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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刀

    

锋刀



    几天后,巴尔干半岛。

    黄昏时分的伊斯坦布尔,新清真寺的宣礼塔上夜灯闪亮。

    因为隶属亚洲区,遍布在街道两侧的都是蓝色清真寺,鲜见东罗马基督教堂的古迹。最近正值伊斯兰斋月,此刻街道上到处都是虔诚的宗教气息。

    在一片如同过年的欢娱声中,自然没人注意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况且他还带着黑色的兜帽,帽下一双蔚蓝的眼眸锋锐如剑。

    男人穿过狭窄陡峭的石板路,来到街道后的一家小旅馆。

    旅馆的老板看了眼这个怪人,他的身量很高,肌肉匀称,又直又黑的头发遮住了蓝色的眼睛,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家伙。

    这个怪人入住当天还带了一个亚裔女人,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人,两人看起来不像是床伴,也不像家人,但却住在一起,而且每晚男人都会出去买东西给女人,看起来照顾得紧。

    不过伊斯坦布尔作为横跨欧亚的重要枢纽,这些奇怪的外来人种屡见不鲜,老板看了眼后,就低头继续看起了报纸,毕竟男人出手很是阔绰在豪华酒店遍地的伊斯坦布尔,旅馆老板不想失去仅有的大客户。

    菲茨回到旅馆,推开房门,仅开了一扇窗户的房间内已然昏暗,只有对岸的海面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射出点点桔红。

    一个女人侧着身子躺在窗下,起伏的曲线在光影中蜿蜒。

    她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菲茨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脸上凝结。

    离开法国后,他们取道到了土耳其,也许是这里的气候太过炎热干燥,也许是因为精神骤然松懈总之,陈宜家病倒了。

    她就像一尊易碎的东方瓷器,柔腻瓷白,静静地伏在榻上,乌黑垂顺的发丝落在脸颊两侧。

    菲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却在即将碰触到的那一秒蜷缩了手指。

    暮色中,这位不管在战场还是床上都攻势无匹的年轻军官第一次萌生了退缩之意。

    就在这时,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像是两丸黑玉,漆黑沉静,就能将人的灵魂吸附。

    你醒了?菲茨对上这双眼睛,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无意义的问句。

    陈宜家半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眼前递来一杯水,陈宜家抬头看向面色如常的男人,接过来,谢谢。

    菲茨没什么反应,坐在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配枪,换上弹夹。

    陈宜家像是没看到一样,她小口小口地润了下因发热而变得干燥的喉咙,声音微哑,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正在擦枪的菲茨动作一顿,等你身体恢复。

    陈宜家点点头,要不是她突然病倒,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与民安局的人会合了。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比起浪漫繁华的金角湾,亚洲区的夜景沧桑而神秘,石砌的老房子连绵起伏,一直衔接到码头。

    突然,菲茨冷不丁开口。

    为什么回去?

    他没头没尾的一问,陈宜家却懂了。她放下杯子,这是我的私事,不是吗?

    菲茨垂眸,快速地装膛。

    紧接着,他把枪交给了陈宜家。

    陈宜家疑惑,但男人什么都没解释。

    *

    土耳其的夜晚格外炎热。

    密不透风的热空气像是蛛网一样缠绕在人的身上,陈宜家翻了下身,在黑暗中睁开眼来。

    因为骨骼纤细,狭窄的矮榻也显得空旷。

    陈宜家没想到不过几日,她竟有些不习惯了不习惯身侧没有那一抹强势冷清的烟草香水味。

    她睁眼看着床顶,摩挲着手腕上的编织链,这几天一入睡,伏城那日的眼神就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

    他竟然说要娶她

    陈宜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震惊还是忐忑,或是隐秘的喜悦?她分不清了。

    她只清晰地知道生死与共中爆发出的荷尔蒙总归会败于现实的锉磨,不然怎么会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她太清楚自己和伏城之间的沟壑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夸张,而且这个男人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这方面她有超乎寻常女人的理性,而伏城在生意场上总能保持近乎冷酷的理性,情场上却是冲动,她不能保证他那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后还会觉得娶她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想被抛弃,就要率先选择放弃。

    这个道理,陈宜家懂得太早。

    正在她七想八想即将再次沉入睡眠时,有人进来了。

    房门的掩盖和脚步几近听不到,像是刻意一般。

    陈宜家下意识地闭上眼。

    为保证被SSI追踪下的安全,这些天她和菲茨都住在一间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让她尴尬,菲茨前半夜都会出去,直到她熟睡后才回来。

