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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儿吃冷食,宁可扣住孙权,也不想孙家被人非议。如今孙坚败亡近三年,这位老夫人居然还坚持不懈地做着母仪天下的梦,比她的儿子们都还要执着。 “你瞧老身做什么?”她不敢相信对方竟然还敢看她。 目光甚至带着一丝可怜。 “老夫人久居深宅,大概没见过外头的情形吧。”他似和小儿说教似的,“穷人衣不蔽体,食不饱腹,在冰天雪地里生孩子,只有用草盖着。您所谓的名节,早就没人在乎了。” 他贴着墙,听房内略有些微的泣音,但气息还算匀称,才回转过心神,盯着静默不语的孙老夫人:“您想,您要是落在水里挣扎着,还会管救您的人名声好不好吗?” 孙老夫人眼中闪过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复为木然,语气倒和蔼许多:“你年纪小,不通人情世故也是有的,落水狗惯会咬人,危险的时候呼救求人,救起来就要嫌弃你的身份了。” 那倒确实。 在对方若有若无的冷淡笑意中,孙老夫人才陡然转醒似的,目光猛地跳动:“你敢讽刺我?” 此言一出,周遭的人才似被浇上一层热水,从冰封的呆滞中缓过神来。 李隐舟的话明面是告解她民生艰难,老百姓只求能者上位,安定生计,不会管其私德。但引出老夫人的话,就是嘲讽她求医的时候毕恭毕敬,人到了就翻脸无情。 朱深观其脸色,倒并不认为她在生气,视线从肃然冷立的少主身上一扫而过,在冰冷的气氛中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其实某倒以为,小先生并非讽刺您老人家,而是借您的口讽刺那些只会口诛笔伐的腐儒。” 他旋即压低了声音:“您只想着比肩世家,可令其刮目相看,为何不想着……” 令世家俯首称臣呢? 这话虽未出口,但孙老夫人、孙权与李隐舟都听出其话外弦音。 孙权的方才的话固然放肆,但也不无道理,人言就如煮滚的水,越压制便越沸腾。但若掌控了下面的柴火,就等于捏住其命脉,是温是凉,都由火说了 算。 孙老夫人注视着风雪中岿然不动的次子,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亡夫的身影。 而孙权侧过脸,目光为风雪侵蚀得模糊闪烁,静静凝视李隐舟片刻,才道:“去吧。” —————————————— 在孙老夫人让步的默许下,李隐舟才终于推开这扇房门。 产房终归有很多讲究,男子一律被拦在外头,独放了孙尚香一道进来,老夫人之前严防死守,然而对峙一番,索性放了手让他去治。 说到底在她眼中,李隐舟还是当初那个见不得台面的小药童,与其师傅张机不可相提并论。但见他今天的气度,早就不比昔日事事小心的怯状,足见学有所成,人有所长,所以不卑不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张机没来,这小子就是当前最能干的人,只能把孙氏未来的希望交托给他。 倒是孙尚香满目不可置信:“阿隐,你当真不同往日了,你看见兄长看你的眼神吗,连他都没说动过母亲呢!” 李隐舟不置可否地笑一笑。 也是朱深场面圆得好,且孙老夫人虽然佛口蛇心,但却有一种带毒的聪明。 “其实阿香你也变了很多。”李隐舟掀开数重帘子,弯着腰一束束地卷起来,确保空气流通顺畅,顺手挥散凝滞的香灰。 孙尚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哪里变了,你告诉我。” 比如从前说话只敬重孙策,如今孙权也终于能被小妹尊称一声兄长了。 李隐舟指节僵硬片刻,旋即继续动作,收拾完毕,才长长呼一口气:“变好看了。” “你这人怎么也变得油滑了!”孙尚香方才在风雪中寒下的胸口总算暖了过来,眼眸闪动,想问什么,终究停了停,“算了,你先给嫂嫂看病吧,嫂嫂——” 她欢脱地掀开最后一层隔绝人气的帘,露出一个纤细的、苍白的身影。 孙策的夫人撑手斜倚着墙壁,身边唯有个**岁的小丫头伺候着。她眉目沾着细细的水珠,嘴唇虚虚地围着一圈汗,整个人在昏黄的烛火中皮肤几乎可以透光。 “小先生。”她吃力地坐了下来,习惯地伸出手腕,“方才您与慈姑的话我都听见了。只要可保住这个孩子,名节也好,名分也罢 ,我都不在乎了。” “嫂嫂又在说傻话了,难道没有孩子,你和兄长就不是夫妻了?”孙尚香把小丫头推出去休息,见孙老太已经歇去了,只留下仆人守着,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李隐舟立于她身侧,并没有着急悬脉,反而压低了声音,以几乎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气音道:“我不用悬脉,但要触碰夫人的腹部,可能还有……” “你们在说什么啊。”孙尚香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却没听到那个关键词。 年轻的夫人耳尖登时染上一层红痕。 李隐舟也有些尴尬地摸摸下巴,别说是如此一位传统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开明的现代社会,也有很多女性不能接受男医生对她们做过分私密的检查。 所以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如果夫人实在介意,最后一样可以让阿香代劳,我背过身指点她。” 孙小夫人羞红的脸颊有些局促地低垂着。 其实透过孕期略显浮肿的脸颊,可以看出这也是个十四五岁、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也只比自己的小姑大了三四岁而已。 李隐舟放柔了语气劝慰她:“夫人不必担心,此间唯有我们三人,小人不会败坏夫人的名节。” “不,不必了。”她微微抬起眼,眸中盈盈是少女的羞怯,而后则凝为坚定的眼神,“还是先生来吧,小姑毕竟不通医理,若是伤到了孩子便不好了。您也请不要拘束。” 孙尚香迷惑地走上前,却被一帘垂落的布纱遮断了视野,正想重新帮忙卷上去,却听嫂嫂轻柔的声音。 “阿香,可以帮忙看门吗?任何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她虽然不懂,但仍然相信童年的伙伴,老老实实背过身,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 身后,衣衫摩擦,落下沙沙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后人是比较美化策哥和权儿的,他俩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