对啊。” “你怎样会开心?我可以哄你开心。” 他这副小奶狗的样子让祝笛澜发不出脾气来,“你再送我杯酒。” “没问题,”吴峻峰开心,“小姐姐笑起来真美。”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让人不适的油腻气息都没有,确实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得天独厚的优势。 祝笛澜喝着酒,偶尔发出几声敷衍的应答。吴峻峰一点也没有被她的态度吓退,他笑得格外爽朗,既然她不愿多说,他就自己不断说着话。 不过一会儿,祝笛澜就知道了他刚从国外念书回来,想在国内跟着爸爸学习打理生意,再考虑要不要去念研究生。 她听了一会儿,难得觉得这男孩子一点都不烦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也格外可爱,于是多看了他两眼。 吴峻峰的笑意更浓了,他说着说着,自己给祝笛澜调起酒来,照着她的口味调了两杯。他调酒的样子很业余可也有很有趣,不小心弄洒了酒,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祝笛澜被他逗笑,吴峻峰便开心道,“你笑了。我成功哄你开心了。” 她已经叁四杯鸡尾酒下肚,正是点点微醺看什么都很好看的境界。眼前这个男生的清秀和俊朗都被放大了。 “我笑了,你这么开心干嘛?” “你笑起来真好看。有人说过你像明星吗?” “也许吧,你觉得我像谁?” 吴峻峰故意凑近她,认真看了看,“像李嘉欣,但你比她漂亮。” “谢了。”祝笛澜微微偏头,甜甜地说。 “你尝尝,你喜欢哪杯?”吴峻峰把两杯装饰好的鸡尾酒推到她面前。 祝笛澜难得乐意陪他玩,便都尝了尝,随手指了其中一杯。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用你的名字命名它。” 祝笛澜不屑地轻笑,把手里的酒喝完,“你来酒吧玩,玩些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不用追问我的名字。” 吴峻峰的神色忽然正了正,认真说,“小姐姐,我不想你那样看我。” 祝笛澜被他严肃的样子逗笑,“我怎么看你了?” “你觉得我只是个因为看你漂亮就不断送你酒,把你灌醉好揩油的男人。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想轻亵你。我想追你,正式地追你。” 祝笛澜端着酒杯的手停滞一瞬,她也不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追我?” 吴峻峰见她又要走,有点着急地拉她手肘,随后又赶紧放开,害怕她把他看成乱揩油的轻浮之人。 “你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我会认真地追你,不是想占你便宜。你可不可以留个电话给我?” 祝笛澜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挑了挑眉,悠悠然地说,“你要是只想占我便宜,还简单点。” 吴峻峰愣了愣。祝笛澜主动牵过他的手把他推到比较昏暗的角落里。 他完全没想到她主动吻他,她柔软的双唇贴在他的唇边。他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吻她,祝笛澜就向后退了一步。 吴峻峰忙不迭环住她的腰,紧张地说话都磕磕巴巴,“我……我不是这么差劲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祝笛澜一手狠狠抓住他衬衫的肩膀,另一只手举起他的证件,“我就知道你骗我你的年纪。你才22岁。” 她又看了一眼证件,“不过你倒是把你的真名告诉我了。” “对不起,”吴峻峰慌乱地说,“我怕你嫌我年纪小……我以为你也不过才二十叁四岁,就虚报了……” 祝笛澜不屑地啧了一声,把证件塞回他的外套口袋。吴峻峰摸摸口袋,他完全没感觉她在搜自己的身。 她转身就走,吴峻峰快步追上她,认真道,“我不过小你几岁而已,你不会这么严格吧?” 祝笛澜被他拉到走廊上,她靠着墙,懒懒地说,“怎么?这么不死心?” 吴峻峰靠近她,紧张地问,“你亲我了,你肯定不讨厌我,对吧?” “这倒也是,”祝笛澜打量着他,“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真的?”