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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倒是两位小殿下年纪大些,也都爱玩雪,圆圆先几日还特地绕过来央求娘娘带她去玩,娘娘便打发人去问了,若能去,便一道接去玩。” 看来,这已不是第一次了。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圆圆和永安宫的关系的确不错,前回接她来玩,她口中还念叨着妹妹呢。 “明年就可以带她一道去了,今年是还小了点。”他说,“再过几年,也带上栓儿,家里就这么几个,孩子们不能彼此疏远了。” 钱嬷嬷还会有二话吗?反正皇帝这么说,未必代表贵妃会这么做,她很恭谨地应承,“皇爷说得是。” 皇帝看了她一眼,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了老脸上的隐隐不屑——不是说她不屑自己这人,不,皇帝看得出来,这个老嬷嬷的不屑,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很愚蠢的话。 徐循会接圆圆,但绝不会去接栓儿,即使有他开口都没用……这个老嬷嬷是如此认为的,她也有如此确信的理由。虽然永安宫不会主动构陷、打压别人,但徐循也绝不是个傻瓜,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就给坤宁宫送上针对她的把柄。——皇后这辈子,针对她的心思估计是改不了了。 这一年来,她里外操持,付出的心血他不是没看到,也不是不满意。起码,比起胡氏治下那混乱不堪的后宫,皇后的努力也不是没成果。一样是有个咄咄逼人的宠妃,真要平心而论,徐循的举动要比当年的她还更不逊,说去西苑就去西苑,说去南内就去南内,除了每三日的请安不大落下以外,其余任何活动,不想去她就不去,反正是连面子都不顾了,摆明就是不屑坤宁宫……在这样的前提下,皇后还能把宫里治理得妥妥帖帖、清清静静,少有乱象发生,连东厂都难以找到她的疏漏之处,光是这份能力,就值得他的称许。——至于她对他,他对她的感情,那是另一回事。 然而,也正因为皇后是这能耐的性子,只要他还宠着徐循,只要徐循还养着壮儿,还是贵妃,她对徐循的忌惮就绝不会停止。只是在他的警告过后,她未必会做些真正犯忌的事,给自己吹吹枕头风,也就是她能做出的唯一一点事了。至于这点心思、这点动作,那还是要容许皇后的,世上有谁真是美玉无瑕?内阁里三个阁老彼此还互相看不顺眼呢,不可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有些事皇帝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看着皇后绞尽脑汁对付徐循,不失为一种有趣的调剂。 不过,今日她出的这招,的确是让他有点诧异,皇帝并不觉得皇后会说谎,她说韩女史在她跟前说‘不想殉葬,所以不愿做妃嫔’,那韩女史肯定就是这么讲的。至于她在徐循那儿怎么说…… “娘娘。” “娘。” “姆姆——” 参差不齐的声音提醒了皇帝,他抬起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微扬起唇角,一见徐循就笑,“回来了?” “回来了。”徐循作势要行礼,皇帝挥了挥手,她也丝毫没客气,才刚打弯的膝盖一下就弹了起来,一边解披风一边说,“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内阁无事吗?” “一天都没什么大事。”皇帝说,“无非都是些照批红的折子,我斗蛐蛐斗了半日,散了就过来了。——倒是你,天黑了才到,在西苑逗留了那么久?” “没有,带了两个孩子呢,”徐循笑了,她脱下头上的昭君套。“倒是早散了,我回来的时候从南内过,顺带去看了看吴雨儿。” 皇帝的眉毛不免一跳——他在徐循身上真的是很容易吃惊。“你去看她干嘛?” 徐循把早已忘了生气的点点抱了起来,先没搭理皇帝,一边擦着小姑娘脸上没干的泪痕,一边笑道,“你看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这东西放不进屋里,我撂在外头雪堆上了,去看看?” 把点点哄得一下高兴起来,欢呼雀跃又带着一群人冲出了里屋,徐循又示意养娘把壮儿抱走了,方才走到皇帝身边坐下,“我是想,如果吴雨儿能真心悔过,等壮儿懂事以后,还是让他去看望一下,把他的身世告诉他,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着的,纸包不住火,谁无意间一句话,都能令孩子有所察觉,我们遮遮掩掩,孩子心里反而容易乱想,一开始就揭穿出来,虽然因为母亲错处,壮儿心里难免难堪,但我好好地教一教,他也能明白过来。倒强似瞒来瞒去,瞒到后来从别人口中知道,反倒生分了。” 这话不能说没理,但皇帝想到吴雨儿的愚蠢——倒还不是因为她的恶毒,便觉得一阵不舒服,他皱眉道,“又何须如此麻烦?我是不赞成壮儿去见生母的,万一被她带坏了怎么办,你要告诉他真相……也行,等他母亲死了以后再说。” 他本想说‘那等我勒死吴雨儿,你再说’,但想到徐循性子,又收住了口。 饶是如此,徐循也已经是眉头大皱,但她没有多加抗辩,而是微笑道,“壮儿现在毕竟还小……这事也不着急吧。倒是大哥你也是的,把人关在净房里……她也罢了,外头看守她的人那才可怜呢,大冷的天,连个歇脚喝热茶的地方都没有,就那样在雪地里干站着。” “是吗?”皇帝惊道,“是把她关在更衣处?” 他当时的确没想到这守门的关节,现在想想,马十说的那处房子的确十分窄小,没给守门人留下地步。听徐循提起,便道,“那等明年冬天,给她换个地方,守门人屋子里安排个炕,那就好了。今年先对付一番吧,赏几件衣服,多发些赏钱买酒吃。” 徐循面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皇帝看得出来,和刚才的微笑比起来,现在的笑是要真心得多了。 她是如此的简单,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透——善,心软,素昧平生的两个低等内侍,也能博得她的怜惜,他们摆脱了寒冷,便能讨得她的喜欢。徐循的性子在这世上可能不算少见,但在朝中宫里简直凤毛麟角,若要再加个定义,在朝中、宫里如此的高位之中,她是唯一如此简单,又如此驯善的一个。 然而有时候…… 皇帝也冲她笑了笑,拉着她坐到身边,问道,“是了,权昭容去世的事,你听说了吧?” 徐循自然听说了此事,她点头道,“红颜薄命,好可惜——怎么了么?” “我就是想起了她身边那个韩女史,权昭容带来的侍女,按例都是赏银送回朝鲜的,但韩女史以秀女身份进宫,似乎不好这么办。”他带着笑斟酌着词句,“刚才和皇后商量的时候,皇后说,韩女史为了不做昭容,也求过她——” 在他密切的注视下,徐循容色最细微的变化,也没逃过他的眼睛,只是他却不能像是了解皇后一样,了解到在这神情背后的思想,这一刻就是那种时刻之一,这时候的徐循,复杂得他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