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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大家婢,结亲的主要对象也还是家里的下人,这倒不是府中的主子们小气,而是一般的良民,很少有愿意和奴婢结亲的,毕竟身在贱籍,后代想要科举读书,就要受到限制。而商人们纵有愿意娶大家婢的,这些见过世面的小妮子们,也多半都不肯相与。像小黄浦二姐一样,以宫人的身份被放出来,赏了良民的身份彻底脱籍,从而嫁到好人家的,一百个人里也没一个有这样的运气。也难怪提到她的经历,众人都是一脸的羡慕。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下也就有了计较,她冲小黄浦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丫头进屋还没到三个月,还要再看看她的心性。 小黄浦见七娘子不说话,却是欲言又止,半天,才冲口而出,问七娘子。“少夫人知道不知道……现在府里传了些闲话……” 七娘子神色一动,“什么闲话?说给我听听。” “是说查账的事……”小黄浦嗫嚅着道,“也是昨天回家去的时候,听三姐说的。说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谈起来,都说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查账的时候,查出了厨房采买和金银库房的账有些不妥,背后隐隐约约牵扯到了小罗纹和张账房家的婶婶,背后、背后是……” 这个谣言是直指五少夫人贪墨,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人心就是如此,有一句话传出来,听者自然会臆想出一千句来解释。就算老妈妈在散布消息的时候,只是提了一句小罗纹,并没有明确地提出张账房家的,但这两人之间的联系,又哪里瞒得过有心人?稍微一加细想,就知道这谣言真正针对的是谁了。 七娘子笑了笑,点头道,“噢,这件事啊,我知道呀。” 她态度自然,小黄浦反而无以为继,她瞟了七娘子一眼,怯怯地续道,“奴婢的三姐还说,说,张家的婶婶听说了这件事,气得是捶胸顿足,指天发誓,说她的账可是经得起人盘问的,说这传闲话的人,活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说、说……” 见七娘子目注她等着下文,小黄浦一咬牙,终于道,“说少夫人到现在都不查这里头的猫腻,分明是有心陷害她……” 室内顿时就静了下来,就连七娘子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而是略略瞪大了双眼。 不过,她的惊讶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又消散了开去。 “五嫂也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七娘子只是漫不经心地评论了一句,就扯开了话题。“你三姐现在至善堂里,可还有体面吗?怎么我看大嫂头上的发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一点都没有翻新。” 小黄浦顿时如释重负,唧唧呱呱地为小闽江辩白了起来。“三姐的手也巧着呢!是大少夫人性子古怪,平时呢,一点都不讲究这些的,也就是要出去上香的时候,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三姐给她梳几个时新的发式——” 屋外忽然间又响起了散乱的脚步声,中元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嚷道,“少夫人,不好啦,张账房家的上吊啦——” 239寻味 她这句话可非同小可,一时间众人都怔住了,就连七娘子手边的小糕点,也都跌落在了裙边,为洁净的布料点染出了一长串的黄。中元又狠喘了几口气,才道,“要不是她亲生女儿发现,人怕是就背过气去了。” 这么说,就是还没有死了? 七娘子一下又镇定了下来,只是表情中,却依然难掩震怒。 五少夫人也实在是太狠了,这样的招数都使得出来……一旦撞进去晚一点,人真的死了,那可怎么办?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死于一场算计? 她猛然将沉口杯顿到了桌上,沉声道,“立夏去胡同里,把庄账房请进来,上元到二门上打听一下,父亲在梦华轩做什么呢,如果没事,就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想禀告父亲。” 几个丫鬟一下都回过神来,立夏深吸了几口气,面上立刻平静下来,波澜不露,上元也学着她的样子,装出了一脸的冷静,出了屋子。 七娘子又打发端午,“去小账房把老妈妈请出来,让她到张家去瞧瞧人怎么样了,大夫请了没有。中元你下去约束咱们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个都不许出明德堂去,有无故出去胡乱掺和的,全部罚三个月月钱,情节过分的直接撵出去。” 她平时说话,一向是轻声细语,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柔和气韵,难得露出今日这样的杀伐果断,众人忙不迭听命去做不说。小黄浦却是吓得动弹不得,细细地发起抖来,七娘子扫了她一眼,又不容置疑地道,“你来服侍我换衣服梳头,一会要过梦华轩,可不能就这样出去。” 等到七娘子换了衣服,又梳了一个更严肃一些的发式,几个大丫环也都回来了:庄账房住的胡同,本来就和煤炭胡同距离不远,只是小半个时辰,立夏就将她带进了明德堂,此时正在屋角垂首站着,也是一脸的肃穆。上元也带来了平国公的回话:老人家午睡才起,虽然很吃惊于七娘子的请见,不过还是派了人来接七娘子,到梦华轩说话。 七娘子亲自从腰间掏出钥匙,开了床头的妆奁,从夹层里取出了两个女账房整理出来的两本账册捧在手中,带着庄账房同立夏两人尾随,又戴上盖头,这才出了明德堂,随平国公派来接人的两个老妈妈出了二门,拐向平国公府东翼外院,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又走了几十步,便见到了一间几进的大堂屋,两个十来岁的小厮已经在门口候着,七娘子将立夏和庄账房暂且留在屋外,独自一人进了堂屋。 梦华轩内的摆设,倒是意外地相当简朴。七娘子从堂屋被领进了东边第三间屋子,就觉得这屋子与其说是二等国公的屋子,倒不如说是乡下土财主的书房更恰当一些:除了一两个疏疏落落的博古架,并一个长长的条案之外,就再没有多少摆设了。只是向着阳的两面大玻璃窗,才有一些富贵人家的气息。 没有多久,平国公许衡也就进了屋子,神色间还带了一丝诧异。“是二门里出了什么事——” 这个老狐狸,还在这装糊涂。 七娘子心下腹诽,面上却是一脸的肃穆。“小七冒昧,打扰父亲了。” 她先行过礼,等平国公摆手道了无妨,才续道,“是内院原来在账房做事的一个张妈妈……” 三言两语,将张账房家的上吊的事交代清楚了,又道,“本来家里传的几句闲话,小七也觉得没有