    浴室里的水声逐渐淅沥,很快,陈宜家感觉到有人靠近,带着水汽一闪而过。

    她微睁开眼,看见身材修长的男人已经在她不远处的地铺躺下了。

    也许明天可以和他说说,其实她并不介意。

    这两天为了解决身后的尾巴,男人并不轻松。

    就在这时。

    菲茨猝不及防地转过了身,一双蔚蓝的眼睛好像在黑暗中闪着锐光。

    陈宜家下意识闭了眼,不确定菲茨有没有察觉自己的清醒。

    过了很久,寂静的房间内只有她一人平稳的呼吸。

    应该是没看见吧陈宜家不知为何舒了口气。

    她微微放了心,正想歪头沉入梦乡,一道黑影压上眼前,陈宜家陡然清醒!

    菲茨站在她的床边?

    假寐的陈宜家感觉到一束目光注视,心道:大半夜的他想做什么?

    正当陈宜家疑惑时,那道令人不太自在的视线就消失不见了,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又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这次,房内逐渐响起的是压抑着的轻微喘息。陈宜家眼一睁,彻底睡不着了。

    黑暗中视觉被蒙蔽,因此听觉格外灵敏。男人愈发急促的呼吸像是烧着了一样,但他硬是凭过人的毅力将它压了下去。陈宜家忽然想起某一不太美好的夜晚,她顿了一下,缓缓松开枕下握枪的手。

    是因为预料到了才给她武器的?

    夜色中,陈宜家低垂的眉眼模糊不清。

    你不出去找妓女吗?

    女人低声开口,室内空气仿佛都为之一静。

    薄弱的月光中,男人身形一顿。

    好半天后,就在陈宜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低沉暗哑的嗓音遽然响起,你希望我去吗?

    陈宜家缄默,而后慢慢道:这是你的事情。

    她的话语还没落下,一道笔直的黑影便矗立在床畔,四目相对时,男人蓝色的瞳孔像是燃烧的焰心,直直地盯着她。

    一如那夜他发作时那样,压抑着危险的攻击性。

    陈宜家静静地回视,眼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突然压下,喷薄到她皮肤上的呼吸也像沸水一样滚烫。

    菲茨将脸贴在她搏动的颈动脉上,落下的吻灼热而密集,他将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将她牢牢禁锢。

    男人略显粗暴地扯下她的睡衣,如同烙印般的吻落在女人圆润瓷白的肩头,与其说是吻,不是说是咬,那刺痛的感觉让陈宜家皱了眉。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像是冰冷海水与滚烫火焰的交织体,落在她颈脖里的短发薄削冰冷如刀锋,而他舔舐她身体的动作却热情如烈火,像要将她吞吃下腹。

    这让陈宜家产生了一股撕裂般的战栗。

    她不由得轻颤了下。

    将手伸进陈宜家衬裙的菲茨动作一顿,他将头抵在女人平坦柔软的腹部,嗓音嘶哑。

    他说:为什么不反抗?

    陈宜家望着床顶,反抗?

    她转过眼,你是指这种吗?

    冰冷的枪口对上太阳穴,菲茨抬眼与她对视。

    两人的呼吸交缠,粗重灼热与平静淡然交织,陈宜家望进男人那双深蓝的瞳孔,抵在男人太阳穴的枪口慢慢下滑到他线条冷厉的下颔,往上一抬。

    菲茨,我不讨厌你。陈宜家淡淡地说道,但也仅此而已。

    面容冷峻的男人握住枪口,顺势将女人的手包揽于掌中,用力一扯,强势地将人压在身下,眼神幽邃,那你为什么跟我走?

    他顿了顿,似是艰难地发音,你爱他,不是吗?

    陈宜家移开眼神,是。

    她垂下眼,但爱不能解决一切。

    菲茨直直地看着她,半晌后。

    你很残忍,Jia。

    我倒愿称之为理智。陈宜家对上他的眼,忽然伸手触上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就像现在。

    女人的掌心温暖柔软,眼神却凉如海水,菲茨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缓缓闭上眼,将心溺进这片温柔海,就算底下是锋利的刀,他也愿意。

    欲望的出口,除了爱,还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