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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姵顿了顿,开口觉得苦:“再说蔚岚,你觉得张志强愿不愿意。他能不愿意吗?” 严卉婉沉默了一会儿,沉沉叹口气:“也是。” 钟宁本是听得有些迷瞪——这意思是张志强想要张蔚岚?但瞎子都能看出来,张家父子俩没那么情深意重。 钟宁正咂摸,钟姵接下来就一头冷水给他泼了个明白:“他要是不养活蔚岚,还凭什么保住海上的活儿?没蔚岚,我早就帮箐箐出气了,弄不死他。” 钟姵:“他不仅得愿意,还得跪着愿意,给蔚岚好好照顾着。” 钟姵还是不解气,杯底“咣当”一下砸桌面上,溅出一片水渍:“里外两层皮的王八,早晚死无全尸。”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积点口德。”严卉婉有些发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蔚岚在,事儿怎么都做不绝。为了箐箐,为了蔚岚,就这样吧。” 钟姵:“要我说,箐箐就是没下定决心,蔚岚这孩子是真可怜……” 钟宁把门缝轻悄地合上,没再继续往下听。 没什么可听的了。“大人”的算盘,打起来着实太恶心。 一个为了二婚撇开张蔚岚,一个为了保住工作,装模做样收下张蔚岚。 张蔚岚成了筹码,成了绊脚石,成了挡箭牌。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分明最无辜,只是因为上帝蒙了眼,他投错了胎,就要遍体鳞伤。 东西越美,毁灭的时候就越丑。比如被千万歌颂的血肉亲情,撕裂后为自私加码,竟恶臭不堪。 世道没有“公平”。而“抱不平”,不过是幸运儿在嚼舌根。 钟宁在床边默默坐了一会儿,想通一件事:“我妈真好,真伟大。” ——钟姵也是一个女人带孩子,却从来没有嫌他碍事。 世界上只有一个钟姵。她刚好是钟宁的妈妈。 原来钟宁就是那个幸运儿。于是他闭了嘴。 大朵子摆着尾巴从桌底下钻出来,在钟宁对面蹲下。 钟宁吹响口哨,慢慢吹起小星星的调子。他心里不太舒服,音调拖得老长,一点也听不出原曲的活泼。 大朵子那蠢狗或者爱好音乐,居然跟随哨声,左右晃荡狗头,因为幅度缓慢,显得异常笨拙,一点也不可爱。 钟宁吹到“好像千万小眼睛”的时候停了,大朵子凑过来舔了舔钟宁的手。 钟宁的后背往床上一砸,瞪眼看天花板:“啊......” 钟宁小声地自言自语:“张蔚岚要搬走了。” 第11章 属于少年的大尾巴 钟宁曾经无数次希望张蔚岚滚蛋,只差对着流星许愿了。 其实细算算,张蔚岚跟着张志强搬走,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反正他和张蔚岚玩不到一起去,张蔚岚走人,他也不用放学后再被“家教”看着写作业。 但钟宁开心不起来。少年的心思,难猜,自个儿都糊涂。 这天夜里钟宁睡眠不好,死活翻腾不着觉,被单子被他滚在身上扭缠了四圈,差点将他勒断气。 钟宁憋出一身汗,一骨碌翻起来,挣脱被单束缚,爬去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对面张蔚岚的窗户还是亮的。灯还没关,应该还没睡。 钟宁悄声猫去严卉婉屋里,在外婆震天响的呼噜里,打着手电做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从药箱里翻出一瓶红花油,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抠出一板消炎药。 对面的小屋里,张蔚岚人在床上躺着上神儿,不清楚生了什么癔症,愣是不想关灯。——他屋里的大灯也是暖黄色,和钟宁屋里的一个颜色。 张蔚岚翻了个身,脸朝窗帘。他听说了自己的归宿,他被塞给了张志强。 并非意料之外。这对张蔚岚来说也挺好,起码张老头还在,他还能留在张老头身边。 只是张蔚岚脑子里一恍惚,稀里糊涂想起了先前的那个梦——在岔路口,吕箐箐义无反顾一般,大头朝下栽进了垃圾桶里。 张蔚岚闭上眼睛不动,窗户上忽然“啪”一声,是谁用小石子砸了窗框。 张蔚岚从床上坐起来,盯着窗户看,又是“啪”一声,从窗帘上还能隐约看见一个影子。 张蔚岚下床走去窗边:“谁?” 没人应声。 张蔚岚只好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他视线扫了一圈,没人,只有大朵子,正蹲在他窗户底下伸舌头。这狗东西该是热得够呛。 张蔚岚:“......” 张蔚岚垂了下眼睛,心头忽然顿了顿。 他看见窗台上放着东西。——红花油和消炎药。 “原来是钟宁。”张蔚岚心说。 心肝肺似乎一溜往下沉,掉浑水里染得漆黑。 张蔚岚去自己抽屉里翻出了一包小饼干,这饼干带夹心,是严卉婉给他的。张蔚岚坐上窗台,后背依靠窗框,和窗外的大朵子一起将饼干分着吃。 等饼干吃下三块的时候,张蔚岚眼瞅钟宁从对面的窗帘后冒了个头。 得,抓着了。他突然就有点想笑。 钟宁:“......” 钟宁可一点也不想笑。他嘴角一抽,身上的汗毛都要打卷了。他是做完亏心事,捂着心肠去上供,结果被佛祖揪住耳朵逮了个正着。 于是钟宁耳根子一热,立刻急赤白脸地拉死窗帘,甚至劲儿太大,还拽掉了俩窗帘钩。 大朵子嘴里叼着一块饼干愣着看,因为太懵,黑珍珠一样的眼球直了。 张蔚岚还真的乐了。乐完他一张脸瞬间冻上,心想:“我怎么就笑了?” 按照他现在的处境,真没什么好笑的。他该哭该恨,该愁该怨,千该万该,就是不该笑。 张蔚岚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窗台上的东西拿进了屋。 这一晚上两人都拔葵啖枣,钟宁偷了红花油和消炎药,张蔚岚昧了个千刀万剐的笑,谁都不光彩,算扯平。于是他们各怀鬼心思,谁也没再提这破事,更没去寒碜对方。 或许是张蔚岚即将跟着他的鳖犊子亲爹一起卷铺盖滚蛋,钟宁最近闭眼看张蔚岚,懒得刁难,甚至他俩在院门口遇见,钟宁还能勉为其难和张蔚岚一起上学。 这绝对是夏天的太阳过于炙热,将钟宁的脑子烤坏了。起码杨涧就这么想。 杨涧一早上瞧见张蔚岚和钟宁前后进门,吓得直接蹿去钟宁桌边蹲好,瞅一下钟宁,又瞅瞅张蔚岚,眉飞色舞地说:“宁啊,你们终于和谐了?” “......啊?”钟宁恨不得将贱人拍飞。 杨涧毫无自知之明,讨嫌讨回娘胎里,他清咳一声,捏腔吟道:“几年间破镜重圆,今日里断钗重合。” “滚。”钟宁忍无可忍,给去一脚。 杨涧早有防备,蹦一高躲开。他正了正脸色,不再没正行,忽然认真地说:“宁啊,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