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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己,不为亲,兢兢业业这半生,不意汲营,只为酬三顾之恩? 他将怒火泼向诸葛乔的时候,未尝不是有意在考验自己的丞相、军师,可真当对方如其所愿舍小顾大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安心,反生出一种更深的隔阂与畏惧—— 待他百年以后,诸葛亮会是下一个周郎,还是曹公呢? “陛下……”见他片刻不言不语,傅安又轻轻地昂起了头,低声提醒他快做决断。 却见刘备眼中情绪慢慢消退下去,只似累极了般道:“伯松眼下是什么情形了?” 傅安心头一跳,委实也没想到刘备要细问诸葛乔的病情,而方才他被李隐舟一席话提醒得冷汗涔涔,压根没顾得上亲自看一眼病榻上的情形,被这样兜头一问,反支吾着说不出话了。 刘备似料到他的反应,也只冷笑一声,将目光转向了静立不语的诸葛亮,叹道:“伯松毕竟在军师膝下多年,还是你去亲自看一眼吧。” 傅安听得这话,隐约察觉到君臣之间古怪的气氛,却也不敢置喙什么,只退至一旁等着丞相的回答。 诸葛亮从满盘布局的地图中抽回视线,只道:“是。” …… 经一来一回地折腾,天也大亮了,漏了一夜的大雨此刻淅沥缓了下来,顺着圆钝的屋檐上淌下,滑过视野,溅起一地濛濛的水雾。 诸葛亮躬身立在养子的病榻前,轻轻摩挲着他胸侧的竹管,轻轻地问:“就是这竹管救了他的性命?” 经一宵的引流,诸葛乔面色已好转不少,李隐舟这才略歇一口气,道:“是,少主的急症起于肺腑,气积于胸,有进无出,因此挤压胸膛,越难呼吸。唯有从他胸侧破开小口,以竹管引出其中气体入水,等积气渡尽,人也自然转危为安。” 诸葛亮其实并未问他始末,但李隐舟仍简略与他交代清楚。 竹管的末端入水,瓶口封住,一为隔绝污染,二也为防止气体倒流,这样最简单的单腔引流模型就起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诸葛亮虽不精医道,但也在卧龙坡时也曾兼攻诸子百家,一眼便能看出其中门道。 他二指搭上诸葛乔的脉象,果觉其搏动有力。 “多谢先生,如此孤也可回禀陛下了。” 李隐舟抬了抬眉:“丞相此乃只为回禀陛下么?” 诸葛亮唇齿张开,刚想笑一笑,掌下温凉的手腕却稍微动了动,搭下的手指反脱力地牵住他的。 病榻上的少年,不知是否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半梦半醒间微张开了眼,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诸葛亮从容的神色凝固片刻,眉头轻轻一跳。 少年却对自己遭遇的一切浑然无知,只越发用力地扣紧了他的手,轻声梦呓着:“……父亲。” 第150章 第 150 章 外头的雨声噼啪不绝, 诸葛乔微弱的呻/吟听起来格外微弱。许是胸侧痛得厉害,他皱着汗津津的额头,眼睫都粘成一片。 诸葛亮侧坐在榻, 掌中是养子蜷曲的指节。 少年的手握得那样紧,好像将仅剩的力气都用来挽留什么一般。 他也微顰着眉:“怎么还像是很痛的样子?” 李隐舟掀开诸葛乔的眼皮瞭一眼,那苍白的眼睑比昨夜已好了许多,确是转危为安了。 可痛也是当真痛极了的。 无麻醉的胸穿疼痛程度可达九级,仅比最痛苦的分娩轻那么一点, 更何况原始的工具粗糙简单, 少年整夜忍受的苦楚可想而知。 李隐舟搭下手,照实以告:“昨夜少主病势危急, 委实没有时间再多用药,情急之下才用了这个办法, 难免有些皮肉之痛。不过,也非得经历开胸之痛, 才能引出淤塞已久的浊气,否则顽疾不去,拖累下去也是要命。” 顽疾不去,终损性命。 诸葛亮听他平淡道来昨夜的凶险,沉静的目光随着渐亮的晨曦一同落在少年苍白的脸颊上,出神般不语。 片刻,他将手抽出,重新握于宽厚的鹤氅袖下,只道:“孤明白。” 看过病中的诸葛乔,诸葛亮不多留恋地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离开,麋照拖着长/枪便跟着一块请罪去了。 麋氏荣宠不衰,正是因其一族能时刻记着能混到这份荣宠的原因, 麋小将军固纨绔了些,对祖父的话仍记上了心。 但此刻的刘备显然没有料理这些小事的心思。 这一夜他也未曾好睡,血丝蛇纹般布上白翳点点的眼瞳,刘备垂手撑于案上,宽大的衣袖滑过一片蜀中的地图,手指定定落在窄而陡的长江流线上。 麋照便很识规矩地闭上嘴。 这会还轮不到他说话。 刘备侧目看了二人一眼,神色已平静许多,唯通红的眼角描出最后一丝岁月不能磨平的棱角,透出久久不能平息深浓的恨意。 出口却是极冷淡的:“丞相看过伯松了?” 诸葛亮道:“是,李先生所言不假,伯松已无大碍。” 没有大碍,要杀要留便是个问题。 刘备以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同样一宿未眠,诸葛亮的面色也略见苍白,这份憔悴掩在白茫茫的朝阳中,并不见出太大的表情。他徐徐道:“以臣之见,乔不可杀。一来,他是吴大臣之子,杀之,我们便失去了道义上的优势,出师不再有名。再则,家兄为人端正,素性宽仁,一直竭力促蜀吴之好,仁德之名胜过臣百倍。若迁怒于他的儿子,会折损陛下仁君之名。将军已然辞世,殉葬终不过是告慰生者,但于眼下时局有碍,还望陛下慎思慎行。” 他的语气平平如常。 仿佛谈论的不是养子的生死,而是一介公事公办的政务。 麋照此乃一为请罪,二也同样是想趁机为诸葛乔说上两句好话,未想丞相竟先起了这个头,直截了当驳了陛下的旨意。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向案前的刘备。 初升的晨光在他没有表情的脸部线条上镀上一层冷光,刘备袖在衣袍中的手似乎慢慢握紧了些,将铺在案上的羊皮图纸抓得微动了一动。 麋照心头一跳,正打算帮着圆场两句,便见刘备深纳了口气,叹道:“说来,伯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