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再见到她,已是两天以后。凌顾宸去琴室,看见孟莉莉坐在钢琴前,祝笛澜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她随便点些曲子,孟莉莉就很开心地弹给她听。 凌顾宸忍不住打量她。她穿着墨绿色的长袖长裤家居服,肩上披了一条厚重的羊毛围巾,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她微笑着但看着依旧有些憔悴,好在似乎心情不错。 孟莉莉见到他便露出甜甜的笑。祝笛澜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兀自喝着水。 “在弹什么?” “随便弹弹。”孟莉莉回答,“我跟笛澜在聊李星翰,他把他的新曲曲谱给我了,确实很好听。” “谁?” “那个很红的流行乐歌手。”祝笛澜轻声说,她的嗓子还带着咳嗽之后的哑与低沉,“你知道他的公司想签莉莉吗?” 凌顾宸听出她语气里带着细微的责怪。他太了解她,知道只要事关孟莉莉,祝笛澜就很容易表现出过度的保护姿态。 “万循的公司,细节我不清楚。你可以跟去看看。” “我会的。”祝笛澜不满地说。 凌顾宸看着她,关切地轻声问,“你觉得好点了吗?” 祝笛澜敷衍地应了一声,别过脸去。 “我把跟刘勇宏的会面推迟了,等笛澜的身体好了在去。”孟莉莉笑道,“笛澜在,我会安心很多。” 祝笛澜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凌顾宸看出她病还未好全,就带着藏着怒气要去吵架的架势。她怎么都不信他,以为他做的每一步都要把孟莉莉往火坑里推。 “我知道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不如让祝笛澜自己去判断,“晚上有应酬,你陪我去吗?” 孟莉莉摇摇头,微笑,“我陪笛澜,对不起啦。” 这几天孟莉莉哪里都不去,多重要的事都推脱,只为了好好在家陪祝笛澜,给她解闷。孟莉莉以往总把凌顾宸摆在第一位,这一来,他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好在祝笛澜恢复得挺快,虽然憔悴但心情好了许多。凌顾宸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 过后的几天,他只能从孟莉莉嘴里听到祝笛澜的消息。她陪孟莉莉去录李星翰新专辑的编曲伴奏。 祝笛澜与刘勇宏打了个照面,同时给了他一个盛气凌人的下马威,把孟莉莉吓得都不知如何打圆场。刘勇宏在这个圈子里资历如此资深,没想到被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忽视。 孟莉莉的性格温柔软糯,刘勇宏以为同她一道来的这个女孩也是一样内向,还夸她漂亮得可以去拍电影。祝笛澜斜蔑他一眼,懒得回答。 录完曲子,刘勇宏本想留孟莉莉细聊合作意向,祝笛澜二话不说把孟莉莉带走,还不客气地撂了几句不甚好听的敷衍。刘勇宏尴尬得发火都忘记。 正当红的李星翰从来没遇过这样嚣张的普通人。他与刘勇宏一起呆若木鸡。 凌顾宸听罢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来。孟莉莉又偷偷坦诚后来自己私下打电话给刘勇宏道歉,他终于被逗乐,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呀,”孟莉莉无奈,“你别告诉笛澜呀。我知道她有她的目的,可我真的过意不去,勇哥对我那么客气……” “你别担心。笛澜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当然是为了你好。” 孟莉莉甜甜地笑,“这我也知道。” 跨年音乐会的主办方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的慈善筹款活动。祝笛澜在会厅边缘四处张望着,找寻一个熟悉的身影。 “万循在那边。”凌顾宸走到她身边,握着香槟的手指了一个方向。祝笛澜抬脚就想走,凌顾宸拉住她,“你病好没几天,不要事事都这么操心。” “你要是能把莉莉的事放在心上,我至于什么都管吗?” “谁说我没放在心上,我觉得没问题。” “那你说说为什么。” 凌顾宸想了想,耸耸肩。 祝笛澜一点都不意外他的表现,嘟囔着抱怨,“信你才怪。” “谁敢让她吃亏?” “跟你讲不通。”祝笛澜不愿多说,转身朝万循在的地方走去。 凌顾宸打量着她,她穿了大红色的长纱裙,衬得她的气色很好。他暗自放心。自从韩秋肃杳无音信,她就大病一场,凌顾宸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们之间连一次正儿八经的谈话都没有,其实互相也都心知肚明,实在不知该对对方说些什么才合适。 祝笛澜愿意打起精神来,张罗下孟莉莉的事业,凌顾宸还是觉得比较欣慰的。至少她没有一蹶不振,否则他无法想象自己该有多内疚。 祝笛澜与万循客道地聊了几句,便问及刘勇宏及其旗下的公司。万循耐心地解释着,两人聊了许久,她终于有些安心的神色,万循便要拉她去二楼包厢。凌顾宸远远地跟了过去。 祝笛澜反而犹豫,“我病刚好,我怕传染给亭亭……” “不会,你气色很好。你时不时托人送点小礼物过来,自己却不抽空来抱抱亭亭。书惠都要生气了。” 祝笛澜这才勉为其难地笑笑,跟着他朝二楼包间走去。 门一开,就看到刘书惠隔着沙发追万语亭,着急地唤她,“亭亭,你别乱跑啦!” 