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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之路

    孟莉莉熬了一下午的甜品汤,开心得想送去书房,她知道凌顾宸和祝笛澜在谈事,也特意给她带了一份。她进去时,两人都顿了顿,凌顾宸淡淡地说,“放着吧。”

    祝笛澜把目光落回手里的文件上,“下周二我不能跟你去,要给廖教授代课。你找杨颜君吧。”

    “行。”

    孟莉莉对两人灿然一笑便准备走。

    “你坐会儿,”凌顾宸叫住她,“我们很快就聊完了。”

    祝笛澜听闻抬头诧异地看着他。凌顾宸无视了她这毫不掩饰的惊异。孟莉莉没有多想,开心地在祝笛澜身旁坐下。

    祝笛澜蹙眉,不知该如何开口。

    凌顾宸阴沉着脸,“酒吧街上的小混混斗殴怎么就捅到警署里去了?”

    “那群小混混原本跟着金河混的,手段粗糙得很。除了把人灌水泥里什么都不会……”

    孟莉莉听着脸上的笑都僵住了,祝笛澜留意到她的神情,果断闭嘴不再多言。

    凌顾宸仿佛不在意,“魏斌死了以后谁在管?跟韩秋肃有没有关系?”

    “酒吧街的生意你懒得沾,金河的生意你也让给万昱。”祝笛澜努力调整自己的用词,“现在那条街就是万昱和苏逸说了算。”

    “那条街最近这么热闹怎么可能跟韩秋肃没有干系?”

    祝笛澜流露出制止的意味,但凌顾宸脸色更加阴沉。

    她只好委婉地说,“魏斌的尸体有枪伤,警署就定性为涉黑势力而不是简单的街头斗殴矛盾了。你要是想低调行事,那时候就不应该这么粗心大意的。”

    孟莉莉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直了。她对凌顾宸的势力略有耳闻,可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些赤裸裸的话语,她还是觉得自己招架不住。

    她虚弱地说,“你们先聊吧,我不太舒服。”

    “莉莉……”祝笛澜担忧地握她的手。

    孟莉莉起身慢慢地离开。

    祝笛澜皱眉轻声责问,“你发什么疯?”

    “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多管。”凌顾宸不客气地回。

    祝笛澜把文件扔到桌上,颇为不满,“我下午约了钟黎清和肖浩强去看守所,我要走了。”

    “韩秋肃与苏逸做了什么交易,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我安排在天心码头接应的两个手下被袭击,导致我不得不取消下个月的交易计划。损失多大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不要再责问我。他防我跟你防着我的程度差不多。何况,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联系。你不要再通过我找他。”

    “你明明知道他在处心积虑地针对我!”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再见他了,我没有帮他!”祝笛澜气恼地起身,“我与他的事都是私事!你要是非要气我为了他背叛你,那你杀了我就是了!不要没事就找我吵架。”

    “你三番五次地干扰我的计划,还好意思说得这么好听!”

    “顾宸,我只是求你留他活着。就当是为了莉莉。”祝笛澜伤心又无奈,“其他的事我都不会管了行不行?”

    她径直开门离去,凌顾宸气得扯了扯领带的结。他手托着下巴沉思许久,才听见怯生生的敲门声。

    孟莉莉小心翼翼地开门,轻柔地问,“你还好吗?”

    “没事。”凌顾宸干脆把领带拆下来扔在桌上。

    “笛澜刚刚走了,她看着不是很开心。你们为什么吵架?”

    凌顾宸闷闷不乐,不愿回答。

    “顾宸,其实我一直很想问。”孟莉莉犹豫不决地说,“你为什么不同意笛澜和秋肃在一起……”

    “她让你问我?”

    孟莉莉摇头,“我只是看得出,她很难过,已经很久了……我知道你与秋肃合不来,可是如果你放他们自由,秋肃或许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凌顾宸又生出无端郁郁的怒意。

    孟莉莉委屈地红了眼眶。曾经的她,从未见过凌顾宸如此固执与暴躁的一面。他对她,也曾经只用温柔对待。不论他做的事有多绝情,他都能用最轻柔的方式表现。

    她喃喃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你还是会对我很好,可是……”

    “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我一直这样。”凌顾宸的声音略放低,但语气并没有和缓,“我告诉过你,从我父亲发家至今,我们的行事便一贯如此,所有的眼中刺、挡路人都会被我处理干净。如果你要留在我身边,你就要习惯这一面。你要是做不到,随时都可以回欧洲,我不会拦你。”

