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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规矩客气地临于门外:“小娘在洗浴, 某不便进去, 你们忙完了再说吧,不急。” 他为人亲切,孙尚香也不设防:“这有什么的,阿茹才不到半个月大呢, 院子里冷得很,您快进来烤烤火。” 朱深此来必是带着张机的消息。李隐舟思忖片刻,在腰肋间擦掉满手的水渍,对孙尚香道:“朱先生为人正直,你就别难为他了,你给阿茹洗澡,我去和先生说话吧。” “又想背着我说悄悄话。”孙尚香不满地撇撇嘴,垂首揽着孙茹小小的身体,“看吧,疼你的只有姑姑我。” 李隐舟放心把孩子交给她,阿香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这个小侄女很是疼惜,夫人有这样和善的小姑,也算是余生艰难的日子里的一个倚仗了。 各人有各自的路要走,他只能送到这一程。 推开房门,朱深正筹着笑意立于寒浸浸的小院中。李隐舟搓搓骤然受凉的手掌,与他交换过眼神,一道走远了些。 等四下再无旁人,朱深才开口:“听闻小先生妙手回春,剖腹救子,连船上人家都传为异事了。果真是英雄出于少年,某深佩服啊。” 溜须拍马的话大可听听作罢,但孙氏的家事这么快就播散出去,说是无意都很勉强。 李隐舟忖度片刻,暂且按下不提:“我也不过是借家师传授的技艺混个声名,说起来怎么不见家师一同前来?” 朱深道:“张先生听闻了这桩奇事,说你如今也学有所成、青出于蓝了,以后应该自己磨砺磨砺。他无可传授,已经和阿艳云游四海去了,是留在江都还是回吴郡,都但凭你自己决定。” 闻言,李隐舟还算和善的表情骤然冷却。 “朱先生此言当真?” 朱深垂眸凝视着微微矮他寸余的少年,从容不迫道:“即便某说是真,小先生仍然会怀疑,既然如此何不自己求索呢?” 李隐舟静默不语。 他的师傅的确好远游,但素有一份骄狂存心,平生最大的乐子就是卖徒弟玩,“青出于蓝”四个字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朱深摆明了在胡说八道。 他是孙家的旧部,所言一定是孙氏授意,一席话里全是漏洞,生怕自己听不出似的。可见他两头都不愿意得罪,所以才撒了这种一戳就破的谎来敷衍。 然而提点至此,对方显然不愿意多谈。 李隐舟指节曲起,任冷风穿过手掌,冷意顺着手纹浸入周身,似将忙碌里被忽略的寒凉一一补足。 —————————————— 辞了朱深,李隐舟回到暂住的房间,果断地打点行装。 剖腹取子这样的奇事流传开去不奇怪,但在这个交通闭塞、信息落后的时代,风声这么快吹去吴郡,连江上船家都知道了,必定是有人悄悄煽风点火。 新春到临,盛宪已经辞任,在不远的吴郡,许贡已经坐上他心心念念的太守 之位,难保不会对自己动杀心。 而许贡一贯和孙策看不对眼。 一旦知道李隐舟救了孙策的妻女,仇上加仇,可不得把他除之后快。 盛宪提拔孙家的旧部朱深就是为了制衡许贡以保护无辜。但如果是孙家自己散播消息,以挑起许贡的怒火,达到借势留人的目的,那朱深也不敢出手相救。 自己若留在江都孙家的势力范围内还好,一旦回吴郡,就等于落入许贡的爪牙中。 …… 静谧的傍晚中,木门笃笃被人敲响。 李隐舟手下动作一顿,快速地藏好行李,踏着碎步打开门。 一道长长的影子铺落下来,影子的主人立于逆光之中,被斜阳余晖修饰出劲瘦的身段。 他踩着黑色的剪影走进门内,夕阳从其脸上慢慢褪去,残影勾画出一张瓷胎般冷而薄的皮相。 李隐舟稍微松一口气:“少主有什么事情吗?” 孙权负手而立,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去意,单刀直入道:“你不能回去。” 现在的孙权已经不是四年前只能借父兄压人的孩子了,孙家如果做了什么,必然瞒不过他。李隐舟也猜测过他的想法和立场,但是万万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开门见山地找上门了。 他索性假作不知其意:“师傅他一个人经营药铺很艰难,我得回去帮衬着。” 孙权道:“你回去就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张先生必然不愿意如此。” 他此番前来果然是为了提醒自己吴郡的危机。 李隐舟揣摩少年此来的目的,不动声色地从他口风中试探更多消息:“我与师傅的危机,不正是因尊家而起的吗?” 孙权闻言不语。 他并不知道张机和李隐舟早已迁往吴郡,仍然以为他们留在庐江郡。对方的指责在他看来,指的是孙策即将攻打庐江郡一事。 此前托朱深带的信果然送到了,以阿言和阿隐的聪慧不难分析出时局,所以对方的话他无法反驳,若不是兄长要替袁术公攻打庐江郡,他们师徒还可以继续过安宁平静的生活。 阿隐指责孙家,他无话可说。 耳边如有一枝枯枝被踩破,发出刺耳的一道声响,露出棱角分明的裂口,刺得耳膜微微发痛。 李隐舟仔细观察孙权凝如冰 霜的神色,心道这句话哪里踩了雷,许贡早就磨刀霍霍,这笔账算不到孙家头上,他只是和孙权确认下是不是孙老太在煽风点火,以孙权的头脑不应该不解他的意思。 正当他打算再重新措词的时候,孙权伸出背于身后的手,递来一封竹简:“这是阿言写来的信。” 李隐舟不假思索地接过来,拧着眼皮在夕阳余晖中用力辨认信中内容。 孙权道:“他说陆绩病重,所以陆太守请了你师傅医治。” 李隐舟垂首在默默念着竹简上瘦长有力的字:江都风好,暂可安居。 师傅回了庐江郡。 难怪他不来江都,想必是自己前脚刚走,陆康的人后脚就到了吴郡请他,所以师徒二人早就分往两地,朱深回吴郡的时候药铺肯定已经人去楼空。 张机未必会告诉陆家徒弟的去向,但孙老太有意布散消息,身处庐江郡的陆逊才知道李隐舟人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