祝笛澜看到那个蹦跶着四处乱跑的可爱小女孩,不自觉流露出大大的微笑。 “亭亭,你看谁来了?”万循蹲下,温柔地说。 万语亭抬头看了一眼,止住了脚步,然后回身朝母亲跑去。刘书惠把她抱起来,细声细气地说,“怎么还害羞了呢?不认识你祝阿姨啦?” “我都不知道她会走路了,”祝笛澜朝她走过去,温柔地唤,“亭亭,阿姨抱抱好不好?” 万语亭害羞地躲在母亲怀里,但是好奇地偷看祝笛澜。 “你太久没来看她了,她都开始学说话了。” 祝笛澜笑得无比温柔,伸手逗逗她,学小孩子的撒娇,“越来越可爱了。亭亭,阿姨抱抱嘛,好不好嘛?” “亭亭,这是祝阿姨呀,你最喜欢的那只象宝宝就是祝阿姨送你的。你喜不喜欢象宝宝?” 万语亭奶声奶气地说,“喜欢。” “那你喜不喜欢祝阿姨?” 万语亭害羞地笑。 “那让祝阿姨抱抱你好不好?” 隔了许久,万语亭才小声说,“好。” 祝笛澜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把万语亭抱到自己怀里,不住地逗她,“我的亭亭好漂亮好可爱呀。” “那么喜欢亭亭就多来看看她,”刘书惠看向凌顾宸,“你别不让她来。” 凌顾宸一直看着祝笛澜,她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他已经许久没见了,太久了,久到他心里忽然一颤,想不起过去的时光有多久远。 刘书惠突然同他说话,他才反应过来,移开目光,笑道,“我可没拦着她。” 祝笛澜顾不上她们,她专心致志与万语亭玩耍。她见过的小孩子不少,但她不知为何,尤其喜欢这个小女孩。 万语亭从出生时就特别爱笑,带着能感染成人的开朗。也或许她与祝笛澜夭折的儿子年纪相仿,她有时不免还是有些感慨。可万语亭可爱的笑容总能驱散她那一刻不自主的神伤。 “我说过亭亭很喜欢笛澜吧,”万循说,“亭亭不像小时候那样由着人抱了,陌生人抱她就会哭,不过笛澜抱就没事。” “是吗?”祝笛澜很开心,“我真的好喜欢亭亭。哪天你们烦了,就把她送给我吧。我也想要个这么可爱的小甜心。” “我知道你喜欢女儿,以后自己生一个。”刘书惠乐得直笑,“亭亭给你当干女儿。” “真的吗?我可认了哦。” 万循拍拍凌顾宸,说,“你也抱抱,你是她凌叔叔。” 凌顾宸伸手,亭亭把小脸一转,躲进祝笛澜怀里。祝笛澜试着把亭亭递给他。 可是亭亭一被凌顾宸抱起,就皱起眉头嘟起小嘴,原先的笑容转瞬即逝,换上了一副快要哭泣的委屈脸庞。 “别哭呀,”凌顾宸束手无策,“我以前也抱过你的。” 万循夫妇笑得十分欢畅。祝笛澜赶忙想把亭亭接过来,凌顾宸不让,“没事,我再抱一会儿,她不会哭的。” 话音刚落,亭亭就委屈地掉起眼泪来。 “怎么说哭就哭了?” “你走开,你把她弄哭了。”祝笛澜去抱亭亭,“你走远点。” “等一下,”凌顾宸不愿撒手,“你再让我哄哄试试,我以前抱她她不哭的。” 亭亭的掉泪演变成了嚎啕大哭。祝笛澜又气又笑,与他争起小孩来,“你别闹了,都哭成这样了。” 凌顾宸只得把孩子递给她。亭亭趴在祝笛澜怀里,渐渐止住哭泣。凌顾宸被逗乐,他的手扶着祝笛澜的后背,小声说,“我才抱了她一会儿……” “好了,亭亭乖,不哭了。”祝笛澜耐心地哄,“凌叔叔是坏蛋,我们都知道的。” 凌顾宸眼里温柔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你不要胡说,她要是真信了怎么办。” 祝笛澜轻拍婴儿后背的动作没有停,她笑着瞥了凌顾宸一眼,继续说,“不哭了啊,我们马上就把凌叔叔赶出去。” 凌顾宸无奈,不肯让祝笛澜走开,非要把她拉在自己身边,要她不要再对亭亭说自己的坏话。祝笛澜开心的神色里有一丝狡黠,怎么都不肯说半句好话。 孟莉莉在门口看着他们,祝笛澜快乐的神色让她很欣慰。可凌顾宸与她站在一起,与她怀里的婴儿温柔说话的样子,让孟莉莉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样温柔的神色让他们像极了一家人。孟莉莉努力把心里的酸楚压制下去。 万循先看见了她,赶忙招呼,问她对与李星翰的合作作何感想。 凌顾宸没有异样的神色,他照旧轻轻扶着祝笛澜的后背。祝笛澜的开心没有被打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亭亭走到孟莉莉身边,与他们一并聊天,还让孟莉莉抱抱亭亭。可惜亭亭似乎哭得有点累,提不起玩闹的兴致来。 刘书惠看看眼前的三人,凌顾宸和祝笛澜相处很自然,孟莉莉依旧怯生生的,万循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与三人聊着。 刘书惠闷闷地想,“怎么看上去我好像是全场最尴尬的那个人。” 孟莉莉的兴致好像不在此,说话也有点磕巴,上句不接下句。祝笛澜看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她大方地与万循聊了几句,便对凌顾宸说,“我与书惠还有事要谈,你跟莉莉先下去吧,拍卖会快开始了。” “什么事?”凌顾宸心情奇好,忍不住打趣她,“不都答应让你做干妈了吗,还要缠着别人把女儿送给你?” 孟莉莉有些惊讶地看看他。 “就知道胡说。”祝笛澜嘟囔着白了他一眼。 “还缺个干爹?” 孟莉莉的笑有些显眼地挂不住了。 “不是啦。我手上开了两档新的纪录片项目,要跟文化大学合作。”刘书惠接过话去,“我跟笛澜约了要好好聊下的,她帮得上我。” 祝笛澜瞥了孟莉莉一眼,自然地小声劝,“快点下去吧。结束了我去跟你们汇合。” 凌顾宸伸手摸摸亭亭的脸颊,眼里满是温柔。