    孟莉莉委屈地掉眼泪,她夺门而出,跑回房间闷闷地哭起来。凌顾宸把钢笔摔在书桌上,也离开。他并没有去安慰她,只是准备回办公室。

    接下来的一周,祝笛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里,与凌顾宸几乎没有见面。凌顾宸的每次应酬,孟莉莉几乎都陪着。她很快与万循熟络起来,万循很欣赏她。他旗下的文化公司的经纪人与孟莉莉吃了顿饭,甚至萌生出了签她做艺人的想法。

    但孟莉莉天生慢热,不善于社交,凌顾宸贴心地替她挡下邀约,称她还是比较习惯走音乐之路。

    这个经纪人叫刘勇宏,是泊都娱乐圈闻名的大经纪人,他觉得孟莉莉不论从才艺和外貌来看都很适合做包装,他很想签到她的经纪约。凌顾宸看出他的想法,淡淡笑着听他讲。

    “我手里的歌手艺人也很多,你一定都听说过,赵晴珺,魏美玟,都是国宝级的老牌歌手。”刘勇宏耐心地说,“我不会让你乱接活动,脏了你本身的品牌价值。知名音乐家也都有经纪人帮你洽谈活动。准确来说也不是非要拉你进娱乐圈,咱们有许多音乐圈活动可以做。”

    孟莉莉笑着摇头,“我真的不太会说话的。还是拉琴适合我,应付媒体什么的我真的不会。”

    “低调也是一种风格。”刘勇宏打包票,“我不会让媒体乱骚扰你。”

    万循温和道,“勇宏啊,孟小姐确实性格内向的。她家底很厚,不缺这点钱。”

    “啊呀,老板,这不是钱的事,这是艺术价值,这是人生价值的体现。莉莉这么优秀,必须要在镜头前让大众看到才有意义。”刘勇宏说得倒是很诚恳,“要不这样,我正好有个歌手在筹备唱片,就邀请莉莉去合奏。就当玩玩流行乐,看看你喜不喜欢?”

    孟莉莉询问地看向凌顾宸,凌顾宸依旧温柔地笑。

    “你一定听说过他的。李星翰,现在很红的偶像男歌手,莉莉你听说过吧?”

    孟莉莉乖巧地点点头。李星翰从五年前出道就已帅气的外表和多变的曲风红遍大江南北,是有名的创作型歌手。

    刘勇宏兴奋地拿出手机,“呐,我给你看他这次新专辑的概念筹划,他本就想做新突破,我改天约你们聊一聊,或许可以加大提琴。他本就对古典乐很有兴趣……”

    凌顾宸轻声问万循,“你觉得呢?”

    万循诚恳道,“勇宏是很有经验的经纪人,他很擅长发掘艺人的价值。他很多年没这么积极签人了,主要是他手下的经纪人在打点。他一定在莉莉身上看到很大的潜质才会这么积极。”

    凌顾宸若有所思地看着孟莉莉。

    “你不用担心,你让莉莉跟着勇宏玩几天,要是喜欢再考虑经纪约。”万循劝道,“签在我的公司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绝对不会委屈莉莉半分。”

    孟莉莉犹豫地拉拉凌顾宸的手臂,眼里都是询问。

    “去玩玩吧。”

    方才凌顾宸也一直在想,孟莉莉大病初愈以后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法重回舞台。若是借着娱乐圈的宣传机制和影响力托她一把,或许可以事半功倍。

    孟莉莉露出乖巧的笑容。刘勇宏更是激动,“莉莉你真是羡煞旁人,自己这么优秀,与凌总感情也好。你们哪方面都很登对,说出来也是一段佳话。”

    “笛澜呢?很久没见她了。”万循小声问。

    “她学校里很忙,休息也不好,就不愿意跟我们出来玩。”凌顾宸轻轻转动酒杯,“等她忙过这阵就好,前不久她还跟我念叨说挺想亭亭的。”

    “嗯,”万循拍拍他的手臂,“你们没事就好。”

    凌顾宸沉默一会儿,覃沁便推门进来与万循简短地打了招呼,便对着凌顾宸耳语。万循善解人意地说,“你们去忙,一会儿我送莉莉回家。你放心。”

    错位暗示

    金霖会所的内部包厢。灯光刺眼,桌上倒着几个高脚杯。精致高雅的红丝绒沙发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一丝不挂。两人脸色铁青,都没了呼吸。

    这样的死法实在不太雅观。

    凌顾宸站在门边冷冷环视这一切。他身后的保镖们迅速戴好手套,熟练地彻查这个房间。金霖在凌顾宸身边轻声解释,凌顾宸冷漠的神情没有分毫触动。

    过不一会儿,门又被推开。祝笛澜进门,隔着远远的,便认出了沙发上的两人。男人是泊都大名鼎鼎的社会活动领袖李瑞钢,女人是金霖会所的小姐。他不由得蹙起眉头。

    “这是你的人?”