吴峻峰笑得眼里都闪闪亮着光,“那你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好不好?我对你是认真的。” 借着酒劲,祝笛澜心里翻涌出一股不忿的情绪来,逼得她想不通太多细节。 她打量着面前这个男生,他眼里闪着孩子气的期待,她的手指摸上他的脸,他就露出一个帅气里带点害羞的笑容来。 祝笛澜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再度主动吻上他的唇。吴峻峰这次有点准备了,他知道她有醉意,可一切都是她主动的。 他用手托住她的后脑,把她压在墙上,缠绵地吻她。他使出浑身解数,希望她可以满意,这样之后才有可能进一步发展。 一夜情(h) 祝笛澜非常主动,她忘情地吻着他。吴峻峰感到这个女人灵活地勾引着他,引得他几乎没法思考。 她的手放到他胸前,主动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吴峻峰反而一怔,他停止亲吻,小声又着急地说,“小姐姐,你喝多了。” “你一个劲灌我不就是想做这个?” “不是……”吴峻峰拼命把自己的冲动压下去,“我真的想好好追你,如果我们第一次就这样……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祝笛澜不耐烦地拎起他的衬衫领口,狠狠地低声问,“你到底行不行?” 她说起这样的狠话来,透出一股凌人的艳丽。 吴峻峰只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他的耳膜里都是血液冲击的声音。她眼底透着一股妩媚和狠劲,迷人地几乎可怖。 像是听见塞壬歌声的水手。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们了。 吴峻峰最后的坚持都崩塌,他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有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她。 他也干脆豁出去了,他搂着她的腰又吻了她一阵,喘着粗气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就在这里。” 祝笛澜随手推开一扇门。这是间空置的小包间,没有任何光亮。 吴峻峰刚脱掉上衣,就被推到沙发上,她岔开双腿坐到他身上,低着头吻他。吴峻峰解她裙子拉链的手都在颤抖。 祝笛澜把肩带褪到腰间,露出白皙的双乳。吴峻峰只觉得全身血脉喷张,他大脑一片空白,全凭生理本能做着接下来的动作。 裙子包裹下的身材,比他想象中还要惊人。 她吻他的时候,香水味道混着酒精,与她的美艳又凌厉的气质如出一辙。 吴峻峰感受到一对姣好的柔软的圆球顶在自己胸上。因为紧张,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但他不敢露怯。 他隐隐感到,她不喜欢在她面前露怯的男人。她已然很强势,男方若是不能压制住她,就会像刚刚那样被她嫌弃。 吴峻峰决心好好表现,他若是露怯,显然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祝笛澜的上身都跳脱出来,她想干净利落地睡了这小男生就走人,但吴峻峰忽然发狠。他抱住她的腰,把她抬起,压到沙发一侧。 祝笛澜怔了一下,就看见吴峻峰手忙脚乱地脱裤子。她把下身的裙子拉到腰间,从手包里摸出避孕套。 她翻避孕套时,吴峻峰低下头,亲吻她的大腿内侧,她愉快地笑笑,没留意学生卡啪嗒一声掉在沙发外侧。 吴峻峰吻着她的大腿内侧,双手揉她的胸。两团白嫩柔软的肉团,他一手握不住。 他满脸通红,血液冲击耳膜。他迫不及待地去亲吻她的乳房。 他想要让她开心,努力把前戏做足。祝笛澜不领情,她把安全套扔给他,催道,“快点。” 吴峻峰跟接受指令一样,下意识地接过。 祝笛澜主动脱下内裤,用双腿环住他的腰。他两腿间的肉棒直挺挺立着,已然一副红肿粗壮的做派。 祝笛澜笑得很满意,用双乳去贴他的腰,挑逗地吻吻他的胸膛,“让姐姐看看你的本事。” 吴峻峰用手揉揉她的花穴,那处温暖的私密之所已然非常湿润。 她两腿间的颜色是水润的浅粉,浅到几乎发白,与乳头的颜色一致,整个白嫩的身体看上去非常干净。 他俯下身,认真吻她,“姐姐,你的身体真的很漂亮。” 祝笛澜吻住他,发出悦耳的轻笑。 “姐姐,你喜欢我怎么做?” “我喜欢简单粗暴的,快点。” 