祝笛澜转过身去,装作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刘书惠身上。 两人离开,祝笛澜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亭亭因为刚刚的玩耍和哭泣显得有些困倦,恹恹得似要入睡。 刘书惠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们……” “我们没事。莉莉是我好朋友,你别多说,她容易多想。” 刘书惠只得答应,她伸手接过亭亭,“我抱她去睡觉,我们就能聊聊节目的事。” “我看了你之前发给我的资料,有一档关于犯罪心理学的应用记录,我可以按你的要求帮你联系几个教授和警员接受采访。” “我还希望你自己可以出境呢。你再考虑考虑,不要那么快就拒绝我。” “你别逼我了。我哪够资格的。你监制的是纪录片,不是找漂亮演员。” 刘书惠笑笑,同她细细说起具体的计划。 凌顾宸心情很好,给孟莉莉拍下当晚新年音乐会的全层VIP套房,让她随便请朋友。孟莉莉笑着看看他,终究没有把话问出口。 她永远得不到什么有效的答案,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 她在别墅里住了这么久,还是能心思细敏地察觉到一些事。凌顾宸很少把工作的情绪带到家里来。但如果哪一天他几乎是勃然大怒,毫不控制地发火,那么祝笛澜的情绪必然也会不佳,甚至整天躲在房间里。 他只要一跟祝笛澜吵架,就很难在孟莉莉面前隐藏情绪。而他跟祝笛澜相处融洽的那段时间,与他的相处总是会变得轻易。 孟莉莉不确定自己的观察是否有依据。她努力安慰自己,很多事都是巧合。就如祝笛澜总是劝她的那样,她不该多想。 今晚的事同样在祝笛澜脑海中盘旋许久。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开始准备博士论文,但因为之前停滞的学业,明年五月才会有研究生毕业典礼。 过了两天,她吃过午饭,回别墅,询问佣人,得到凌顾宸和孟莉莉都不在家的回答。她松了口气。她打听过两人的行程,挑了个凌顾宸很少在家的点回来。 她叫了两个佣人进房间替她打包行李。她已经决定搬回新湾公寓。这对他们三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佣人把两只大行李箱摊在地上,祝笛澜在衣帽间里挑出衣服让她们打包。看着这满当当的衣物,她忽然思绪万千。 以前,她在别墅都只是小住。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把这里当成了家?好像是从怀孕的时候开始。从她怀孕到现在,竟然已经三年了。 从过去三年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她难免有点不习惯。她让佣人收起她平时惯常用的物品,又从衣柜里取了小部分衣物。她没有与凌顾宸讨论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只行李箱已经装满,佣人把箱子拿出房间。祝笛澜最后拿了两件大衣出来,“就这些了。” 她拿着衣架的手悬在半空。凌顾宸看看那一整箱的衣物,又看看佣人,最后把目光留在她身上。他微微蹙眉。 祝笛澜不出声地叹气。即使她偷偷溜走,凌顾宸也会知道。可总好过被他当场看见。她把大衣递给佣人,“拿到车库去。” 佣人合上箱子,正准备走。凌顾宸拦住她,“你先出去。” 箱子被留下,佣人走时轻轻关上门。 “我不知道你会回来。” “我要不是正好回来取证件,只怕你早就跑得没影了。” 祝笛澜已经听出他不高兴,依旧好声好气地说,“我只是搬回新湾住。” “为什么?” “我想过了,我以前住这是因为怀孕,后来又生病。一不小心就住太久了,都忘了其实我不应该住在这里。现在我没事了,是该回去了。” 凌顾宸皱眉看着她。该解释的理由,她都没有说。他又何尝不明白。他其实也清楚,这或许对他们两人都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凌顾宸不想就这么放她走。 “搬来搬去的,太麻烦。你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我有事找你的时候也方便。” “我以前住在新湾的时候,定期过来。一样没什么不方便的。” “你自己住在那里,多不开心。” “跟沁和芸茹住得近了,挺好的。”她把箱子的拉杆拉出来,犹豫着,最后看看他。 凌顾宸试图找出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他找不到,只能这样看着她。 祝笛澜见他没有再说什么,便拿着箱子慢慢朝外走去。经过他时,她害怕他会拦住她。好在他没有。 走到房间门外,她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凌顾宸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站了许久。这不过是别墅里一间普通的客卧,面积也不大。祝笛澜当初来的时候因为只是暂住,随便挑了个光照和视野都尚可的房间。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个房间里摆满了她的东西。 回忆如同水下的气泡,轻轻地飘上来。 凌顾宸也没想到,这里几乎是他在这个别墅里进出最频繁的房间之一。他在这里照顾过她,在这里陪她看过下雪,看过雨天。两人在这里互不相让地吵过架,也开心地彻夜聊过天。