    “是。怎么办?”

    “报警,”凌顾宸轻描淡写地说,“李瑞钢名气太大,压不住。”

    邓会泽用毯子随意遮住两人,便同罗安继续搜查屋内的指纹。祝笛澜也戴好手套,“给我两个小时。”说罢她朝沙发上的两人走去。

    金霖赶忙跟在她身后。

    沙发上两人的肢体还纠缠在一起。粗略一看,两人都没有外伤,祝笛澜简单翻看两人的嘴唇,都铁青且有血块。

    “酒里有毒?”

    “可不敢,”金霖慌忙摆摆手,“今天这事完全不是我们的安排。”

    如果是外人,能在安保如此严密的金霖会所做这种事,那金霖的安全性就要大打折扣了。也怪不得凌顾宸赶过来查看。

    罗安提取了小部分酒杯中剩余的液体,放进密封的证物袋中。

    祝笛澜端详着这个女人。她经常在那些挤破头混进上流社会酒局的女人中物色容貌出众且自愿出卖色相的人,以物质与她们做交易,让她们为自己办事。

    她手下已有不少这样的女人。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她叫陈兆玉,在会所已超过两年。

    祝笛澜的地位不低,金霖不敢怠慢,“祝小姐,我马上就派人把她的个人物品带过来。”

    “不行,我自己去查。”祝笛澜仔细检查陈兆玉的五官和裸露的脖颈,头也不抬地说,“叫你的人什么都不要碰。”

    金霖讨好道,“我怕祝小姐你辛苦嘛。”

    “她布置和摆放个人用品的方式是我判断她人格与近期行为模式的途径之一。你不许碰。”

    金霖忙不迭点头,拿出对讲机,“把女更衣室里的人都赶走,谁都不许进。”

    “把她妹妹带过来见我。她的双胞胎妹妹,陈兆娥。”

    金霖忽然顿了半分钟,犹豫道,“这……这不就是妹妹……”

    祝笛澜皱眉,“这是姐姐。”

    她眼里流露出巨大的不满。金霖知道祝笛澜的名气,她像鹰般充满穿透力的眼神让金霖后背猛得一凛,“这……祝小姐……你真的没看错?”

    祝笛澜剜了他一眼。

    金霖急忙道歉,“我看错……我看错……我这就去找妹妹。”他举起对讲机,喊道,“把陈兆娥找出来。”

    对面回道,“不是找陈兆玉吗?”

    “反正就那张脸,看见就带过来。”

    祝笛澜眯眼观察他所有的行为,金霖感觉自己如同被怀疑被审视的犯人,他擦擦额头的汗。

    “所以今晚他要见的人是妹妹,并不是姐姐?”

    金霖点头,“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会所里没几个人认得出。她来上班时就说自己是妹妹,根本没人怀疑啊。”

    凌顾宸静静听完她们的对话,才开口,“既然指纹没查出来,那妹妹一定知情,帮姐姐做了指纹对比。”

    “妹妹一定还在这里,找出来。”祝笛澜说。

    金霖点头。会所里的员工上班都要通过指纹验证,也是为了安全性考虑。

    “你是怎么分出来的?”凌顾宸小声问。

    “姐妹俩确实外貌几乎是复刻,但两人的言语形态很不同,我很轻易就分辨。”祝笛澜的目光落回尸体上,“虽然她死了,但我记得她们肉体的差别。我见过她们的裸体。”

    “细节你记得这么清?”

    祝笛澜瞥了他一眼,“皮条生意不就是这样。”

    凌顾宸听出她话语里的讽刺意味,颇有些无奈,语气也轻柔许多,“我说过如果你不愿管这些,我就交给其他人,我从没逼你……”

    “我知道。”祝笛澜轻轻拿起毯子,开始检查陈玉兆的身体,同时也不让她的裸体暴露在屋里其他人的目光下,“这生意我自己要做的,我不多说了。”

    凌顾宸双手插进裤袋,没有再说,只是看着她。

    尸体进入僵硬阶段,为了不被警察怀疑,她也不能翻动尸体。两人的死亡显然很突然,因而下身的肢体甚至没有分开。陈玉兆的双腿被李瑞钢夹住,上身倒在沙发内测。

    祝笛澜记得这两姐妹,两人的五官都无可挑剔,气质清丽,谈吐也出色。她们做这份工作都是为了钱,但相对其他女孩野心并不大,因此才愿意一直跟着祝笛澜留在金霖。

    毕竟在金霖,有祝笛澜罩着,其他人都对她们客气些,安全也比较有保障。

    即使她已故去,迷人的胴体都还未发生任何变化。祝笛澜小心翼翼地翻看她的手臂内侧,腰部后侧。

    在她的手臂、臀部和大腿内侧有着许多淤青,一些已经在消退状态,一些看着是崭新的伤痕,新新旧旧的不甚显眼的淤青集中在一起。

    祝笛澜放下毯子,皱眉责问道,“你不是叫你不许打她们?!”