肉棒挤进花穴,祝笛澜仰起脸,感受着粗硬的物体在阴道中一阵阵来回的抽插,她弓起膝盖,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 吴峻峰的手撑在沙发上,因为用力而绷出青筋。他俯下身,吻着她的脖子和锁骨。 “姐姐,你好紧……” 下身的汁液都快喷到他的大腿内侧,吴峻峰听着房间里回荡着的啪啪声,那声音已然带着湿润的回想,淫靡无比。 祝笛澜用双手按住他的屁股,一边呻吟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别停……啊……” 肉棒整根拔出,再狠狠地插进去,插到底的那一下,她的身体就会有很明显的痉挛,花穴内道就会很使劲地绞一次。 祝笛澜格外喜欢这种冲击,她逼他次次顶到到最深,催促道,“快点……” 她侧过脸,看到年轻男孩手臂上鼓出的青筋,连这力道都幼稚好看,可爱得令人着迷。 抽插一次次加快,她的娇喘也跟着这频率逐步加快,“啊!好爽……” 吴峻峰很想与她交流,但他所受的快感比她还要强烈。他不得不倾注万倍的专注才不提前射出来。 努力忍住的同时,他额头的汗珠愈来愈显眼,手臂上的青筋也醒目。 高潮时,祝笛澜恶作剧般地用牙齿咬住他的手臂。吴峻峰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射了出来。 射精之后,他又很慌张,觉得结束得太快,连姿势都没换,她一定不满意。 祝笛澜侧过身,缓了缓,慢悠悠地坐起来。她刚拉一边肩带,吴峻峰就死死抱住她,撒娇般地说,“别,姐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挺好的嘛。”祝笛澜说得漫不经心,又要去拉另一边的肩带。 吴峻峰制止她的手,握住她尚且还掉在外面的一半胸部,“我还能再来一次的,姐姐,你不想再玩一次吗?” 这提议在祝笛澜的意料之外,但她觉得没必要拒绝。 她一笑,吴峻峰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他抱住她,温柔地吻着,与她缠绵,与她聊天。 借着酒精,祝笛澜甚至懒得推脱。 吴峻峰看到自己左臂上一道不显眼的牙印,忽然感到下身又硬了。 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从来没有女孩在这种时候咬过他。他问她原因,她只说“好玩”,再多一个字都懒得讲。 她慵懒地像只猫,像个谜。吴峻峰发现自己对她的沉溺就在一瞬间,好似无可救药了。 “姐姐,跟我说说你吧,好不好?” 这样温柔可人的声音也没有激起祝笛澜分毫的交流欲,“你不是要哄我开心吗?” “我当然会,”吴峻峰自己都觉得自己狗腿,但是并不羞耻,“你喜欢什么姿势?” 祝笛澜转转眼睛,连那个狡黠的微笑都满是风情。她的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头发,故意揉了揉,头发凌乱以后,吴峻峰更有一种小年纪的可爱感。 她把他的头按到胸前,吴峻峰听话地吻她的双乳。 祝笛澜舒服地躺平,轻轻拍拍他的头,吴峻峰乖顺地趴到沙发的另一侧,把头埋进她的两腿之间。 舌尖带来的柔软和温暖刺激着她的花穴。她懒懒地动动腰肢。吴峻峰埋头作业的同时,伸长双手揉捏她的胸部。 他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她身体的阵阵轻微痉挛仿佛是对他的褒奖。 随着他的吮吸和舔舐,花穴口的汁液逐渐浸湿了一大块布料。 吴峻峰再度把粗长的肉棒塞进去,这一次,他抽插的力道和力度都十分大,只为让她满意。 肉体的撞击声好似在水面上进行,空气里是潮湿的呻吟和尖叫。 她两颊涌上高潮的绯红,面容顿时更迷人。吴峻峰的手指不自觉碰碰她脸上的浅红色。他抱住她,轻柔地吻着。 祝笛澜享受快感,对他的赞扬之词全盘接受,他问些“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甜腻腻的话语,她反正听不见,就嗯嗯啊啊地敷衍着。 她抱着他的手指跟随着高潮愈发用力。高潮一过,她的身体就略略松懈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坐起身穿裙子。 她看了眼地上掉着的安全套和包装,穿好鞋子,理了理头发,拉开门就走。 吴峻峰觉得还没抱够她,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快。他跳着套好裤子,披上衬衫就追出去,“你就这么走了?” “嗯,”祝笛澜头也不回地拉开出租车门,“不用再见了。” “等等,”吴峻峰焦急地拉住车门,“是不是我表现不好?