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这个房间里原本只放着一个小沙发。 祝笛澜罹患抑郁症的时期,他与覃沁轮流在这里照顾她,在那个小沙发上都睡不安稳。他便叫人送了个大沙发过来,让她原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局促。 祝笛澜病好以后抱怨过许多次,可他莫名觉得她动不动抱怨的模样特别好玩,故意拖着不肯换。 此刻,这个沙发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偶熊。是那次他们一起去泊都的游乐场,她缠着他要的礼物。凌顾宸没想到她会这么喜欢。他不能陪她的时候,她总是抱着这只熊睡觉。 后来他们之间的暧昧不了了之,这只熊大概一直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她连回新湾也不带走。 凌顾宸拍拍熊的头,感叹自己怎么有一天沦落到与一直玩具熊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两只小玩偶,一只小泰迪熊和一只穿着粉色卫衣的小白兔。那是覃沁送给她和她的孩子的。可惜她的孩子夭折了,她有一段时间连这两只玩偶都不能看见。 等她渐渐可以接受现实了,她才把这两只玩偶放在床头。小白兔卫衣的胸前口袋里放了一张小照片。凌顾宸不用拿出来,也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做孕期B超时得到的婴儿照片。 她用这点仅有的无力的手段试图治愈她的创伤。 这屋子里充满了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还有满满的陈旧回忆。祝笛澜就这么离开了,留下所有有回忆痕迹的物品,什么也没有带走。 凌顾宸独独坐在这里。他终于想通,她终究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否则怎么把他一人留下,与那些回忆四目相对。 私家侦探 与凌顾宸减少见面的次数,让祝笛澜终究觉得没有在别墅里时那么难过。她甚至不自觉减少了与孟莉莉的联系,她有些过意不去。但她安慰自己,等她放下了对凌顾宸的感情,她就可以重新拾回以前与她无间的友谊。 覃沁与丁芸茹对此倒是挺开心。覃沁时不时就把她拉回家里一起吃饭,丁芸茹辞职以后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陪父母,刚回泊都准备开始筹备婚礼。 她回想起她刚进入凌氏时,她不过一个月才见凌顾宸两面。她住进别墅以后,有段时间两人走得近,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现在她搬回新湾不过两周,她就有些不习惯。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询问凌顾宸的近况。 覃沁至今没有向丁芸茹坦诚过他具体的工作。丁芸茹只当他是凌氏游手好闲却每天有大笔财富进账的凌氏二公子。两人感情太好,因此她从不多问。 祝笛澜搬回来以后,覃沁觉得更方便,当他需要处理些不可明说的事项时,祝笛澜轻易就能为他打掩护,他甚至不用解释。以前他总要编些理由委托方璐带丁芸茹出去玩。 凌顾宸知道祝笛澜躲他,因而有事都是让覃沁转告。她努力接受这新局面的同时,偶尔还是会有点感伤。 李瑞钢死后,泊都起了不小的波澜。李瑞钢作为全国闻名的社会活动家,被陈兆玉毒死在金霖会所里。 因为金霖威胁把李瑞钢的风流韵事捅给媒体,他的家属拿了点钱便不再追究了。 但李瑞钢的圈子和警署内部有些人员依旧存疑。祝笛澜秘密关注着泊都警署内的动向,她以陪肖浩强做精神鉴定为由定期与一些警员吃饭,刺探消息。 过了几天,覃沁告诉她,他得到消息称李瑞钢的父亲秘密请了一个私家侦探,想调查金霖会所。 祝笛澜轻易编了个理由把丁芸茹支开,覃沁跟她回家单独细聊。 “什么私人侦探呀,私人侦探你见得还不多吗,百分之九十八都是二流骗子。” “我约了他到金霖,你换件衣服,一起去。”覃沁在椅子上坐下,玩着手里的车钥匙,“这个人还算有点来头,资历很浅,但是很快打出名气。” 祝笛澜拿了根小卷发棒,一边同他聊一边卷头发,“你都这么觉得?” “能让我顺道夸一嘴的人不多,是吧。” “确实,道上大部分人在你眼里都是傻子。”祝笛澜偏着头,熟练地把头发烫成小卷。 “这个人,”覃沁把手机里的一张证件照拿给她看,“叫何征闻。” 祝笛澜瞥了一眼,又看回眼前的镜子,“怎么看着年纪这么小?” “确实年纪小,前年刚从警校毕业的,才26岁,跟你差不多。” “警校毕业的,怪不得证件照这样。还挺帅。” 覃沁听了露出坏坏的笑容,“看张照片就看上了?我跟你讲,你悠着点。这种人呢,你有兴趣上个床就算了,不要胡搞什么感情。谈恋爱去找个利益跟我们站一边的,不要搞出这么多事来。” 祝笛澜懒懒地瞪他一眼,“要你教。” “我看你是憋坏了。你今晚是不是不用我带你回来了?” 祝笛澜用卷发棒指他,“我看你是太久没被我烫,皮太痒。” 覃沁微微向后一躲,毫不掩饰地笑出声。 “他年纪这么轻,怎么可能闯得出名堂?出名的私家侦探基本都是上了年纪,有两道的人脉有社会经验才能干这一行。” “他有个哥哥,何征铭,32岁,是泊都警署的高级督查。两人在警校的成绩都是顶尖的。何征铭特警出身,三年前转了刑警。何征闻毕业后在警署只做了一年,便辞职改行私家侦探了。” “何征铭……我应该知道他。署长叶耀辉有一批很中意的心腹,他是其中之一。