    “真没有!”金霖慌忙摆手,“姐妹俩都很听话,何况是祝小姐你的人,我最多说两句,绝对没动过手。”

    祝笛澜虽不露声色,但渐渐有恼火的神色。

    “祝小姐接手这边的姑娘以来,就吩咐过不许再打她们。”金霖继续解释,“我们以前确实经常痛揍不听话的姑娘,但现在都是请祝小姐过来谈,我们真的……最多骂两句,绝不会在身上打出印子来的。”

    祝笛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金霖知道眼前的人是识破撒谎计谋的高手。他清清嗓子,“她们身上的可能是客人弄的。你知道,虽然这里的人衣冠楚楚,私底下都人模狗样的……”

    “知道了,”她摘下手套,“带我去女更衣室。”

    女更衣室已被清空,祝笛澜独自进去,找到姐妹俩的更衣储藏柜,打开细细查看。没多久,凌顾宸也进来,在她身边坐下,“半个小时,我们就得离开。”

    “嗯。”祝笛澜正仔细翻看一本袖珍笔记本,上面是各种支出收入。

    “金霖骗你了吗?”

    “一半一半吧。他分不出这两姐妹。他也确实听了我的话,不打我手下的人。这会所里姑娘那么多,暴力是最简单的管教方式。”

    “不过你要揽这事,我一直挺惊讶的。毕竟颜君都懒得过问。”

    祝笛澜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问道,“那个房间有被入侵的迹象吗?”

    “没有,整个会所都没有。有能力干这种事的人不少,但做到完全没有痕迹,几乎不可能。”

    “如果找到了妹妹就另说。”祝笛澜戴着手套细细查化妆包,“但我觉得她已经消失了,所以才蹊跷。”

    “金霖说他还在找。不过我也觉得差不多了。妹妹一定销声匿迹。”

    “等警署的尸检报告出来就可以确认。”祝笛澜起身把姐妹俩的物品原封不动放回去。

    “这是你的人,发生这么失控的事,你是该好好准备解释。”凌顾宸惯常的语调没有情绪。

    可祝笛澜对他太熟悉,这样的声调已经足够生气,足够让她胆寒。她想了想,镇定地说,“我会查清楚。”

    凌顾宸起身审视她,“我希望你意识到,与你有关的事务,都发生了类似的情形。或多或少都开始失控。你要弄清楚,这是因为你自己,还是因为其他人。”

    祝笛澜手扶着衣柜门,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劲许多。她的表情镇定,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因为你自己,那我就让你继续休息。如果是因为别人,你就给我处理清楚了。知道了没?”

    “知道了。”

    凌顾宸转身离开,把她一个人留在更衣室里。该查的都查完了,可她不想马上离开。她坐在凳子上思考了许久,正欲起身,不经意间瞄到两个门缝之间露出纸片到一角。

    两姐妹的衣柜位置背靠背,因此两扇门都打开时,这个位置十分不起眼。而这张卡片与衣柜同色,更是让人无法察觉。

    祝笛澜把纸片拿在手里,读着上面的留言,若有所思。

    搜查结束,金霖准备装作刚发现尸体的样子报警。祝笛澜到停车场,找到了准备离开的凌顾宸和覃沁。

    祝笛澜略踯躅,她等凌顾宸离得远了些,才走到覃沁身边,拉拉他的袖口小声道,“我有事跟你说。”

    覃沁会意地与她走远了些,祝笛澜不安地瞥了眼凌顾宸,他正准备上车,并没有过来的打算。她从包里拿出那张装在证物袋里的卡片,递给覃沁。

    卡片上的留言乍看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写了些无趣的褒奖赞美之词,像是从网上摘抄的歌词和诗句。

    “你拿出来了?不留给警署的人?”