你不开心?” “不是,你很好。”祝笛澜力气没他大,只得好声劝,“不是你做的不好。” “那你留电话给我。” “不是因为你,”他露出了大男孩的委屈模样,祝笛澜只得耐心些,“我现在不想交男朋友。是我的问题,好吗?” “不做男朋友也可以,你对我呼来换去都可以。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样。如果下次我们有缘再见,我再考虑你,好吗?”祝笛澜坐进车里,晚安。” 吴峻峰只得放手。他愣愣地看着那辆车开远。他没想过他会这么失望。她不过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祝笛澜回家之后还想了想这个男生那副可爱委屈的样子,但她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她开心过了,转头就把这事忘在脑后。 意外的是,吴峻峰捡到了她的学生卡,他兴高采烈地去文化大学门口堵她。他候了叁天,才终于等到祝笛澜的身影。 因为是暑假,她只有在查阅资料的时候才会回学校,所以当吴峻峰兴高采烈地朝她跑过来,祝笛澜怔得立在原地。 “你说过,如果我们有缘再见的话,你就考虑我。”吴峻峰笑得有些害羞,“小姐姐,我找到你了。” 祝笛澜面无表情地接过学生卡,暗想自己也有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而翻车的时候。 “我知道你不想交男朋友,我们从朋友做起好不好?” “我不会跟你上床了,你不要抱期望。” 吴峻峰眨眨眼,更加诚恳,“我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你。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 “不要再来学校找我。”祝笛澜绕过他自顾自走。 “那你留电话给我。不然我就天天来接你下课。” 祝笛澜只得回过身,“好。我给你我的电话。但是如果我说不想见你,你就不许出现。否则我就拉黑你。” 吴峻峰仿佛得到特赦,兴奋地加了她的微信,活蹦乱跳地朝自己的车跑去。祝笛澜眯眼看了看那辆跑车,确实是个富二代喜欢买的样式。 她隐隐觉得车上还坐了个人。但她懒得多管,转身便走了。 此后,吴峻峰有事没事就给她发消息。近一个月里,她大概只回了叁四条信息,也是叫他不要再抱希望了,早点换个喜欢的对象,诸如此类。 吴峻峰时常郁闷,祝笛澜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回报 订婚宴规模很小。凌顾宸可称得上朋友的人实在不多,除了万循一家,还有几个覃沁的富二代朋友,大多是与兄弟俩一起长大的,又没有太多利益纠葛的人。 孟莉莉请的人也不多,几个乐团的朋友,刘勇宏一家,其次就是韩秋肃。 这惹得凌顾宸头大又不满。虽然他答应下来,但心里总是崩了根弦,时不时就惴惴不安地似要发火。 为此他只能把订婚宴的地点定在酒店里,而不能在别墅举办。 孟莉莉没有留意他隐藏的怒意,她很开心终于可以再见到韩秋肃。不过在订婚宴上,自己的未婚夫总是阴沉着脸,实在不那么好看。 祝笛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在家里躲了一天,告诫自己,订婚宴不过叁四个小时,凭自己的本事怎么也要若无其事地熬过去。 她喝了点酒,让自己有一点点麻木,又不至于醉得没法控制,这样一来,心情好了许多。 丁芸茹担心她,全程都陪着她,生怕她流露出伤心的神色。祝笛澜觉得这样也挺好,因为她不想在这个场合故作笑颜地到处与人攀谈。 自从凌顾宸订婚,社交圈里攻击祝笛澜的流言已经漫天飞。毕竟在孟莉莉之前,一直都是祝笛澜陪凌顾宸出席这些场合,两人十分高调。 即使是在祝笛澜“斗输”的情况下,她照样在社交圈里悠游自在,收获的便是无数不友善的神情和讨论了。 除了把这些话语当做耳旁风,祝笛澜确实没有办法,她也不能因此不再见人,她总是这样没得选,因此多难听的话都要自己吞下去。 好在这场订婚宴上,大家都是亲近的朋友,知道她即使与凌顾宸“分手”,还是保持朋友关系,因此没那么多人关注她,毕竟这场订婚宴的主角不是她。 尽管如此,祝笛澜还是尽量把自己排离在中心之外,她与丁芸茹远远站在角落里喝酒聊天。 丁芸茹的视线忽然被孟莉莉身边的人吸引了,她看了一会儿,喃喃地说,“这个人好眼熟哦……我好像见过……” 祝笛澜看过去,那里叁人神情各异。