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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极重要的人质,须好生看管起来。” 萧遗眸光微凝,“我会看好他。” 然而那女子已走到他面前向孩子张开双臂,金丝面具之下的一双眼睛平静如深水,“萧公子太忙了,请将他给我吧。” “请萧公子放心。”宋知非朗声道,“修姑娘绝不会亏待他的。五大门派也不至于下作到要折磨一个孩子。” 却听赵老太君陡然冷哼一声:“柳拂衣和苏寂,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孽畜!” 萧遗的手突然攥紧了。腰间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气,在剑鞘中不甘地鸣响起来。 地窖里空气窒闷,灯火昏暗,眼前一张张不算熟悉的面孔,都是那么地……那么地令人憎恶。 他的目光自赵老太君,移到赵老太君身后的赵无谋。彼朝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忽然觉得满身满心都是疲惫。 他将萧弃递入了曲宜修怀中。 萧弃睁大双眼看着曲宜修的面具,一点也不害怕。曲宜修心头一角蓦地柔软了,对他温柔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弃却又别扭地转过头去。 江同伊噗嗤一笑,“他好可爱!”又摇着宋知非的手臂道:“少爷,我好喜欢他!” 曲宜修温柔的笑容便滞在了面具之后。 长桌之上,摊开一张地图。 “这是王大哥给我们绘制的沧海宫地形。”孤竹君赞许地拍了拍身侧的聋哑文士,手指一分分划过图上的各处标注,“我们明晚进攻,自北门入。十殿冥府的杀手,由宋门、神仙谷、飞镜仙宫的弟子负责;尘寰阁附近及顾怀幽、沈梦觉,由宋公子、萧公子负责;长秋苑……便交给存信吧。”他抬头望向始终未执一言的赵无谋,“存信,你可有把握,对付柳公子?” 赵无谋静静地道:“有。” 孤竹君复低下头去,“桓宫主明晚便与赵太君、宋夫人、修姑娘坐镇于此,其事繁琐,辛苦诸位女侠了。至于孤……孤去找苏寂。” 感受到众人惊异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孤与苏寂之间有些私仇,不足台面上消遣。” 忽然响起一个稚而不弱的声音:“十殿冥府的杀手不乏武功高超之辈,此刻沧海宫中少说也有三百号,你却仅让三派弟子去对阵?” 是桓九铃,仰着头看向比她高出许多的孤竹君,神态却很坦然,“三派之长,却都畏首畏尾,什么私仇,什么坐镇,怎么对得起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子?” 孤竹君双手交叉优雅地叠放在胸前,眉头微微蹙起,“桓宫主何来此言?三派子弟,少说也有一百二十余,名门武学,难道还比不过那三百名只懂杀人嗜血的禽兽?” 桓九铃侧首微笑,“哦?依君侯之见,人能打得过禽兽?君侯莫非忘了,五月廿八那天早晨的苏寂?” 一语出而四方寂。 没有人能忘记五月廿八那天早晨的苏寂。 如地狱而出的修罗。 这许多面色郑重的人里,只有萧弃一个完全没有听懂,睁着一双微带困意的圆溜溜的眼睛在曲宜修怀里扑腾,一边还朝萧遗伸出手去:“娘!要娘!” 赵老太君率先失笑,“这娃娃,把萧公子一个大男人当做他娘亲了。” 萧遗紧抿着唇。他知道萧弃不是这个意思。这个聪明得有些过了头的小鬼,是在提醒他,他要回家。 对这小鬼而言,他的家,大约就是沧海宫吧? 其实,对苏采萧而言,她的家,也早已不再是那杭州城里破落残败的苏门,而就是沧海宫吧? 她与她的孩子,如果知道自己正与这些面目可憎的名门正派一起商议着明晚进攻沧海宫,又会作何反应呢? 会拼死相搏的吧?会义无反顾的吧? 采萧……一直是个那么执着的人呢。 呵……命运的玩笑,有时真是太过残酷了。 他想,他自己,可曾有一个家?十七岁前自然是有的,萧门上下和睦,家和亲慈,是无可挑剔的家。可是后来呢?朝露寺是家吗?玉家村是家吗?他想了很久,只觉得最像一个家的,竟是朝露寺的后园菜圃,当采萧在的时候…… 当采萧在的时候。 他又想起自己方才进入这地窖前,庭院中那一棵孤寂地开着花的丁香树。 他们的遭逢是那样地短暂,飞雪时节的相拥,短暂得等不及花开。待到真的花开了,却是天地颓废,她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怔怔然抬头望着这一室奇怪模糊的面目。桓九铃还在与孤竹君针锋相对,宋知非和修容很适时地插/进一两句话,赵无谋一例地安静,赵老太君桀桀怪笑着。只有萧弃注意到他,仍在朝他伸着手,清澈黑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就好像这个三岁的小娃娃,真的能懂他一样。 他闭了闭眼。 采萧……采萧,一个人战斗,真的很累。 你当初,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你当初,又是为何……为何要放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天高不为闻 沧海宫,厉鬼狱。 她进过很多种地牢,受过很多种刑罚。每一次,她都会很嫌弃地想:这地方,还不如厉鬼狱呢。 那十年刀口舔血的日子,她如一台杀人的机器,看到他人的死亡不觉得痛,看到自己的血肉淋漓也不觉得痛。 她本来早已经被锻炼得麻木不仁。 所以,她才是沧海第一杀,才是公子手中最锋利的刀,最名贵的剑。 因为她连自己都不怜惜。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的面容模糊在佛堂香烟中,声音却清润如佛莲上轻轻滴落的露水,他淡淡地对她说:“姑娘不必害怕,贫僧必能救你出苦海。” 孰不知……孰不知,遇见他,才是她苦难的开始。 她原本百毒不侵,遇见他后,却处处都是弱点,处处都是命门……她原本是没有感情的啊! 厉鬼狱里没有一丝风,也看不见外间的月亮,但她知道已经入夜了。这一间囚室没有灯,隔着潮湿的石壁,隐约能听见四周受刑者的惨叫声。她也知道厉鬼狱中的刑罚有多恐怖,大部分是赵无谋留下来的。当然,她不知道赵无谋为何能罗织出这么多的恐怖。 白日里的鞭伤在她身体上留下了无数疤痕,又浸了盐,此刻如万蚁啮心般发作起来,是一种要命的痒,痒到极致,比痛更痛,这一点,赵无谋最清楚。她不能动弹,只能认死一般闭上眼,这个地方没有光,自然佛祖菩萨也是不会来的,一切皈依了萧遗而厌弃了她的美好,都是不会出现的。 这样也好……这样,她终于能在一遍遍生不如死的疼痛中,渐渐回复到最初麻木不仁的样子。 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