    他们的搜查基本不会带走现场证物,只是取证。

    祝笛澜摇头,“他们没必要拿到这个,我怀疑这些废话里暗藏信息,可惜我暂时没法把它与我们惯常用的密码方式对上,没法解密。”

    “好,我让黄彦查。”覃沁把卡片放进口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看着不过是普通的骚扰卡片。”

    祝笛澜朝凌顾宸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愈加放低声音,“我……我不是很确定。但是……你知道刘刈,这可能是他的字迹。”

    覃沁蹙眉,他把卡片拿出来又看了一眼。落款写着“刘”,字迹潦草但依稀可认,“刘不是少见的姓氏,你对他的字迹这么熟?”

    “所以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见过他的字迹,但已时隔太久。他是个冲动鲁莽、强势、容易一意孤行的极端人格。我只能说这张卡片上字迹的主人的性格侧写与他十分符合。”

    “如果确实是他,那这事又跟韩秋肃扯不开关系?”

    “不见得。”祝笛澜认真道,“刘刈并不完全听命于秋肃。秋肃只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他,其他时候刘刈是自由活动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自己跟顾宸说?”

    “你跟他说吧。他只会觉得我一个劲为秋肃开脱。”

    覃沁安慰地拉她,“没事。走吧,回家。”

    “不了,我去查姐妹俩的住所,她们有室友,也是我的人。在警署来问话前我把事情安排好。”

    凌顾宸在车上看着两人在远处说话。最后似乎是聊完了,覃沁露出他一贯的温柔笑意,轻轻拍拍祝笛澜的头,给了她一个简短的拥抱,便送她上车离开。

    覃沁坐到凌顾宸身边,把刚刚的对话简短复述了一遍。凌顾宸听罢果然流露出隐忍的不满,“她自己不敢跟我说?”

    “啧,就知道你会这样。她不过是有猜测,光为这猜测就要挨你一顿骂,当然不划算。”

    凌顾宸听了更光火,“除了她,还有谁有胆量这么办事?被你惯坏了。”

    覃沁看看他又看看窗外,“再怎么说她终究是站在你这边,你别没事找她出气,她够不好过了。”

    “她又跟你说什么委屈?”凌顾宸依旧不满。

    覃沁欲言又止。他想起那天丁芸茹说的话,又想起祝笛澜最近时不时流露出的黯然神色。

    他虽不解,可尊重祝笛澜的选择,也知道目前凌顾宸、孟莉莉与祝笛澜三人的关系不该由自己去介入打扰。

    “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凌顾宸拉拉衬衫领口,“她还不是想见谁就见谁,现在连我都管不得。我说她两句,她就跟你哭,跟廖叔哭,逼得你们都要替她说话。我惹不起她,她倒不开心了?”

    覃沁颇不安地用手指敲敲车门。他太了解凌顾宸,因而总觉得有过意不去的针芒在刺他。

    “算了……别说得太过分。她已经很难过……”他看了眼凌顾宸,又移开目光,还是决定稍微暗示他一下,因为最近这两人的关系简直落到了冰点。

    “啧,”他再开口还是带点犹豫,“她……终究有很记挂的人,怎么都放不下的。你该感觉得到。”

    自然。凌顾宸心想,她成天心心念念的人还能有谁。

    那瞬间的怒火几乎吞噬凌顾宸的心智。他的大脑有两秒的空白,之后又恢复冰冷。他的神情冷漠,内心却已做下定决心。

    他不会再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双胞胎姐妹

    这一宿,祝笛澜忙到几乎天亮才睡下。中午时分她起床匆匆洗漱打算回学校,刚进餐厅就被覃沁叫住了,“跟我去书房。”

    孟莉莉小声道,“这么急?她还没吃饭呢。”

    “没事。让人给我做点简单的,我等下带走。”

    孟莉莉有些担忧,但赶紧让佣人准备简单的沙拉。

    祝笛澜跟到走廊上,“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嗯,等下说。”覃沁揽过她的肩,边走边细细打量她,“听说你很晚才回来,没睡好吧?”

    “就睡了几个小时。”

    覃沁心疼地摸摸她的眼睛,“我一看就知道,你休息不好就很容易眼红,眼睛发肿看着跟有眼袋似的。”

    祝笛澜捂住脸,“我看着这么糟糕?”

    “嗯,补点妆,”覃沁欢快地笑,“这周不是要给本科生上课吗?这样看着没精神怎么行?”