孟莉莉自然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凌顾宸则皱着眉看上去一脸不耐,韩秋肃倒显得轻松,但对凌顾宸也很不屑。 祝笛澜转身朝覃沁走去,“你知不知道他来?” “当然知道,”覃沁死死盯着他,“不然你觉得为这么几个人的订婚宴我至于做出这种安排?” 祝笛澜抬眼看了看楼上露台间的阴影,果然都站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保镖。罗安更是直接站到了凌顾宸身后,狠狠地瞪着韩秋肃。 韩秋肃与孟莉莉聊了几句,回过身也看见了在远处站着的祝笛澜。 覃沁流露的不满愈发显眼,“你跟着我,知道了没有?” “我你就别担心了。” 覃沁显得很担忧。 晚餐前的闲聊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坐进席位,因为人数不多,所以只安排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孟莉莉和凌顾宸坐主位。丁芸茹坐在凌顾宸左手边,往下依次是覃沁和祝笛澜。孟莉莉本想让韩秋肃与祝笛澜坐一起,硬是被覃沁改了过来。 覃沁刚拉开座位,韩秋肃就接过他的椅子,“我跟你换个位子。” 祝笛澜正理着餐布,闻声抬眼看他。覃沁很快就要发火,丁芸茹也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孟莉莉忽然很怕他们吵起来,慌忙起身。 凌顾宸虽然不悦,但知道在这个场合闹出事来,孟莉莉不知会有多伤心,于是他拍拍覃沁的肩膀,示意算了。 覃沁放手,坐到了孟莉莉右手边的空位。丁芸茹呆在原地,凌顾宸轻声安抚了她几句,她才安心坐下。 祝笛澜面无表情地放好餐布。韩秋肃倒显得轻松惬意,轻声与她说了几句。 凌顾宸不悦地盯着两人,祝笛澜先是垂着眼,后来还是抬头与韩秋肃交谈起来。 凌顾宸的注意力似乎没法再集中在订婚宴上。他简短说了句“谢谢各位来参加我与莉莉的订婚宴”也显得很是漫不经心。 由于两人的父母都没有出席,廖逍也以身体缘由没有到场。所以是由泊都乐团的团长做的致辞。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经年逾七十,眼里闪着满是智慧和童趣。他是个特别温和的老人,孟莉莉一开始练琴便是师承于他,因此也算是她亦师亦友的长辈。 老人站起来拿着稿子慢悠悠地发表起演说,风趣幽默,逗得宾客们前俯后仰的。 可还是有小孩子坐不住。万循的女儿亭亭本坐在他腿上,她四处张望,想要自己走路。万循不让,她便哭喊了两声。万循轻声对大家说“抱歉”,只好把她放到地上。 万循一家坐在孟莉莉右侧,亭亭硬是要绕过两位新人的椅背,晃悠悠朝祝笛澜小跑过去。 亭亭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说,“抱抱。” 祝笛澜俯下身,“亭亭,别吵好不好呀?” 亭亭僵持着双臂,甜甜地重复,“抱抱。” 刘书惠半蹲着腰跟过来想把亭亭抱回去,“亭亭乖,别闹。” 可亭亭依旧看着祝笛澜,撒娇地又要哭喊起来。祝笛澜赶忙把她抱到膝上。亭亭开心地咯咯笑了两声。 祝笛澜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轻声说,“没事的,书惠,我照顾她。” 刘书惠拧不过她女儿,抱歉地笑笑,“麻烦你了。”说罢半蹲着腰溜回去。 老人轻松说了句俏皮话就把这个小插曲盖了过去,众人的眼光又回到了他身上。祝笛澜把亭亭身上的小裙子理好。 亭亭格外喜欢她,不时摸摸她的项链,又好奇地碰碰她的耳环。祝笛澜在桌上的甜点里取了块糖果,小声逗她。 韩秋肃没法把眼神从她脸上移开,她看起来那么开心,像有一层璀璨的星光铺在了她脸上。 他也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摸摸亭亭圆鼓鼓的脸颊,亭亭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一点都不哭闹。他轻声问,“她几岁了?” “嗯,两岁了吧。”祝笛澜想了想,“她……” 忽然她看到韩秋肃的眼神一阵暗淡,便不再多说。 她几乎不提自己夭折的孩子,可是她总是想起他。在看见这样同龄的小孩的时候,或者在孤独一人,觉得无所挂念的时候,她会想起她的孩子。 韩秋肃也一定被同一件事折磨着。她看得出来。 祝笛澜不自觉把亭亭搂得紧了些,劝道,“你别再去想他了。” 韩秋肃轻轻倚到椅背上,一语不发。祝笛澜担忧地看着他。凌顾宸也盯着他们两人。其余人爆发出掌声的时候,他们叁人都方才回过神来。 