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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出深压在眸底滚涌的怒意。 李隐舟明白,凌统气的不是他私借了其六百亲兵布局入魏,更不是气他没有助吴军大破曹营,而是生气他知而不报甚至刻意设计,把他们当成曹操一般的敌手。 只有容后再慢慢解释了。 风声一动,白雪障目。 一片苍茫中,沉寂的山川透出一种莫大的黑沉,在破晓的晨时渐显出庞大的轮廓。 不远处,草木窸窣一动,似有蛰伏的小动作在漫长的冬眠中醒来。 凌统却是眼神一变。 抽弓,拉满。 李隐舟挣着抬起头,瞩目深望:“……有人追来了。” 凌统冷笑一声,慢慢地将箭簇对准风雪中隐约浮动的一点身影。 “来便来。” …… “少主!” 杨修大喘一口,勉强策马跟上曹植,极力规劝:“敌在暗,我们在明,如此深追恐怕要被反制!丢一个人算不了什么大事,退兵也是局势所迫,曹公耳聪目明必已洞破全局,元凶是谁逃不出他老人家法眼,此事深追起来万不至于怪罪于公子,公子切莫因小失大,令他人痛快啊!” 曹植暂且勒马停下,却只直视前方,在山林中搜索着凌统一行撤兵的轨迹,恍然将他这番话忽略过去。 见他执着至此,杨修扪着胸口长叹一声,声音陡地凛冽:“自古世子相争,仁者必败!所谓仁、义、礼、智、信是圣人之为,可若欲成为圣人,首先要诛灭宵小!即便有些流血,有些牺牲,也是为了为成就大事。这乱世不平,贤者无可作为,欲要济世,唯有先成魔,再成圣!”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新传来的大乘佛教,不知年轻的少主参悟了几成。 曹植深拧着眼,久久地立于风雪之中。 呼—— 风向一转。 簌簌抖动的林海中,隐约露出一行攒动的身影。 曹植眼神一闪,慢慢从腰间拔剑,目光越发深远:“杨公所言极是,我的确不该心慈手软,既已一错,不能再错。” 杨修这才长呵出一团冷气,眨眼抖落凝在睫上的雪,缓道:“如今我们还有补救之策,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尊兄的所为揭露出来,或许可以从他身边之人入手……” 话音未断,便见眼前剑光一掠,斩破风雪! 曹植高举着剑,吐出一字。 “箭。” 上百支弓瞬间搭满。 火光无声息燃上冷锐的箭簇。 朔风一扑,火星溅落,将满目冰雪世界融出一点烁动的冷光。 杨修几乎愕然失语:“少主,你要……” 纵火焚山,断其出路—— 可这太危险了,且不说李隐舟那等气性之人能否被其逼出,一旦风向再度调转,或许就反引火上身了! 火光燃起一点暖意,将冰雪化开,也将现实模糊,烧灼的气息扑在鼻尖,一切恍然似回到赤壁一战无垠的火海。 曹植胸口微起伏着,在交错的回忆中慢慢地道:“杨公却有一点说错了,不只是宵小要除,只要是敌手都不该留情。” 他李隐舟所为江东吴地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那么,他又何必待之以诚,以礼,以君子之道? 风吹卷。 雪便乱了。 杨修张口想劝说什么,可唇角像粘了块冰,有些僵硬地难以措辞。 曹植能有这样的觉悟,他为人师与人臣都该觉欣慰,可这肃杀的气息,却又令他分明感到一种可怖的陌生。 空气已被一排引而待发的火箭融得发烫,隐约颤动的弓弦拉至饱满,直等曹植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一片大雪燃成火海! 曹植慢慢转动了剑,手腕压紧,准备挥剑为令。 ——嗖! 静默的空气几乎是啸鸣一声。 却见一支利箭竟抢了先手隔空而来,急电一般破开风雪,直取曹植的心口处! 杨修见势,几乎是下意识地纵身一扑,将曹植连人带马扑滚在一旁,用身体牢牢将其掩在衣甲之下,咬紧牙关闷哼一声。 众多士兵不及反应,只闻锐响擦过风声,那支箭擦着杨修的肩胛横贯而过,直钉入其后一颗黑漆的树干。 再转目看去,只见箭翎微颤,整支箭几乎全部没入坚如铁石的木中。 曹植只觉杨修的力气从未如此大过,竟压得他有些气闷。 一片昏暗的视野中,血色蔓延开。 他有些颤抖地将他翻起来,凌厉喊道:“杨公!” 杨修撑着身体,却未顾得及看那伤口,缓过神来先大喝一声:“保护少主!” 周遭的士兵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环以周密的圆圈,一层一层将其牢牢护住,警惕地注视来箭的方向。 呜咽的风声环在山林之中,如怒号,如哀鸣。 片刻肃杀的沉寂之后,却未见再有箭雨攻来。 杨修目眦欲裂,眼瞳颤抖,直直看了许久之后,忽按着肩膀转头道:“去取那箭来!” 士兵小心翼翼地凑至树前,才发觉箭身之上钉着一块小小的令牌,忙不迭将树木凿开,取出长箭。 曹植站起身来,接过那令牌,仔细翻看。 分明是吴军将军号令亲兵的令牌,只是被箭破开一洞,露出其内夹藏的一角。 他手腕一压,直将长箭折长两半,再以箭簇慢慢将藏在中间的东西挑出。 杨修踉跄着凑了上来。 原是一张两指宽的羊皮,上面落了些蚂蚁似的小字,对着慢慢破开的天光看去,才见得上面写了什么—— “牡丹五分,皂荚五分炙之,细辛、干姜、附子各三分,肉桂二分,踯躅四分。 煎服,或以鼻剂。 此箭还君。” “这是……”杨修一时不敢相信,却又直觉地明白过来,“是治疫防疫的药方?” 李隐舟逃出生天以后,竟就这样轻易将这张重于一城的药方拱手相送? 风吹雪散,初阳破晓,血红一轮朝日跳出天际,将厚积的重云染上一抹赤金的光华。 漫天微红的霞光镀上曹植轻颤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