    祝笛澜理了理头发,把耳边的珍珠发夹重新扣好。她把LV的大手袋啪嗒扔在书桌上,翻找起补妆的粉饼来。

    覃沁玩她的口红,硬要点在她脸上,说是看着气色会好。祝笛澜气恼得同他争执了半天。

    凌顾宸一进来,她马上住手,脸上淡淡的笑容也都收了起来。覃沁见她不乐意玩闹了,也只好悻悻地把口红扔回去。

    “警署的报告出来了,桌上的饮料、食物都无毒。”覃沁开口,“致死两人的毒品来自陈兆玉嘴里的药丸。他们初步推断是陈兆玉蓄意谋杀,原因还在调查。”

    “她跟李瑞钢有什么仇?”

    祝笛澜摇头,“她们没同我提起过。”

    “因为她是以妹妹陈兆娥的名字来赴会,会所的人都分不清,而且双胞胎的基因相同,无法用DNA鉴定。警署把死者的名字定为妹妹陈兆娥,而不是陈兆玉。”覃沁补充道。

    “妹妹拿了姐姐的身份,能去哪里?……”祝笛澜喃喃道。

    凌顾宸问,“什么时候出新闻?”

    “李瑞钢家属打算压几天消息再公布,毕竟死法不光彩。他父母和弟弟知道下毒者之后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想私下追究,以免公开会损害李瑞钢的声誉。”

    “你找时间去跟他弟弟谈,他要是追究,我们就敢把这件事炒成社会热点。”

    覃沁点头。

    “两姐妹那边什么情况?”凌顾宸转向她,“金霖的姑娘里有几个是你的人?”

    “在金霖打卡坐班的不多,一共6个。其他的姑娘都是我需要了才找她们。有两个女孩很早就傍上金主,离开金霖,不定期与我联系。还有两个女孩资历很浅,是这姐妹的室友。”祝笛澜回答,“她们一直有金霖以外的客人,近期没有不正常的表现。”

    “你让她们私下做生意?”覃沁惊讶。

    “嗯,姐妹俩很需要钱,所以她们私下的生意我不过问。”

    “被人指使利用的可能性有多少?”凌顾宸问。

    “这种谋杀是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我不认为是为了钱,她们主动做出的选择。如果妹妹被绑架,那姐姐可能被胁迫。如果妹妹配合演了这出戏,那背后的隐情就比较复杂了。”

    覃沁想了想,“现在我们和警署同时在找妹妹,她又没有主动联系你,运气好的话,几天就会有消息。”

    “就怕她不联系你的原因是有其他人在帮她。”凌顾宸双手抱胸,冷冷道。

    祝笛澜的嘴角略微抽搐,不敢接这个话,“李瑞钢的背景如何?谁这么要他死?”

    “他是前知名社会调查记者,又作为社会活动家工作多年,人际脉络非常复杂。”覃沁回,“这天搞搞这个集团,那天针对某个官员。简单来说,在泊都,遍地是他的仇家。”

    “他没写过针对凌氏的报道?”

    “写过。但我们在金霖给了他点好处。”覃沁摆摆手,“所以他针对我们的次数少,而且相较其他集团,报道也是挺不痛不痒的。”

    祝笛澜看看手表,“找到妹妹就通知我吧。我差不多该走了。”

    “这件事不会发酵得很厉害,但依旧蹊跷。”凌顾宸拦住她,“你接下来想怎么查?”

    “我只能等你们的消息。其他的……我只是猜测……”她犹豫着说,“如果你想查,我不会多说。”

    凌顾宸与她对峙一会儿侧过身让她离开。

    祝笛澜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里坐着,附近静悄悄的,因为是上课时间,所以学生不多。

    她对面坐下另一个人,祝笛澜下意识地把放在对面座位的资料取过来,纸页却被对面的人接过,她诧异地抬头。

    韩秋肃戴着鸭舌帽,警觉地低着头,他随意地翻翻手里的纸张,“有人要见你,你现在能不能跟我走?”

    祝笛澜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轻声问,“谁?”

    “一个女孩。”

    她怔了几秒,“所以这事真的跟你有关系?”

    韩秋肃藏在鸭舌帽阴影下的神情还是透露了点讶异,“你怎么查到的?”

    “我没查到与你相关的任何。只是有封语焉不详的卡片,字迹……很像是刘刈的。”

    “虽然我知道廖逍选你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我很多时候还是太小看你了。”韩秋肃露出不显眼的微笑,“我想过用最传统的方式,用报纸剪贴字写那张卡片,但这种方式太显眼太像抢匪了。所以拜托刘刈帮我誊写。没想到你竟然认得出他的笔记。”

    “下次你用左手写,”祝笛澜轻声嘟囔,“为什么你认识这姐妹俩?李瑞钢是你要杀的?”

    “死的是李瑞钢?”

    “你不知道?”