所以年纪轻轻就被提拔成高级督察。你接触过他吗?” “没有。廖叔与他打过照面,那时候就说了这是块硬骨头。叶耀辉看重他必然有理由,他自己就是快冥顽不固的硬骨头。” “兄弟俩关系应该不错,何征闻才能借用这层关系。”祝笛澜若有所思,“可他年纪这么小,这样也不够他闯出名堂。” “他必然是有些过人之处,察言观色、侦查与反侦查的能力肯定很突出。其他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祝笛澜烫好头发,放下卷发棒,开始喷定型水,“他接的都有哪些case?能让你多看一眼的,想必不止是跟踪老公出轨了。” “你还记得李瑞钢曝光竹均印刷厂严重环境污染的案子吗?那印刷厂被告得底裤都没了,厂长上半年判了十年牢饭。” “竹均?铭信集团旗下那个?那个出门把黑社会两字写在脸上,用藏獒把记者咬成重伤,用钱和棒子逼别人私了的铭信集团?” “对啊,识相的人都不惹吧。尤其私家侦探,没两把刷子只怕直接被按死在厂子里。当时的重要证据都是何征闻弄到的,虽然李瑞钢没公开,但圈子里知道是他。关键是直到李瑞钢理好所有证据然后公布,铭信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以至于收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得措手不及。” “铭信还放他活着?” “他们从那以后官司缠身,还没精力管他。不论case大小,他都做得很干净利落。” 祝笛澜慢悠悠地补妆,“听着你很想把他编进凌氏来。” “如果他真有这样的本事,我当然有兴趣。就怕你先把他睡成你的新男友。” 祝笛澜啪地合上粉饼盒,起身去挑裙子,同时白了他一眼,“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她一说这样的狠话,覃沁就忍不住开怀大笑,“你把你头发烫得跟鸡窝一样你知道吗?” “这叫羊毛卷,你个傻帽。” 覃沁忍不住跟在她身后玩玩她的头发,“你卷成这样显得太清纯可爱了,不适合你。” 祝笛澜露出杀人的表情,一脚把他踹出衣帽间。 进了金霖会所,祝笛澜开口便说,“你跟我分开走,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认识。” “你跟我一起觉得丢脸吗?” 他还没说完,祝笛澜就自顾自走了。覃沁郁闷地撇撇嘴。 巨大的中心舞台照例有爵士歌手在表演,祝笛澜看了一会儿便走到吧台边要了杯马提尼。她站了不到一分钟,就有人过来与她搭讪。她随便说了两句便把他打发了。她靠着吧台,观察着坐在会场内小圆桌边的众人。 这间会所里大多都是熟面孔,不论哪一天,总有人来寻求投资,或者寻求愉悦。在会场中她没有找到她希望看见的人。 她略略放下心来,以她的经验,私家侦探必然会在预约的时间之前就出现,也许此刻只是太早。 她微微偏过头,想问问酒保,却在偏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吧台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 何征闻穿着普通的黑色夹克,坐在吧台不起眼的角落里。与他在警校的证件照想比,他留长了头发,有股俊秀的气质。 祝笛澜兀自一笑。她见过太多私家侦探,他们的名声太盛,因而行事已经不需这么小心。他们一来都会挑在会场中央的圆桌,与人谈笑风生。 她忘记了,何征闻不过初出茅庐,尚且懂得万事小心的道理,知道挑选最适合挑选观察别人的位子,而不是张扬得被人观察。 她差一点就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她喝了口酒,调整自己的状态。 何征闻也同样看到了吧台另一边的这个女人。她独身一人,手里的三角杯还剩半杯马提尼。 这会所里的女人容貌气质都极为出色,即使如此,眼前这个女人也可以称得上相当出挑。 她穿着简单的鸡尾酒裙,穿了件宽松的米色开衫,开衫的一侧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另一侧滑落下来。 她没有堆砌身上的首饰,虽然可能价值不菲,但与其他女人比起来已经相当朴素。她的发型和妆容都显得清丽,这件开衫的穿法让她看上去像个学生。 两人的眼神相遇,祝笛澜微微一笑。何征闻没有回应她。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太对劲,但他无法说出任何一条理由。 祝笛澜好奇地打量着他,她妩媚地笑着,似乎对他流露出巨大的兴趣。 何征闻知道这个女人流露出吸引他的信号。他打从心里承认她极具吸引力,她轻轻地撩撩头发,他决定过去与她谈一谈。毕竟如果他觉得她不对劲,总要细谈才会察觉。 祝笛澜微微一笑,把酒杯往前一推,便离开了。 何征闻顿了顿,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追上去。他以为刚刚他们的眼神已经互相确认,没想到这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犹豫一阵,他今天来赴约,不是来艳遇的。他对计划之外的事都有着本能的警觉,这是他能在这一行小有名气的原因之一。 祝笛澜走到他视野的盲区,走到一侧的雅座,客气道,“蔡老板,不好意思,我要借一下小萱。” 那个被叫蔡老板的男人喝得正开心,摆摆手便让小萱走了。 小萱起身与她走到一旁,“澜姐,什么事?” 小萱是祝笛澜手下在这间会所工作的姑娘之一。祝笛澜在她耳边低声说,“看到吧台边那个男人了吗?