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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寒舍 珺艾写了一张支票,开店的本金外加利息都算进去,压在少峯书房桌子玻璃板子下面。上面放着没收起来的庶务文件,只要把文件挪开,应该就能看见水蓝条纹的支票。应该吧,毕竟他对细节向来烂熟于心,不会不注意这种细节。 就算没看到也不要紧,东西在那里不会跑。至于过年过节买的小件珠宝饰品,她就不退了,那样显得太难看,是在抽他的脸面,而她也想留着这些。一枚打磨得圆润光泽的鸡血石戒指,用来搭配旗袍刚好,时刻戴着,摸一摸,像是摸到一片温热的肌肤。 提前物色好的是一套独门的小院子,三间厢房,还有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她一个人住是绝对没问题,就缺个打杂的女佣。女佣既要可靠又要勤快,所以非得熟人介绍不可。好在这院子离旧日曾住的旧公寓比较近,珺艾打起了小顺他妈的主意。 张妈看着又老了些,好在干练干净的精气神始终还在,匆忙地把一盘子饭菜往楼上送,左右将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瞅着她一眼一眼地看:“小姐又变漂亮了!” 珺艾听了很开心,任张妈拉住自己的手左看右看,她看不够,还把大太阳底下跑进来的小顺也拉了过来:“明明有变好看,你说是不是?小姐非要谦虚,跟我们谦虚什么?” 小顺还是黑,只是长大长高了些,孩子气的煤球色已经被皮肤撑开,快要接近寻常男人的肤色。 他脸红,眼珠子羞怯地乱闪,然后胡乱点头,话也不敢多说两句:“大姐姐...向来,都是好看的。” 被他们轮番夸过,珺艾不免摸摸自己的脸,她向来不认为自己长得多出色,竟然还拿出随身的珐琅圆镜做出神气的怪脸:“咦?难不成我长成天仙了?” 张妈噗嗤一声笑出来,珺艾也笑,反过来拉住她的手:“我搬了新地方,一个人住呢,帮忙的人手都没有,找别人又不放心,张妈——” 末尾两个字拖得老长,撒娇撒到头,张妈想到什么,大叹一口气,那话显然不好说,只说介绍自己的侄女过去。 “让您侄女在这儿干嘛,您跟我回家!” “那不成,她是个傻丫头,年纪又轻,应付不来楼上的牛鬼蛇神。但是她挺能干,除了有点傻头傻脑之外,还算得力。” 晚上张妈把她侄女桂芳拎到胡同院门内,拉给珺艾看,桂芳梳着个可以拖地的大辫子,顶着大脑门加齐刘海,二十四五,比珺艾都大,的确有些傻气。被她婶娘拽着,还很倔的模样。张妈啪啪啪地响亮地拍她的背:“你个蠢货,赶紧叫人啊。” 闹了半天,珺艾把人收下了,比起安公馆的那个月牙,桂芳显然可爱多了。 张妈很不好意思,仿佛推销了假冒伪劣产品,连带着送了半个小顺,小顺算是在这里做跑腿兼职,珺艾自然会多算他一份工钱。 桂芳不太会喊人,而且经常连屁都不回应一个,搞得珺艾总觉得自己像是对着鬼魂在讲话。讲话时鬼魂不在,讲完了,鬼魂飘出来点个卯。好在她干活的确是一把好手,两天内把家里弄得干净清爽。 珺艾的乔迁之喜很冷清,张妈小顺提了土鸡蛋和水果,再一个就是赵太太。 她是送了帖子去,没想到她会亲自来。 芝惠里外看了一圈,对她来讲自然非常寒酸,她拍拍珺艾的手,又是捏她的脸:“自立门户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找人了?” 珺艾跟她扯皮,说自己本质石女,人厌鬼憎。 德芬剜她一眼,进门喝了一口茶:“听说你最近,跟那个宫本少佐走得很近。” “就是做个朋友。” “你倒是会挑朋友,如今形式,他在苏南可算是顶有实权,什么事都能说上话,不过嘛,这身份——你还是要小心些。” 珺艾感激她,二人就算是逢场作戏的买卖关系,赵太太帮了她很多,提点也是真提点。 半刻钟不到,芝惠在这地方坐不住,赶着去下一场。 珺艾送她上车,太太猫着腰隔着车窗跟她讲:“以前还是太死心眼,现在放开了,就好好耍,凭那男人们兴风作浪,咱女人还不能快快活活?” “对了,”赵太太从手包里拿出名片:“这是上海那位伍先生,他又过来了,想请你喝咖啡呢。” 说完,笑眯眯地睨了她一眼。 伍先生暂且不论,宫本那边的茶话会一推再推,推到这两日,珺艾收拾好仪容,坐上对方派来的汽车过去大东亚。 在一片布满绿藤蔷薇的灰墙内,坐落着一套日式风格的纯木式建筑房屋,尖尖的屋顶,一溜烟的黑瓦勾出下凹上翘的弧度,大门不远处立着赤红柱子的坊门,人从这下面走,仿佛沾染了安宁虔诚的心情。 宫本沿着游廊侧面过来,形象泫然一变,黑锦缎的斜襟和服,腰上斜跨一把横木剑,袍长及至脚踝,下面是白袜子穿木屐。 他从三级木梯上下来,对着珺艾颇有仪式感小角度鞠躬:“欢迎来到寒舍。” 珺艾几乎是吃惊了,这人平常意气风发,邪气肆意,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面,更没想到茶话会是在他家里举行。 “别拘谨,我带你随便走走,还有——”他歪着唇笑,这才恢复到平日张扬肆意的神态:“我带你去换套衣服。” 衣服是早已准备好的,温柔的樱花色,缀几多桃花的简便女装和服。 换装后有女人过来替她梳头,宫本挥手让她走开,亲自过来为她挽发,两个从镜子里对视,宫本轻笑着,凑到她耳边道:“这衣服,很适合你,看着你,我竟然开始思念家乡来。” —————— 作者:咳,陆狗在前厅。 45.你比猪都不如 珺艾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宫本向来跟她保持距离,暧昧就算有,也只是很薄弱地一吹就散的那种,几乎可算是没有。 她将妆夹上的玉筷往后送去:“看来您今天兴致很好。” 宫本面上装着满满的笑意,直起身来仔细地将玉筷插进垂髻中:“回头再跟你说说,我的家乡我的历史。” 等他们两个转去前厅,里头已经等候了好些人,跪坐在对面的,正是一身笔挺黑西装、岿然如山的陆克寒。 陆克寒看见她,眼皮短暂地一眯,眸光闪过,两臂朝外地撑在大腿上,向这边行了个特殊的礼仪。 宫本朝上首的长官和长官身边的茶道大师颔首,又向他们介绍对面的陆克寒,以及他带来的两位颇有身份的男人。 大家各自坐定,涂着白面身穿繁复宫装和服的艺伎送上茶点后,身抱三和弦退到角落开始奏乐。 一时气氛其乐融融,大佐是个留着平头的男人,须发灰白,面目威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