祝笛澜跟着鼓掌,亭亭也学她的样子拍拍手,祝笛澜被逗得忍俊不禁。韩秋肃温柔的笑意一闪而过。等大家开始闲聊时,刘书惠过来把亭亭哄着抱走了。 韩秋肃把餐布扔回桌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现在就走?” “你还有什么想看的?” 祝笛澜正犹豫着,就看见凌顾宸死死盯着自己,她轻轻叹口气,她不想给凌顾宸更多借题发挥的机会,她已经够不好受了。她摇摇头。 韩秋肃冷冷看了凌顾宸一眼,起身同孟莉莉道别,独自离开。 他走了以后,凌顾宸的心情一扫阴霾,他终于可以专心陪伴孟莉莉。 用完晚餐,侍应生们撤掉餐具,把宾客们带的礼物摆上来。孟莉莉一件件拆开,大家送的礼物既贵重又千奇百怪,纷纷祝她早生贵子。孟莉莉被说得满脸通红,也挡不住甜蜜的笑意。 祝笛澜喝完杯里的红酒,觉得今天她已经撑得够久了,势必要离开了。她与丁芸茹道别便向外走去。 所有人都在庆祝,没有人留意她落寞的背影。 她边朝停车场走边把披肩披好,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她放慢脚步。韩秋肃倚在自己的车边,显得悠然自得。 “你还没走?” “我等你。” “就算现在你的通缉令没有满城贴,但对你的通缉没有撤销。你不要忘了。” “我当然不会忘。” 祝笛澜一时语塞,她想不出自己还能多说些什么,“那你自己多小心。” “你在里面也待不久,为什么?”韩秋肃打量着她,“我以为你不在乎。” “我只是……不太舒服。” “看着他跟莉莉订婚你是不是很难过?” “嘲讽我就不必了。” 韩秋肃认真看着她,温柔了许多,“你真的那么爱他?” “你别管。” “我真是不懂你,他这样对你,你还不愿意离开他。这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你比我清楚。” “你以为你比他好很多吗?”祝笛澜有点生气,但依旧有气无力地,“我不一样差点死在你手里。我就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是从你开始的。” 韩秋肃拽住她的披肩,低声说,“你跟我走。” “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们订婚了,我再怎么不高兴,至少莉莉觉得幸福,那我也无话可说。”韩秋肃不松手,“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他还会再回到你身边吗?” “你不要老是缠着过去不放。你这样一走了之的机会,我想要都得不到。” “缠着过去不放?”韩秋肃升腾起不可遏制的怒意来,“你忘了我们的孩子是怎么出事的了?你能原谅他,我不能!” “我也不好过,”祝笛澜瞬间红了眼眶,“我不能救我的孩子,我不想怪别人。” “因为这自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韩秋肃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怒火,“他给你洗脑让你觉得你有错。你能做什么?他把你当筹码,把我们没出世的孩子当筹码……” “秋肃,你不要再这样说。他对我怎么样我很清楚。我一样关心你,我希望你好好照顾你自己,但我不会跟你走。” 韩秋肃顿了顿,“如果这只是我一厢情愿,我现在自然会放手。” “你什么意思?” “莉莉希望我带你走。” 一阵寒意攀上脊背,祝笛澜怎么都没想到。她因为悲伤和心痛,连着手指与声音都在颤抖,“你……你胡说……” “你自己也清楚,你夹在他们两人中间,谁都不好过。” “我什么都没有做!” 韩秋肃握住她的手腕,他没想到她会忽然如此崩溃。“笛澜,你自己冷静点想想。”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掉下眼泪来。 “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留在他身边,”韩秋肃温和许多,“我也有错,原先有机会,我应该带你走的。就算是你怀孕的时候带你走,至少我们的孩子不会出事。” “你不要骗我……” “我们都在责怪自己,罪魁祸首却心安理得。他把你害到这步境地,你要为自己打算了,知道吗?” 祝笛澜僵着后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吧。”韩秋肃打开车门。 祝笛澜冷冷地说,“放手。” 韩秋肃把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你不用怕。” 