把他带到二楼北角的走廊来。什么手段都可以。” 小萱摸了一把高马尾,把胸部往上托了托,她的乳沟显得愈发诱人,“没问题。” 蛊惑 小萱靠近何征闻时,他正准备离开,又被小萱硬生生逼回座位上。 “帅哥,你怎么一个人喝酒呀?”小萱妩媚地说,“我陪你吧。” 这女孩梳着高马尾,穿着超短裙。她当真是十分漂亮,因为这么艳丽的打扮也没让她显得俗气。 “不用了。”何征闻皱眉。 “客气什么呀,”小萱主动碰碰他的手臂,“你一般喜欢喝什么?” “我在等人。” “是吗?等谁呀?也许我认识,我带你去找他。” 何征闻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你经常来这个会所玩吗?” “是啊,我对这一片很熟。” 何征闻的嘴角扬起不明所以的微笑。 “走吧,帅哥。”小萱凑近他耳边,蛊魅地笑着,“你还有那么多时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几句。” “我有正事。”何征闻不为所动。 小萱快要贴在他身上,“怎么,美女的邀约你都不赏脸,这么不解风情呀?” 祝笛澜在楼梯口看着两人的背影。小萱在他身边磨了五分钟都没有让何征闻起身。她不满,转身慢悠悠地独自上楼。 小萱没有遇到过这么坐怀不乱的男人,不禁有些着急。祝笛澜虽然不会责骂她,但努力让祝笛澜赏脸是在这个会所里更好保护自己的途径。她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何征闻快要不耐烦,却似乎难以摆脱小萱。他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个背影。他迅速起身,快步追过去。 “我一直在找你,”何征闻亲热地说,“你迷路了吧?” 祝笛澜被他拉住,猛然一怔。她不掩诧异地看看他,又看看小萱。 小萱也顿时傻住。 何征闻把祝笛澜的手挽进自己臂弯,“你看,这女孩非要跟着我,我都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你劝劝她,让她别跟着我了。” 祝笛澜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悄悄递了个眼神给小萱。 何征闻见祝笛澜不言语,于是故意握住她的手,在小萱面前晃了晃。小萱瞬间明白祝笛澜的意思。她收起脸上的震惊,装作不满地嘟嘴,不屑地瞥了祝笛澜一眼,忿忿地跺脚,转身便走了。 祝笛澜微微一笑,把手抽出来,不发一语地继续朝楼上走去。 何征闻追上她,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呀,我急于脱身,想了这么个办法。” “是吗?”祝笛澜侧头看他,“我都失望了。” “为什么?” “我真的以为你一直再找我。” 何征闻这才仔细打量她。她明艳的气质里带着淡淡的从容,非常吸引人。 “要这么说的话……”他犹豫着开口,“我确实在找你。” “真的?”祝笛澜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谢谢你哄我开心。” 何征闻发现她刚刚的模样带着毫不做作的娇羞,她这无辜清纯的样子让他更为好奇。这个会所里的人来来往往皆为利益,她若是如她外表这般清纯,根本活不过一晚。 “我没有哄你开心。你真的很漂亮。” “刚刚那个女孩也很漂亮。” “她不一样。她在这里工作,是老手了。” “我不明白……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香水,她搭讪的方式,她的服装等等。太明显了。” “那我呢?” “你,我还没太看明白。”何征闻微笑,“我会觉得你是学生,但如果你是学生,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祝笛澜噗嗤一笑,“你好厉害。为什么你可以看出这些?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侦探。”何征闻神秘地笑笑。 “哦,我知道了。”祝笛澜瞪大眼睛,仿佛恍然大悟,“我看过那部电视剧,福尔摩斯!对吗?他就是可以凭人的外表判断好多事呢!我一直以为是编的。” “一部分是真的。”何征闻打量着她,“我的判断偶尔会出差错,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祝笛澜流露出轻微的失望,“原来你把我当试验品。我以为你是来要我电话的。” “当然,当然,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何征闻反应过来,“我太没有礼貌。因为你太漂亮,漂亮得好像一个谜。我对你太好奇了。” 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叫何征闻。” 她接过名片,抿嘴微笑,“我也好奇你,没有人穿着皮夹克就来这里,会被认成泊车的小弟。不过你很帅,像骑摩托的追风少年。” 何征闻同她一起笑,“说真的,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陪我爸爸来的。牌局太无聊,我就溜下去喝了一杯。” “怪不得,这样就说得通了。” “你说你是侦探,也会看人外表读人心什么的。”祝笛澜故作可爱,“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很感兴趣。” “这需要天赋,再加后天的学习。” “那你说说,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好。”