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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声烦躁地转着枪。 他俯首贴近李隐舟,忽道:“主公究竟是什么想法?为何此次连我们都不告诉?你们耍什么花样?” 李隐舟一眨眼睫,目光在月色中明朗了一瞬,也仰头凑近凌操的耳朵,低声吐出几个字:“主公宅心仁厚,校尉放心。” 凌操被磨得枯焦的唇舌几欲呕血。 这位新主公哪里跟宅心仁厚牵扯得上半点干系 ?睁眼说瞎话! 脑中急电一转,便想起庐江时候算计李隐舟那点小小伎俩。 绝对是挟私报复! 他和李隐舟数面之交,几乎次次都是危急存亡的关头,而今才算见识这人睚眦必报的小器心眼,恨不得把他当凌统一样吊起来抽一顿,但这风头浪尖还偏得指望他说上两句。 只能忍了暴躁,按下心绪,咬了牙低声道:“过了这一遭,我请你喝酒赔罪。” 凌操顿了顿,声音愈低,手中的枪却攥得愈紧:“……我们不能低这个头。” 人可以折断骨头,却不能折了骨气,可以流血,但不能丢了血气! 李隐舟眼角微微一扬。 竟笑了一声:“校尉就这么不相信主公?” 凌操冷哼了一声,不答。 真不相信他,就不会按下脾气一声不吭,早就和张昭老儿揪着袖子打起来了。 李隐舟低头拨了拨药罐上的瓦盖,徐徐拨开渺渺的白雾,低声道:“药在罐子里闷久了尚且会变了性味,人言若堵起来只会在内心生变,主公不是不想管他们,只是此时若不让他们说个痛痛快快,以后还有谁敢谏言?” “净会鼓捣这些。”凌操咧了嘴不屑地环顾一周,冷静下来,眉却拧得更深,“但总这么吵也不是办法,人心不齐,用什么匹敌北原的大军?” 二人低声耳语的片刻,反对与迎合的声音在沉静中复又燃动,唇枪舌战彼此谁也不想让步,响亮的争论几乎擦出电光火石,将寒浸浸的秋夜点如白昼。 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锅乱粥里头,房内终于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似轻轻一道鼓点,在瞬间的凝滞后,直接将战意引到极点! 黄盖竟一脚踹开了门,严厉的眼神左右四顾逡巡片刻,骤然凝滞在半空之中—— 孙权一身素服不染半点尘埃,失血苍白的嘴唇挨在白茫茫一圈风毛边上,在陡然扑面拂来的夜风中慢慢抬眸。 寒铁似的眼瞳淡然直视一拥而入、却有些手足无措的部下。 “诸公所言,我都已经听清楚了。”他在病气里又咳了一声,额尖隐约抽出青筋,脸上神色却依旧淡淡,“你们是觉得我们一定赢不了曹操?” 这一刻,即便是主张反对的黄盖和鲁肃都忽 然沉默下来。他们主张的并不是逆风挑衅曹操的威信,而是宁可战死也绝不为人犬马。 谁也不曾想过去打败曹操。 谁又能打败他? 张昭反问:“我们用什么对抗曹操?” 孙权亦默然。 他目光直直落在庭前一地的寒霜上。 一股自上而下的不安顿时卷落下来,连孙权自己都不能回答的问题,又有谁敢去深思呢? 凌操也有些心急,拉了李隐舟到一旁垂问:“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主公真的打算答应曹操的话?” 孙权亦微蹙眉头,目光微微从他身上划过。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上演,可诸葛瑾为何还不现身? 李隐舟在柜中取出一枚阔口的杯,将滚烫的药倾注进去,在众人复杂的视线中递给孙权。 淡淡热气腾起,他低声道:“药熬好了,主公别急。” …… 嗒——更漏滴破静悄悄的夜。 一道清而冷的声音破开空落落的静谧。 “瑜来迟了。”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回顾—— 夜风撩起了丝缕的云,明明的月色似流水摇晃,来人挺立的眉峰下暗影横生,一双浓黑的眼却氤着寒火。 周瑜的身影却被勾勒清晰,落了满肩霜寒的清辉,着一身素衣玉冠,踏着风阔步而来。 他穿过一众缄默的同仁,立定在孙权面前,垂眸瞟他一眼便转身面向张昭:“我们为何不能赢曹操?” 一旁的顾雍沉沉瞥他一眼:“曹操以少胜多打败了袁绍,而今气焰更胜昨日。” 周瑜却淡然北望—— “袁绍在攻曹操时,恐怕也觉得自己必胜不可吧?” 一时四下皆静。 这话是认为他们也可以同样逆风翻盘! 张公沉声片刻,只问:“我们何来赢面?” 周瑜目光微顿,从容不迫地给出答案:“江东六郡自古是天下水米之乡,富饶可敌半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人心安定,士风强劲,在天时上,我们不输给曹操;曹营地处北原,皆是陆军,不谙水性,在水战中已经失去地利;而今天下动乱,曹操赢了袁绍却输了人心,虎狼之心已是纸后烛灯,昭昭然揭露于天下豪杰之间,我们退无可退背水一战绝无所畏惧,而他碍 于野心顾虑重重必受辖制,因此在斗志上未必优胜。天时地利人和曹营无一可敌我们,再兼官渡一战已经耗竭了士气,短期之内他对江东绝无胜算。” 他一丝一缕地剖析来,竟毫无半点怯意和畏惧,仿佛口中所说那个创造神话的曹操,不过是席地而坐对棋博弈的普通对手而已。 他语气很淡。 但在场诸人心中隐约澎湃的浪潮几乎扑出躯壳! 孙权的眼神如掠过狂风,隐藏的情绪被骤地点燃,竟拖着病躯按着剑立起身来,深深凝视周瑜片刻。 片刻,凌操狂笑一声:“周郎说得对,难道我江东儿郎就个个不如那么个老匹夫?还是说你们这些书袋子觉得自己全都输给了他麾下的谋士?世上没有不败的战神,却有怯战的懦夫!” 被他这样冷不丁地一激,方才冷言冷语的主和派立即掉转火气围攻凌操:“凌校尉这几年又有何建树?” 凌操立即拔枪:“起码若曹营敢犯,某必第一个迎战!” 张昭立于原地,苍老的发在空中漫飞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