祝笛澜一动不动,“你放手。” “你会想通的。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祝笛澜只觉得她今晚的情绪已经被推到了顶点,她谁都不想再看见,也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可韩秋肃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她挣扎了两下,披肩便滑落在地上。她不小心踩了披肩,绊了一跤,韩秋肃把她扶在怀里,想让她坐进车上。 停车场的楼梯拐角走过来大批保镖。凌顾宸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呵斥道,“我让你来也是看在莉莉的面子上。你不要再骚扰我的人。” 祝笛澜靠着车,觉得都没力气站直了。 韩秋肃根本懒得搭理他,“她不舒服,你说话小声点。我送她回家。” 祝笛澜确实已经感觉很不舒服。刚刚那些酒精放大了外部感官的刺激。今晚没有一场对话是让她觉得舒服的,好像所有人都在拿针扎她。 凌顾宸顿了顿,他也看出祝笛澜无力的神情,他上前一步也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扶她。 同时被两个人抓着,让祝笛澜无端地更恼火。她皱着眉,低声骂,“都放手。” 这回,两手都松手。她累得有些呼吸困难。孟莉莉也从楼梯口跑出来,她很怕韩秋肃会与凌顾宸起争执,所以赶过来查看。 她见两个人都僵持着,只得跑到韩秋肃身边,小声劝他,让他先离开。 再怎么不满,韩秋肃也不想当着孟莉莉的面发火,于是退了一步,准备离开。祝笛澜自顾自朝另一层的停车场快步走去。 凌顾宸快步跟过去,追在她身后,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别跟着我。” “你怎么了?”凌顾宸满脸担忧,赶紧拉住她,“他对你说什么了?我想过不该让你见他,今天是我大意了……” “他不会害我,我很清楚。你做的事未必都是为了我好,不用那么自作主张。” 凌顾宸没料到她如此光火,他冷静地问,“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你不要管我,客人们都还在。” 凌顾宸拽住她,“你对我发什么火?说清楚。” “我没冲你发火。” “每次见了他以后你就这样,无缘无故得,什么都怪我。”凌顾宸直截了当地说,“他就会挑拨离间这一套,你还不清楚吗?说我限制你自由,拿你们孩子的事跟你卖惨,你就哭得不成样子……” “你不要跟我提我的孩子!” “我怎么敢跟你提。每次你都哭。” 祝笛澜委屈地啪嗒啪嗒掉起泪来。 孟莉莉也追过来,她不忍见祝笛澜如此伤心,还未来得及安慰她,祝笛澜就已经没法控制当下的情绪,她甩掉凌顾宸的手,压低声音质问,“你没资格提!没有那次意外,他现在还好好的!” 凌顾宸皱眉看着她发脾气,没有说话。她极少这样,她不能自控的时候透露着可怕的疯狂,因而很不正常。 “你说过我会帮我照顾他!他明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凌顾宸冷静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过,你那时候不能做肾脏移植。” “我不管!秋肃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就该阻止他!你知道我要我儿子活下来!我没有怪过你,但是你真的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 “你觉得我会拿你的命去冒险?” “你不要说得你在乎我的命!” “笛澜!” “你把我像诱饵一样随便扔给对你有威胁的人!你让我过得生不如死,到头来说你在乎我是不是还活着?”祝笛澜崩溃的情绪像决堤的岸口,“我要我的孩子活下来,而不是我!” 凌顾宸难过又无力,“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放下了。” 她被眼泪蒙住的眼里全是愤怒与失望的底色。即使崩溃至此,她都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低得,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你才是那个不停折磨我的人。