    韩秋肃摇头,“这事与我无关。我会与你解释,你现在能不能走?”

    “不行,”祝笛澜坚定地轻声说,“我离开学校他们会知道,我需要找理由。你给我时间地点我与你碰头。”

    韩秋肃拿过她的铅笔,在纸上轻轻写下一行字。便起身离开。

    祝笛澜看了一眼便把字迹擦去。她不由得紧张,心里不断盘算着之后的计划。

    这一周廖逍安排她去给本科生上基本的大课,因为有教授请了病假,而廖逍又想看看她是否有当助教的能力。

    她带着准备好的课件早早到了教室,走到饮水机旁,随机抽出一个纸杯,把一小袋粉末倒进杯里,再放回去。

    学生陆续进来,祝笛澜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这已是她第三次上这个课,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与本科生的关系也处理得不错,课堂气氛很融洽。

    大概是她在学校的声名不错,本科生们抱着目睹传闻中的“美女学姐”来,大都很兴奋,上课表现也十分积极。

    祝笛澜正在教师电脑上准备自己的ppt,就有男生鼓起勇气大声问,“祝老师,过几个月你是不是要拍研究生毕业照了?”

    祝笛澜微笑回答,“是呀。”

    “我们可不可以来跟你合影?”

    “好呀。欢迎大家来。”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是年轻人特有的充满活力的氛围。大家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见祝笛澜对如此无聊的问题都耐心回复,各种无聊问题更是此起彼伏: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老师你喜欢喝什么奶茶?我等下去给你买。”

    ……

    祝笛澜只是微笑着听,她打开上课用的话筒,终结教室里的熙熙攘攘,轻柔说,“好了同学们,我们马上要上课啦。没带水的同学记得来这边接杯水哦,这节课有点长。”

    学生们又听话地在饮水机前排起队来。

    时长为一个小时的大课,要连上两节。到了第二节课快结束时,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捂着肚子,把脸贴在书桌上。他身旁的女生举手,“祝老师,盛郸他不舒服。”

    “怎么了?”祝笛澜停止写板书,关切地走过来,“哪里不舒服?”

    “没力……肚子疼……”盛郸断断续续地虚弱地说。

    “那赶紧去医务室吧。”祝笛澜摸摸他的额头,摸到些虚汗,“你还走得动吗?”

    边上的两个男生自告奋勇,“老师,我们带他去吧。”

    “好,”祝笛澜看了眼时间,“这样吧,我们提前十五分钟下课。大家记得预习明天的内容,下课吧。”

    其余学生们欢快地跳起收拾书包。祝笛澜与两个男生一起把盛郸送往医务室。

    盛郸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虚弱地述说着自己的病症,说是下午开始就一直拉肚子,拉得快虚脱了。校医给他挂了吊瓶。

    祝笛澜坐在他床边,“别担心,我给你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打了电话了。明天请个病假好好休息。”

    “可能中午的火锅吃坏了,”另一个男生插嘴,“我也觉得不太舒服,那火锅太辣。”

    盛郸郁闷地说,“再也不吃这么辣了。”

    祝笛澜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元,递给一旁的两个男生,“你们去给他买点吃的,不要再买辣的了。再买点西式面包和香蕉。你们的晚饭也一起买了,老师请的。”

    两个男生离开后,祝笛澜劝盛郸好好休息,便走到门外给覃沁打电话,解释了发生的事,说要在医务室陪陪学生,让他晚点再安排人来接她。覃沁没多问。

    她等到两个男生回来,嘱咐他们好好照顾盛郸,解释说自己先回办公室准备课件,晚点再过来看他们。两个男生认真应允。

    乘着暮色,她匆匆朝操场背后的教学楼走去。在学校因为课表的限制,所以她不会时刻被保镖跟着,所以反而相对自由。

    她观察着周围,确认自己没有被人跟踪,才闪进不远处平房里一扇虚掩的门。

    “我时间不多。我把手袋留在了医务室,所以现在没有追踪器。她人呢?”

    阴影里跑出一个姑娘,她红肿的大眼睛里满是慌张和害怕,她忍住哭腔怯生生地说,“澜姐,我姐姐……我姐姐她……真的……”

    “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找我?”