何征闻仔细看看她。 祝笛澜带着期待的笑容耸耸肩,似乎对他的眼神有些期待又因为尴尬略显害羞。 “你还在读书,研究生。没有社会工作经历。” 祝笛澜惊讶地捂住嘴,“你好厉害!” “你是家里的独女,或者是最小的女儿。父母很宠你,你在他们面前表现很乖,但偶尔会有叛逆的心思。不过总体来说,他们对你很放心。” 祝笛澜瞪大眼睛,不出声地点点头。 “你学的专业是艺术类或者人文科学类。” “你好厉害,”祝笛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之前真的不认识我吗?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准确?” 何征闻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只是说了大概。”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约了人谈事。” 祝笛澜显得很兴奋,“是请你调查什么事件吗?好有意思。” “是关于我之前一个客户……”何征闻说了一点便打住,“你要去哪个包厢,我送你。” “不急。”祝笛澜朝他走近一步,“我想与你多聊会儿。怎么样可以学会你说的这些事,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天赋很重要。”何征闻感到她靠得太近,稍稍后退了一步。 “我很感兴趣。”祝笛澜没有止步,她慢慢地靠近他,“你让我猜猜你好不好?” “好啊。”何征闻没有多想。 祝笛澜转转眼珠,“你没有兄弟姐妹。” “错了。” 祝笛澜泄气地嘟嘴。 “不用强求这些。” “你调查别人的时候,总会有人不配合吧?如果这样的话你怎么办呢?” “我会观察被调查对象的生活规律、爱好、交际圈。这工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精彩。翻垃圾都是一项必要技能。” “我虽然猜不对你,但我猜得出你来这里调查什么。” “是吗?” “这个会所前不久出了命案,死的人还很有名,叫李瑞钢,对不对?你是不是来这里调查他的死因的?” 何征闻微微蹙眉。李瑞钢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她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就是喽,我猜对了。”祝笛澜见他不语,兀自笑起来,“你要怎么奖励我?” 何征闻开始觉得不对劲。不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案子,而是她提到李瑞钢的死亡时那抹神秘的笑意。 “你为什么对李瑞钢的案子那么感兴趣?”他渐渐严肃起来。 祝笛澜慢慢靠近他,“因为,我不想让你查。” 他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就有奇异的感觉,感觉得到她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刚刚他们的闲聊反而消除了他的疑虑。他方才一直在想,或许是因为金霖会所这个地方让他产生错误的判断。 但这一刻,何征闻发现自己的第一直觉是正确的。祝笛澜靠近他的那刹那,她眼里的无辜和纯真渐渐犀利起来,逐渐冰冷如同一把利刃。 她的脸上像是脱落了一副假面,那幅单纯的可爱模样缓缓褪去,只剩妩媚的冷淡。 就像是有人朝一面镜子扔了块石头,镜面碎裂,块块剥落,露出镜子后斑驳的墙面。 何征闻许久没有反应,他仿佛眼睁睁看着一条蛇在他面前褪了皮。 祝笛澜挑了挑眉毛,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谁让你来的。” 她靠得太近,似乎轻易就能吻上他的唇。何征闻浑身不适,他后退,直到靠着墙面。 祝笛澜不依不饶地逼近他,“我来劝你,放聪明些,你不知道你在与谁斗。” “这样的话,我一天能听十句。” 祝笛澜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你这套小孩子玩的把戏,虽然幼稚了些。但好在你算是聪明有天分。你要好好发挥才是,你现在走的这条路,不适合你。” “你是谁?” 祝笛澜看出他的躲闪,故意凑近他,好像要亲他。 何征闻赶紧别过脸。他的心在狂跳,他明知眼前站着一个女巫般可怕的女人,却又好似很轻易能坠落进她眼神的魅惑里。 祝笛澜愈发得意,她轻柔地抚摸他的领口,“你想知道李瑞钢是为什么死的,很好,因为我也想知道。但是除了我们,其他人都没必要知道。” 何征闻不看她,“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合作这一次,或许还有以后很多次。但关键是,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要李瑞钢的命,但如果你不聪明点,我可以很轻易让李瑞钢的故事在你身上重演。” “我要是怕你,我就不会进这一行。” 祝笛澜抿抿嘴,故意凑近他,“你想知道我是谁?我了解你,甚至超过你自己。你与你哥哥一样优秀,为什么你不愿在警署待着,重复他的路?兄弟俩再和睦,只要走同一条路,就会有比较和竞争。” 何征闻诧异地看着她。 “把你把套算命先生的说辞收起来。”祝笛澜嘲讽地笑,“你不需要说话,我就能从你的微表情里得到我需要的答案。