你不能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甚至都没法怪你。你不要装得好像在乎我,你留我不过是觉得我还有用。” “够了。” “你当初要是杀了我,我倒会感激你。” “我从来不会拿你冒险!”凌顾宸压低声音,“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 孟莉莉心疼地想去抱她,可她被凌顾宸一把拽走,他不让她多说一句。祝笛澜独自站着,浑身冰冷得颤抖。凌顾宸让罗安送她回家,便带着其他所有人回了会场。 偌大的灰暗停车场里,她呆立了许久,呆立到终于不再无端地疯狂掉眼泪。她脑海中疯狂翻涌上的愤怒终于退了下去。她手脚都麻木,但还是乖乖跟着罗安回家。 她麻木地连衣服都不换,就在阳台的阶梯上坐下。她用手撑着头,愣愣地看着远方。 她无端地发了场脾气,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了。或许凌顾宸订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比她自己想象的重得多。 她不打算在家里委屈自己,任凭眼珠如同剪断了线的珠子乱掉。罗安在她身旁坐下,看了她一会儿。 他还是这副样子,冷冷的,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神经。 但他看着她哭了那么久,还是轻轻说了一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 祝笛澜自嘲地轻笑,“想来讽刺。我对谁都不能说,生怕被他知道。反而最清楚的是你,看我为了他崩溃得不成样子的竟然是你。” 罗安懒懒地靠着阶梯,漫不经心地别过脸。 他如同机器人般无感的冷漠表现,反而让祝笛澜觉得心安。至少自己的感情和崩溃都没有打扰到他,也不会引起他的同情,让她更难过。 祝笛澜默默哭了一会儿,情绪缓和了许多。罗安给她倒了杯温水,她接过,轻声道谢。 罗安也不接话。 两人间的气氛难得得和谐,祝笛澜鼓起勇气问,“你知道廖教授想把我怎么样吗?” 罗安摇头,“他没说。” 祝笛澜看着手里的水杯。 “你自己觉得呢?” 祝笛澜不屑地笑笑,“如果我还有命活到那一天,而不是死于什么奇怪的’意外’……他大概会找个他想要捣乱的大家庭里,把我弄进去,不管是嫁人还是卖身……让我把他们搅得天翻地覆的,他就开心了。” “那八成就是万家的公子哥了。”罗安顺着她的话说。 “嗯,我觉得也是。万家的人,他谁都看不过眼。又老跟你们作对……儿子们叁天两头出丑闻,不是撞人逃逸就是性侵……” “你肯?”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那么精明,我才不信你不会留后手。” “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精明都是逼出来的。” 罗安的脸上露出少见的饶有兴致的神情。祝笛澜没有以前那么怕他,她颇为自暴自弃,开起自己玩笑来,“至少他让你看着我,我不至于太惨。” “我手里不留活口。” “我知道,”祝笛澜笑笑,“好在你没恶癖,也不热衷折磨女人。我要是死在你手里,死法终归是干净利落的。我别无他求了。” 罗安又审视了她一会儿,忽然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几封信件来。 祝笛澜怔怔地看着他,疑惑不解。 “这些是你弟弟的信。” 她赶忙接过,小心翼翼地问,“是廖教授让你交给我?” “他不知情,所以你别说漏嘴。我觉得你知道也无妨。而且有我盯着你,你耍不出花样。” 祝笛澜震惊地久久没有反应,过了很久才喃喃地说了句“谢谢”。 她怎么都没想到,罗安会在这时帮她。她颤抖着手把信拆开。罗安起身拍拍外套便走了。 祝笛澜把那些信慢慢读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她心里一阵阵发暖。就像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终于有了点小小的回报,让她强撑着,再走一段路。 之后的几日,她还是明显感到了情绪上的不对劲。整整两天,她都在床上空洞地睁着双眼,无力做任何事。 她隐隐害怕,感觉自己的躁郁症喝抑郁症都有回来冲洗席卷她的架势。 她强撑着,翻箱倒柜把去年的药翻出来,攥着药瓶的手不住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