    “我没想到……”陈兆娥老实地说,“李瑞钢经常找我,但他有SM性癖,一开始没什么,后来越来越严重,他喜欢掐着我的脖子,真的有那么两次,我以为我要死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跟金老板说了,金老板知道我是你的人,答应帮我劝劝李瑞钢。李瑞钢答应不再玩那么凶了。”陈兆娥哽咽着,“他还跟我道歉。我信了,所以他叫我去他家的时候我没多想就去了。没想到他故意报复,他关了我两天,还拿烧红的铁片烫我。”

    她解开胸前的扣子,她的左乳因为烫伤而有些萎缩,肚皮和侧腰都是大大小小的红色斑块。烫伤非常新,尚在恢复的最初阶段,看来是不久前的事。

    她止不住泪水,“我想告诉你的,可姐姐说,你做的并不会比金老板更多。这些伤害完全不可逆。她说她自己与李瑞钢去谈,她有他的把柄。”

    祝笛澜于心不忍,她主动帮陈兆娥把扣子扣好,“什么把柄?”

    “我不知道。姐姐只让我给她刷指纹,刷完就让我照着卡片上的联络信息去找韩哥,说有东西转交,我只是照着她的话做。没想到……没想到……”

    “她的那颗毒药是谁给的,那你也不知道了?”祝笛澜审视她。

    陈兆娥哭着摇头。

    “她最近在见什么人,你知道吗?”

    “她的每个客人我都知道。”陈兆娥擦擦眼泪,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这两天我一直在回想,想起来的人我都写下来了。我知道澜姐你会帮我查的。”

    祝笛澜接过,扫了眼便收好,转向韩秋肃,“你们怎么会认识?”

    “很多年前,我就认识她们。她说要见你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她们还为你工作。”

    “嗯,我们是先认识韩哥的。”陈兆娥点头,“韩哥救过我姐的命。”

    祝笛澜询问地看着韩秋肃。

    韩秋肃简短地说,“刺杀任务。她姐在我刺杀对象的床上。”

    “嗯,那天韩哥要是没有心生慈悲带走我姐的话,我姐早就死了。我们知道韩哥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保持缄默。没人知道我们认识。”

    “你姐让你带什么?”祝笛澜继续问。

    “一个漆皮箱子,我姐说是送给韩哥的礼物,毕竟那么多年没消息了。那天我姐看着心情很好,我还开玩笑说是不是一箱子巧克力,她也笑得很开心……没想到……”陈兆娥止不住悲伤,渐渐难以说话。

    “我让她们走投无路就联系我,但那么多年一直没消息,我也没放在心上。”韩秋肃接过话,“那天她突然说要见我。盒子里装满了美金,还有陈兆玉的所有身份证件和一封信。她托我想办法送陈兆娥出国。我就知道出事了,所以我想办法保护她。她一直说要联系你,我拦住了。”

    “为什么她一定要让你用她的身份……”

    “澜姐,你忘了,我十七八岁时跟着那时候的男朋友混社会,说前科累累都不为过。我们的钱都寄回家给大哥还赌债了,但去年我姐还是想办法攒了点钱想带我出国玩两天,可我直接被拒绝出境了。我姐的护照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确实说得通。”

    陈兆娥抱住她嘤嘤地哭。

    “你知道谁会杀李瑞钢?”祝笛澜问韩秋肃。

    “对杀他有兴趣的人,泊都当真不少。李瑞钢本身也没有多清白。前年他妻子被入室抢劫者杀害,凶手至今没有落网。我听说过有人传是他雇凶。因为他老婆身家百万,因为发现他嫖娼就提出离婚,并扬言要他净身出户。”

    陈兆娥点头,“他威胁我的时候也说过,说他连老婆都敢杀并且能做到滴水不漏,何况我这种下贱的人,消失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韩秋肃问。

    “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说明陈兆玉不想让我们知道。如果我们或警署查出蛛丝马迹,那陈兆娥一定有危险,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澜姐,我相信你,你一直对我们姐妹很好。你要我跟你回去的话,我一定跟你走。”

    祝笛澜反而犹豫,“现在泊都很多人在找你,你跟我走我也不能保证任何事。”

    她下定决心,温柔道,“你姐姐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要送你出国,让你重新生活,那我就帮她这一次。”

    她看向韩秋肃,小声问,“你有没有办法?”

    韩秋肃点头,“等风头过去一点,我就安排她出国。”

    “好,你联系贾懿,他帮的上。这些现金应该足够。你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她现在不能顶着这张脸、这个样貌大摇大摆地走。你想办法让她看起来像另一个人。”

    “明天我会把东西都买好,放在这里,你来取走。我现在该走了。你们万事小心。”她最后安慰地抱抱陈兆娥,“别担心。”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兆娥忽然无比哀伤与虚弱,“我姐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是氰化物,药效不过几秒。”

    陈兆娥原本紧紧攥着她衣角的手忽然松开。她惨淡的笑意掩藏在如雨的泪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