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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是无暇和他吹风阔谈的,一帮谋士正与曹操紧急讨论着如何解决这问题。 李隐舟陪他巡视船舰。 曹植用了“收复”二字。 在他眼中,地方割据势力当然是乱臣贼子,而自己的父亲曹操一味忠心耿耿保家卫国,这一场战争俨然是正义的出击,当彪炳史册。 可实际上,汉朝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体中蔓延着层出不穷、压抑不住的疾病,它们摧垮着摇摇欲坠的王朝,也蕴藉着新的时代与希望。 是正,是邪? 李隐舟不知道历史应该如何盖棺定论,但曹植这个问题却并不难回答,他和缓地笑一笑:“因为他们大部分是中原人,不习惯坐船,而现在又是年关,思乡之情就会比寻常更深,何况如今天气严寒,人当然就懒怠了。” 这话道理简单得理所当然。 曹植心里也泛起了咕哝,似乎觉得这话答得有理有据,又有些文不对题。 居高临下地俯瞰风景,很难克制住立于人上的傲慢,年少的曹植一开始就站在这样高的位置上,自然很难体会世道艰难、人情冷暖。 李隐舟瞟着少年拧起的眉,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这些士兵也是人,自然有人该有的反应。 而不是一柄枪、一枚箭、一把把没有感情的武器。 …… 人和的道理,少不更事的曹植尚且懵懂,但老辣精明的曹操已经察觉出微妙的劣势。 北原的士兵没有适应水战,荆州收来的水师又还都是生面孔,二十万大军看上去浩浩荡荡,实则人心涣散、士气低落。 但时机稍纵即逝。 他不能纵容孙、刘两派势力继续滋长。 何况如今依然是他们掌握了碾压性的优势。 于是召集了谋士,连续数日商讨如何解决这个当下最棘手的问题。 蒋干打李隐舟跟前走过的时候,压根也没想到此人居然还有胆量叫住他。 声音淡淡:“某观乎先生脸色,似有病气。” 自从在邺城被此人设计折腾一番,他就把李隐舟列上了绝不可交谈的黑名单中,管不住你李先生的一张嘴,我总能管好自己的脑子吧? 蒋干摇了羽扇,目不斜视地阔步往前。 却听对方微微笑道:“某恰好有一味药可以解。” 不可听,不可听。 蒋干打定主意装聋作哑。 李隐舟眼眸转了一转,声音透着无限遗憾:“也恰好可以解曹公心疾。” 蒋干的步伐止住。 忍不住回头,目光透过羽扇的一角,直勾勾逼视过去:“哦?” 作者有话要说: 蒋干:一种神秘的场外力量拉住了我的脚步 第 92 章 话一出口, 蒋干心头便泛起悔意。 这江东的小祖宗决计没安好心! 明知道对方抛来的是个香饵,可偏忍不住上前嗅一嗅。 蒋干心道只听一听作罢。 只要自己不中计,在曹氏的大船上, 他能奈我何? 他摇了羽扇吹走不着边际的想法,镇定自若地瞥李隐舟一眼,以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江风吹散晨岚,遥遥的渔火在薄雾中闪了一闪。 李隐舟垂眸瞧着甲板上稀稀疏疏的士兵, 见其纷纷咳嗽不止, 哆哆嗦嗦,脸上笑容淡去:“士兵们如此畏寒,不仅是因为风冷吧?若说天气严寒, 两/岸是一样的。” 蒋干的神色也淡了一分:“天气没有分别, 人却有,这不稀奇。” 李隐舟的眼神却意味深长:“你真的不觉得奇怪?” 蒋干心头一跳——这人除了性情诡诈,原本还是个巫医,且医好了曹公难愈的头疾,想必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 难道士气低落真的有别的原因? 只听一听,不按他说的做就是了。 蒋干谨慎地“嗯”一声。 见他谨言慎行,李隐舟也不慌不忙,从腰间取出了什么。 蒋干撇出一星视线窥过去。 不过是几粒指甲大小、扁圆扁圆的小果子,在青年指腹下稍一揉搓, 脱开薄壳露出脆白的果仁。 蒋干看得不解,抬眸:“南瓜子?” 这不过是逢年过节哄老小的玩意儿罢了, 难不成还能靠这个稳定军心? 李隐舟对上他的视线,笑容纯良无害:“年关到了,不如给将士们也吃一点故乡的南瓜子吧,或许思乡之情一解, 身体也会好一些。” 他松松撒了手。 蒋干下意识地伸出羽扇去捞。 不由半信半疑地盯着扇面上散落着的瓜子仁,心里犯了嘀咕—— 就这? …… 虽对李隐舟不明不白的提议有所怀疑,蒋干思忖再三,还是提议给各军分发南瓜子。 一颗小小的炒货未必能挽回军心,但也闹不出什么事,何况李隐舟如此成竹在胸,显然是下过苦功,有其深意。 蒋干心头的算珠拨得精明。 此事无伤大雅,若不成,没人会深究几颗不值钱的南瓜子;若有点用处,自己可谓小立一功,之前寻医不成那点败绩不就抵消过去了? 至于方才的顾忌么…… 不就是派了几颗南瓜子,还能借此被李隐舟翻了天?分寸还是拿捏在自己手心的。 这样想来,倒没什么可多琢磨的。 指不定是那李先生在曹氏父子中游摆几日,终于懂得这人心诡诈,知道回头巴结我等良善了。 蒋干笑眼眯眯,剥出一颗白白净净的南瓜子丢进嘴里一砸巴。 真香。 —————————————— 转眼过了一旬。 年关便在森寒的冬风里近了一步,眨眼便要到新春。 蒋干派发南瓜子这事原不引人注目,但说起来也算一桩笑料,都是刀头舔血的铁血莽汉,难不成为了几粒瓜子仁便会感恩戴德、死而后已? 隆冬,北风陡地凌厉,原本就冷的天气更湿、更尖利了几分,夹着细雪冰晶,洒了满江苍茫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