我告诉你,这就是我的本事。” 何征闻皱起眉头,死死地盯着她。 “你的绅士风格我倒是很喜欢。接下来你要学会的事,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凭你?” “不要因为看不清本质而吃亏。我以为你今晚总该学到点新东西了,不是吗?” 她再度带着魅惑的眼神靠近,何征闻僵硬着身躯,他努力把头往后靠,死死顶着墙。祝笛澜看出他不屑与震惊的复杂眼神下的不安。 他终究入行不久,既要保持自己的绅士礼貌,又不知该如何礼貌拒绝一个投怀送抱的美丽女孩,他成熟老练的外表下依旧透着年轻人的青涩。 祝笛澜倍感有趣,她故意放缓动作,慢慢把之前他给她的那张名片放进他T恤左上侧的小口袋里。放好后,她的手也没有离开。 她的手压着他的心脏,何征闻感觉自己的心跳比之前更快。 “麻烦姑娘你自重一点,不论你想说什么我都在听,你不用离我这么近……” 祝笛澜唇边的笑意愈发浓重,她故意挑逗的神态更明显,“你怕什么?这么不解风情,不觉得活着无趣吗……” 她还没说完,就留意到何征闻眼神的焦点有了变化。他看着她的侧后方。祝笛澜敛了敛笑容,微微偏头看过去。 凌顾宸与覃沁并排站着。凌顾宸单手插着裤袋,看着祝笛澜快要贴在何征闻身上,他一脸冷漠。 覃沁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两人的姿势,打量了半天,才语带嘲讽地说,“何侦探,今晚另有约了吗?” 何征闻略感尴尬地拉了拉夹克。 祝笛澜收起笑容,她的神情只剩冷漠。她缓缓放下放在何征闻胸前的手,慢悠悠地后退两步,懒懒地靠着墙,凌厉的眼神里带着得意。 “请吧。”覃沁说。 何征闻跟在他身后,凌顾宸拦住他,取出他T恤口袋里的名片,正反面翻看着,然后重新放回去。他不屑地拍拍何征闻的左胸,何征闻皱着眉看他。 祝笛澜冷冷看着凌顾宸的动作,眼里逐渐变成寒冰般的冷漠。 覃沁与何征闻渐渐走远,凌顾宸才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走吧。” “你以为我给他什么?我的电话号码?”祝笛澜挑衅地说,“还是求救信号?” “求救就算了。电话号码的问题比较大。”凌顾宸无视她的嘲讽,“就怕你没搞明白立场就开始跟他约会,我一天到晚追在你身后替你收拾烂摊子。” 祝笛澜恼得脸色发白,她不服气地看着他。他对她还是一丁点的信任都没有,她原以为韩秋肃走了以后会好很多,哪知这本来就与韩秋肃无关。 凌顾宸知道她生气。要按以前,他只要哄两句,这事便过去。他愿意哄她,是因为她在他的心里,地位与别人不同。 凌顾宸动动手指,把想去牵她的心思压下去。现在做这些都不合适。他们的关系不同以前了。祝笛澜转过脸,快步追上覃沁。凌顾宸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跟上。 覃沁与何征闻谈了许久,不像祝笛澜方才的张牙舞爪,覃沁说话是慢悠悠的客气,隐藏着不甚明显的威胁。 何征闻资历再浅,也知晓覃沁如雷贯耳的名号。泊都没有信息可以避开他,黑白两道的人见了他都会留几分情面。何征闻意识到凌氏集团的介入,意味着他的每个动作都如履薄冰。 祝笛澜在覃沁身边坐下,她冷漠的眼神下仿佛有看穿他的可怕能力。 何征闻冷冷地瞄了她几眼。凌顾宸站在房间角落,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谈话没有持续很久。这个面子何征闻不得不给,他不卑不吭地同覃沁妥协条件,虽然没有改变妥协的结果,但终究不显得卑微。 何征闻的放弃比祝笛澜想得要快。她思忖许久,知道他终究是个聪明人。 这个游戏里没有正直与卑劣之分,只有长袖善舞的聪明人。 覃沁看着她,满脸打趣的神情。 祝笛澜不客气地骂,“看什么看。” “啧啧啧,刚刚在外面……黑山老妖吃人都不过如此了。” 祝笛澜白了他一眼。 “你铆足劲勾引人的时候真的很像白骨精,你知不知道?活生生要吃人的样子,敲骨吸髓。我每次看见都觉得可怕。”覃沁不依不饶,“你还是什么都不做比较招正常人喜欢。” “正常人?” “像我,就是正常人。喜欢你端着不说话不理人的女神样。”覃沁故意斜眼看着凌顾宸,“有些人呐,反而就是喜欢白骨精那种吃人的漂亮……” 其余两人谁都不接话,于是包间里只有覃沁自己尴尬地干笑两声。祝笛澜别过脸,不愿与凌顾宸打照面。 覃沁只好变得正经些,“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是聪明人,能力也不错,不是完全的绣花枕头。今天看着这么好说话终归方便。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我要是把他发展成自己人,你会不会生气?”覃沁逗她,“生气你没事干了。” “那你赶紧的吧。”祝笛澜赌气地嘲讽他。 覃沁见自己怎么开玩笑都缓解不了这个房间里尴尬的氛围,便不再多说,只是拍拍祝笛澜的头,小声劝她开心些。 凌顾宸一直看着她的侧脸,见她没有兴致,便主动离开。至少这样她心情还能好些。 他走向车库的路上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随后他停住脚步,看向罗安,“你以后跟着笛澜。” 罗安不解地看着他。 凌顾宸微微叹气,“沁顾不上她。剩下的人里,也就你我才放心。别让她出事。” 他摆摆手,“只有你跟着她,我才不会动不动担心。” 凌顾宸没有再说什么。罗安从小与他一道长大,已懂得这其中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